這一聲就像是逃跑的信號,珍妮特、亞曆克斯、景思雨和景思雪嚇得倉皇逃跑,恨不得現在就逃到世界盡頭。
“帶蘿拉走,退後!我把它引開,我能解決!”齊樂人踢了杜越一腳,讓他趕緊行動,自己一槍打在怪物的頭顱上,吸引它的注意力,準備將它帶到遠處用手雷解決。
怪物出來了。膨脹後的觸蛸撐破了寄宿的身體,法蘭西斯的身體像是一個癟掉的氣球,掛在觸蛸的身上,而這只宇宙異種已經露出了它真正的模樣——一隻形如章魚的古怪觸手生物,它飽吸了法蘭西斯的血液,從一團寄生在體內的“種子”,變成了一隻充滿了粘稠體液的危險獵食者。
它的速度奇快,在掙脫了人類軀殼的束縛後,它以驚人的速度衝向齊樂人!
齊樂人不再射擊,撿起地上的手電筒,全力邁開腳步,同樣以非人的速度衝向研究所深處的走廊!
獵物和獵手之間的界限是如此難以區分,雙方都篤定自己是那個獵手,可是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SL**的30秒時間已經過去,此時已經沒有不死之身的齊樂人只能憑藉自己的能力來解決這個難纏的對手。狂奔中的齊樂人意識到觸蛸和他的距離正在越拉越遠,破殼之後他跑步的速度已經足以甩掉這只行動迅速的怪物。
他回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這只形似章魚的怪物彷彿是在地上滑行一般迅速向他追來,只可惜仍然沒有他跑得那麼快,眼看著前方是一個T字型的走廊,他立刻打起精神,做好了最終戰鬥的準備。
三、二、一,動手!
齊樂人咬開手雷的保險環往身後一丟,狂奔中的身體用力一蹬,衝過九十度的轉角縱身一撲,抱住頭趴在了地上。
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在走廊的轉角處響起,爆炸產生的火焰照亮了整條通道,就連趴在地上的齊樂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熱量和震動,無數碎屑炸飛了出來,筆直地噴向前方的走廊,而藏身於T字型走廊那一豎位置的齊樂人安然無恙地度過了爆炸。
結束了。
齊樂人站起身來,正要抬腳走出去,陳百七的告誡又湧上心頭,他緩了口氣,繼續保持警戒的狀態,持槍小心翼翼地踏出了這條走廊。
前方拐彎處發生的爆炸讓這一塊區域面目全非,觸蛸的屍體被炸得四分五裂,有幾條觸手被甩在了金屬牆壁上,與黏液一起緩慢地下滑,拖出一條猩紅的水跡。失去了指揮的觸手甚至還能動彈幾下,然後掉在地上徹底死亡。
四隻成熟的觸蛸全部搞定,這也意味著本次任務差不多可以宣告通關了,就算參賽者裏還有幾隻剛剛完成寄生的觸蛸,只要用儀器檢測一下就可以輕易分辨出來。但是要將人殺死……齊樂人艱難地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心情沉重。
一旦被寄生就等於無可救藥了,他能做的只有讓被寄生的人死得痛快。
齊樂人抿了抿嘴,覺得有點乾咳,被暴力掐過的喉嚨也有點疼痛,不過還在忍耐範圍之內。
還是先找到杜越他們匯合吧。齊樂人想了想,沿著回去的路走去。
走過拐角的一瞬間,齊樂人手中的手電筒突然掃到了一個反光的物體,他定睛一看,是一扇半掩著的鐵門,就在剛才他躲避爆炸的那條走廊的盡頭,也就是這條T字型走廊的最下方,它的末端並沒有其他岔路,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門。
門上沒有任何標誌,沒有文字,沒有標誌,沒有特殊符號,它就只是一扇沉重的鐵門,半掩著,裏面一片漆黑。
齊樂人的心跳卻突然慢了一拍,直覺在他耳邊曖昧地低語著,鼓勵他向前走。
他推開了那扇門,手電筒的光芒照亮了這個黑暗的空間,這間不大的房間是一間辦公室,書桌、書架、辦公椅,一應俱全。
還有一台電腦,齊樂人心心念念,既害怕,又期待的那台手提電腦。
心臟一下子狂跳了起來,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猛地關上了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電腦前,從道具欄裏拿出那早已準備好的移動電源給它接好,用顫抖的手按下了開機鍵。
熟悉的開機畫面出現,齊樂人攥緊了自己的手,忍不住在書桌上捶了一下。快一點,快點打開,讓他再試一試還能不能重新玩一次《噩夢遊戲》,他有太多疑惑需要這個遊戲為他解答。
開機完畢,滑鼠指標移動到了《噩夢遊戲》的圖示上,雙擊。
遊戲介面出現,齊樂人的心臟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他屏住呼吸,將滑鼠指標移到了“讀取存檔”上。
無數個存檔跳了出來,按照時間順序倒序排列,最後的那一個,正是在那個黃昏之鄉小教堂。那時候的他穿過一排排陳舊的座椅,在教堂的深處面臨選擇:是向左,還是向右。
他存了檔,然後走入了向右的那扇門,接到了前往聖城的任務,然後在那裏得到了第一個死亡結局。而在真正的噩夢世界裏,他選擇了向左,然後他在門外的墓地中遇到了來為瑪利亞掃墓的寧舟。
如果這一次,他在遊戲裏選擇向左呢?他會遇到寧舟嗎?
