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眾人走出酒樓,男人才想到不對。「大人怎麼知道此處有後門?」
「都城裡的酒樓都有後門。」蘇瑒這話說的很是自然,男人一點疑惑都沒,不但表示受教,在看到烈日把蘇鈺曬的躲在陳鋮的懷裡,又忙去找軟轎。
雖然坐在轎子裡,炎熱的天氣也沒讓蘇鈺心中的煩操有所減少。「爹爹,咱們出城吧。」
「晚上睡在樹林裡?」陳鋮見小兒的臉蛋紅彤彤的,心疼的說,「讓鄧鐵送你出城,我陪阿瑒隨後就到?」
「不要!」蘇鈺緊抓住陳鋮衣衫,嘟囔道,「你們是不是嫌我礙事,想拋下我自己去玩?」
「兒子,你幾歲了?」陳鋮哭笑不得的看著自以為是的小人。
「六歲!」蘇鈺反射性的應道,隨之就想起自己的前世,小臉剎時紅的可以滴血。
陳鋮見他這樣心中不禁暗樂,只是沒等他多說,轎子就停下了。「兒子,我待會和阿瑒說,讓他辦事快速些。」
「爹爹,你想笑就笑,忍出事我到哪裡再弄個爹還給父皇!」說著從陳鋮身上跳下來,頭也不回的去找前面的蘇瑒。
所以,當陳鋮走到蘇瑒身邊就聽到小孩在叫屈,無外乎他這個當爹的又在以大欺小。
最後,陳鋮在得到蘇瑒的一枚「回頭同他算賬」的眼神後,半無奈半好笑的尾隨小孩走向男人的家。
話說一家三口剛到大門口,就被一對中年夫婦熱情地請去正廳。
一進房門陳鋮就感覺到室內和房外天差地別的溫度,不用多想,在清涼殿裡慣住的兩大一小都知道,廳堂裡面放置很多冰。
此時蘇瑒再看面色帶著討好的中間夫婦,眼中有了尊重。不是因為他受到如此禮遇,而是同是父母的理解。
「不知該如何稱呼二位?」
「大人叫我老錢就好了。」中年人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那是小兒錢耀祖。」
「光宗耀祖?」蘇瑒點點頭,肯定的說,「這個名字起得好!」
「謝謝大人誇獎!」老錢的臉色頓時開出花,「大人,您喝茶還是吃瓜?」
「爹,該幹嘛就幹嘛去。」錢耀祖倍感丟人的說,「你和娘回房去,這裡有我!」
老錢還想說話,但是看到一直沒有開口的陳鋮皺眉,只當惹到從都城來的客人不快。拉著夫人的胳膊,面色黯然的出了客廳。
錢耀祖看到滿身銅臭的父母走了,不好意思的對蘇瑒說,「大人,我爹這人只懂俗物,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你爹都不知道我是誰,犯得著對我巴結逢迎嗎?」蘇瑒目光灼灼的盯著面前的人,「皇上以禮治天下,你卻對長輩不敬,我看也別再爭什麼頭名了,像你這樣的人到朝堂上也會被皇上趕出去!」
「大人,我…我……」男人半晌沒有「我「出別的字。他是知道自己對長輩的態度有問題,可是,打小就對自家長輩吆五喝六習慣的人,一時間還真不知如何為自己辯駁。
說一不二的皇帝可不管錢耀祖是不是習慣,「在酒樓的時候我見你不同別人交談,只當你心中有事,現在看來是你不屑與他人為伍。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太讓我失望了。「撂下話,不待錢耀祖反應就站起身,「兒子,咱們走!」
「大人,你不能走!」老錢「嗖」一下從門外跑到蘇瑒面前,嚇得蘇瑒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示意陳鋮到底怎麼回事。只見對面的人微微一笑,蘇瑒才知老錢一直躲在門外。
「老錢,你兒子的事情我無能為力。」
「大人…」老錢看一眼傻掉的兒子,愁苦的說,「小人祖上一直從商,皇上他老人家沒有肯定商人的地位的時候,像我們這樣殷實的人家連個良家女子也娶不到。」老錢說著不禁哽咽起來,「這孩子是在皇上新政那一年才開始讀書,六年來天天看,夜夜念就為了能改變商人子的身份。」
「老錢,熟讀詩書並不能代表一切,你可知道,皇上選才最看重人品,其次才是能力。」說著蘇瑒看向錢耀祖,「笨點沒什麼,朝中賢才多得是,可以手把手的教。若一個人的人品不行,那是怎麼教也不能教好的。」
「大人,我兒人品沒問題!」老錢聽到蘇瑒說的頭頭是道,暗暗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他出門。手指微微一握,站在他身後的錢夫人以自己是個婦道人家,不適合在這裡的緣由俯身出去了。
兩口子的小動作蘇瑒自是沒發現,時刻觀察著看似愚昧實則精明的夫婦的陳鋮,卻沒把這一幕漏下。
「兒子,你知道那婦人出去做什麼?」
「我猜一定是去拿銀錢,想讓父親降降火。」蘇鈺打量著同蘇瑒僵持住的老錢,「爹爹,你發現沒有,剛才他的拳頭是緊握的,可能是拿金子噢。」
「兒子,你父親都把態度表明了,他還敢行賄?」難怪人常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活該兒子不知禮,這樣的家庭要是真出個懂事的,他才要懷疑歹竹出好筍了。
蘇鈺感覺到頭皮一涼,就低聲說,「爹爹,咱們先看看他們到底想幹麼?」別過早下定論,而且在陰涼的房內放冷氣,年歲小的孩子會得病的。
陳鋮一想午飯都被耽擱了,真不差這一刻。向蘇瑒遞個眼色,站起身的人也就重新坐下。
他這剛落座,就見錢家小廝抱著一個成人手臂長的木盒走進來。「老錢,你這是什麼意思?」蘇瑒指著旁邊桌子上的長方盒。
「大人,小人沒有別的意思。」老錢轉過身看向蘇鈺,「這點東西送給小少爺把玩,還望大人別嫌棄。」說著打開匣子。
在他打開木盒的瞬間,裡面的金光閃的蘇鈺眨眨小眼,「爹爹,你兒子料事如神吧?」
「我家兒子當然厲害!」
自得的話語嗆的蘇鈺連連咳嗽,見老錢疑惑的打量他,嚇得忙摀住自己的小嘴。
話說蘇瑒見蘇鈺引起室內的幾人注意,就開口說,「老錢,你愛子心切我理解。」指著木匣子裡的金銀珠寶,「不過,卻用錯方法了!」
被自家父親弄的再次呆住的錢耀祖看到蘇瑒失望的面孔,伸手把老錢拽到一旁,「爹,你知道他是誰嗎?」
「都城裡來的官人。」老錢回答的格外乾脆。
「你錯了。」錢耀祖不滿的說,「他是皇上派下的巡查御史!」
「御史?」老錢木訥的重複著,「不可能…不可能……」御史出城怎麼會帶上幼子。
「我自然不是!」蘇瑒見錢耀祖還想呵斥老錢,很是為他有這樣的兒子不值。「錢耀祖,我只是認識都城裡的達官貴族,你休再胡說八道!」蘇瑒指著面前的人,「要不是你苦苦哀求,我才不會多管閒事!」
「大人,這不是閒事!」老錢也顧不得會不會惹到兒子生氣,接著說,「犬子人品是其次,您碰到徇私舞弊的事情上報給朝廷,皇上也會嘉獎您。」
「老錢,我不得不說,你太天真了。」蘇瑒話鋒一轉,問道,「為何你不去都城為兒伸冤?」
「大人,小人,這沒有門路……」
「你走南闖北多年,不可能不認識一個官人。」蘇瑒指著桌上的珠寶,「這些寶物還不能換來一個求見廷尉的機會?」他可是知道陳揚的毛病,別人送禮他全部照單全收,但辦不辦事他總會依情況而定。
蘇鈺聽到「廷尉」二字也忍不住樂了。記得有一次他家三叔收的銀錢太多,惹的同僚眼紅,一時間奏陳揚貪污的折子差點把他淹沒了。
但是,同樣聽到這話的老錢卻傻眼了。怕蘇瑒不耐,老錢只猶豫片刻就說,「此處離都城雖近,卻也有百里,小人怕家僕到不了都城就丟下性命。」
「難怪別人曾說商人重利!」蘇瑒搖頭道,「我們身邊也沒帶什麼人,你就不怕郡守報復我們?」
「大人,您…您認識廷尉,郡守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你動手!」錢耀祖急切的說,「大人,求你快做決斷,要是郡守派人來了,不但小人,就是你也會受到牽連!」
「我這是被威脅了?」蘇瑒詫然一笑。見老錢侷促不安的乞求他,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行,我修書一封,請廷尉大人派人過來查明真相。」
「大人,證據不是在你手裡?」錢耀祖很怕這是蘇瑒的推脫之詞。
「我的能力有限!」說著再次站起來,老錢忙對蘇瑒作揖加討好。蘇瑒見他為了兒子把自己擺的如此低,感歎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隨後就接過錢家小廝奉上來的筆墨,揮手寫幾句話就交給鄧鐵。之後什麼也沒說便出了錢家,待他們行到城外的時候,郡守就被暗衛抓起來了。
如此快的速度,錢家人做夢也沒想到。這說明什麼,說明蘇瑒真的是一直活躍在民間的御史。
而被看做御史的蘇瑒此刻正在教子。「娃娃,知道父皇最後為什麼還出手?」
「同情老錢啊。」蘇鈺笑嘻嘻的抱著蘇瑒的脖子,「因為他和父皇一樣,是個好父親呀。」
「傻小子,你父皇要是有這份同情心,怎能踩著將士的骨血上位。」
「父皇,才不是。」蘇鈺撅著小嘴道,「父皇是天子!」
「阿瑒,你是不是有別的用意?」陳鋮接過侍女遞來的稀粥,把蘇鈺抱開,讓蘇瑒墊墊肚子。
蘇瑒先是看向小兒,「蘇鈺,你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父皇不想承認都不行,但是,你萬萬不能自負!」
「爹爹,我沒有。」蘇鈺仔細想想,的確沒做出格的事。
「在酒樓裡,你張嘴就說咱們和廷尉相熟,要不是錢耀祖不長腦子,你以為咱們能順利出城!?」蘇瑒放下手中的勺子,認真的說,「還有,我最終出手是因為這裡的郡守必須嚴懲!而錢耀祖,只是捎帶。」
「爹爹…」蘇鈺喃喃的看著蘇瑒,低著頭說,「我錯了……」
「你沒錯。」蘇瑒把小孩抱到懷裡,「你只是仗著有暗衛在,可是,你想過沒有,暗衛有時也不能在第一時間趕到咱們身邊。」
「阿瑒,說說你要錢耀祖有和用意?」陳鋮見蘇鈺難過的趴在蘇瑒肩頭,「兒子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只當稀奇,見多了他就不會再莽撞了。」
「娃娃,父皇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想你以後多聽多看。」說著蘇瑒輕輕的拍著小孩的背,「錢耀祖雖然有各種毛病,但是,那樣秉性的人放到朝堂上,不失為一把利劍。」
「是人形兵器吧!」陳鋮好笑的睨著蘇瑒,見他別過臉,頓時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