這個問題曾經困擾著齊樂人,而現在,他可以求證了。
【……存檔讀取中,LOADING……】
【讀檔完畢。玩家“路人甲”,歡迎回到噩夢遊戲。】
遊戲裏的被齊樂人隨便命名為“路人甲”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走向了左邊的大門,齊樂人幾乎不敢呼吸,無數紛亂的念頭困擾著他,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意識到,思考會帶來的恐懼。
木門開啟,遊戲進入了一段過場動畫,他無法再操縱自己的角色,只能看著他向前走去。
門外是一條被灌木和野草佔領的碎石小徑,他往前走,一直往前走。這夕陽下綠意蔥蘢的一切並不讓人覺得寧靜,而是讓他滿心慌亂,心神不寧。
齊樂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見到遊戲裏的寧舟,那顆思念著的心在期待著重逢,哪怕相隔了一層冰冷的螢幕。可是理智卻讓他抗拒著,他不想在這個遊戲裏見到身為NPC的寧舟,因為他不敢去深思這背後隱藏著的深意。
可無論他想與不想,在一片夕陽朦朧的餘暉中,齊樂人還是看到了那個站在墓碑前的背影。
那麼熟悉,因為他是這樣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腦中,可又是那麼陌生,因為他們相隔著一層冰冷的螢幕。
螢幕上出現了那個背影的喃喃自語,就像是每一個NPC一樣,將臺詞顯示在了螢幕上:
【媽媽,我愛上了一個我不應該去愛的人,他讓我迷惘……】
齊樂人的眼睛才剛剛看清這句話,卻又瞬間模糊了。
原來,原來那一天,在他走入這個教堂見到寧舟之前,寧舟曾經在瑪利亞的墓碑前說過這樣的話。
那是一個迷惘的寧舟,那時候的他還不曾堅定信念,要為了一份愛情甘願一生的放逐。他在猶豫,在彷徨,在不安,可他無人可以傾訴,他只能來到母親的墓碑前,悄悄地說給她聽,哪怕得不到任何回答。
電腦前的齊樂人捂住了臉,淚水指縫裏流淌了下來,打濕了鍵盤。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個如此脆弱的人,哪怕只是一句從前不曾聽說的話語,都讓他淚流滿面。
他想衝進螢幕裏,擁抱那個孤獨的背影,去安慰那個孤獨彷徨的靈魂。
可是他的靠近,卻只會驚醒那個迷路的人。
“是誰?”螢幕上再次出現了寧舟的話。
齊樂人這才從悲傷中清醒過來,寧舟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不能做任何回答,這只是個寫好了程式的遊戲,遊戲沒有給他選項的時候,他說不出任何話。
他們相對而望,不發一語,陌生得就好像兩個陌生人。
他們也的確是陌生人。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遊戲中的齊樂人回過了頭,沿著這一條長滿了荒草和灌木的小徑,他看到了一個人,沿著他來時的路,沐浴著夕陽,向他們走來。
他的話同樣映在了螢幕上:“路人甲?甯、寧舟?你怎麼在這裏?”
這一刻,齊樂人渾身痙攣,無法呼吸。
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那裏,滿臉驚訝,又略帶羞澀地看著他身後的寧舟。
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