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懷睡了一夜起來之後,感覺自己的傷好了。
這是他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獨自睡覺,故而睡得不太安穩。然而反常的是,雲錯今天早上也沒有回來。同樣也沒有像平常一樣為他準備早飯,這就有些奇怪了。
以前雲錯再忙,也是會抽出時間為他做一頓早餐的,因為知道他這個人容易犯懶,貪睡起來若是沒有人督促著,就可以乾脆不用早飯。故而他和他在一起之後,每天早上都都會提前起身,默默的去小廚房做好今天的飯菜,然後再將他吻醒。
雪懷因為服用鎮魂湯而傷到的脾胃,也在雲錯的督促下慢慢好轉。
今天雲錯不在,也沒有回來為他準備早飯,雪懷便猜想這個人大約還在忙。
他懶洋洋地下了床,想要給自己鼓搗點東西吃,順便再給雲錯做一點東西吃。
小廚房裏的食材沒剩下多少了,雪懷看了一下,他上次給雲錯做的醃狻猊肉也快要見底,只夠吃兩頓的了。
他給自己煮了雪菜餃子吃,伴著幾片醃狻猊肉和上一次雲錯帶給他的不加辣的仙草碎,草草地吃了一頓早飯。
然後他洗了碗,把餘下沒吃的餃子都煮了裝好。雪懷又去隔壁借了一點食材,簡單炒了幾個小菜,用食盒裝起來,準備召集青鳥給雲錯送過去。
青鳥聽了他的召喚,飛快的趕回來了,好巧不巧,與此同時,另一隻青鳥也抵達了他的房間門口,還銜著一個食盒。
那青鳥告訴他:“雪少主,這是雲少仙主給你送來的早餐,他說自己事情繁忙,來不及回來給你做飯了,請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通過我聯繫他。”
兩個人想到一塊兒去了,雪懷笑了起來,覺得有些細小的甜蜜。
另一隻青鳥伸長了脖子問他:“那,雪少主,這個時候還要給他送過去嗎?”
雪懷憋著笑,一本正經的說:“要,當然要。就算他已經吃過了,但這是我給他的心意,至少讓他開心一下。”
青鳥便撲扇著翅膀過去了。
雪懷又轉頭問雲錯派來的那只青鳥:“你的兄弟姊妹在雲錯那邊嗎?現在我能跟他說話嗎?”
青鳥釋放法術探查了一下,然後恭恭敬敬的告訴他:“可以的,雪少主,如果你沒有什麼問題,我就幫你聯繫那邊了。”
雪懷點了點頭,靜靜等待著。
其實他也不知道要聯繫雲錯說些什麼,只覺得兩個人一夜沒見了,有些想念。
現在他們是非常正式的戀人了,而且已經有了婚約在身。雲錯這麼黏他,他自然也有理由黏一黏雲錯,雪懷也不覺得這是多丟臉的事情。
很快,雲錯的聲音透過法術從另一邊傳來:“雪懷?”
由於法術影響,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常更加低沉,也多了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磁性。
雪懷聽出他的聲音中暗含著疲憊,不由得問他:“你怎麼啦?聽聲音像是沒有睡好。”
雲錯在那一頭頓了頓,回答道:“沒事,我只是熬夜維護了一下法陣,還沒來得及睡覺。等神兵造我這邊的事情忙完,我就回來陪你。”
兩邊青鳥聽著,雪懷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有點彆扭的道:“我也不是很急著讓你回來陪我,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雲錯在那邊低低的笑了起來。
“想我嗎,雪懷哥?”
雪懷飛快的看了一眼四周,發覺四下無人的時候,方才放輕聲音,坦然告訴他:“對呀,我想你了,雲師弟。”
那一刹那,雪懷感受到法術對面的人在一瞬間雀躍了起來。即便他看不到也聽不到,雲錯的呼吸聲也像平常那樣沉穩有力。但他就是知道,雲錯在那一邊,必然像一個開心的孩子一樣,眼中綻放出燦爛的光華。
兩邊都沉默了一瞬,好像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話要說,卻都不願意提前結束這段對話。戀愛中的人總是這樣無聊,明明每天都能看見彼此,談論的也是生活中細碎的日常瑣事,可就是聽不厭,也說不厭,恨不得每一次呼吸都要跟對方分享。
“你在幹什麼呢?雲師弟。”雪懷很快找到新的話題。
雲錯說:“在學著鍛造一把劍出來,雪懷,你想要我給你做一把劍嗎?”
雪懷想了想,“我我已經有很多把劍了,不過你送我我就要。”
雲錯在那邊說了聲好。
然後對面半魔的青年又問他,語氣有些急切似的:“那你呢雪懷,你今天要做什麼?你剛剛受了傷,今天乖乖待在家裏等我好不好?我晚上回來。”
雪懷不樂意了,他輕聲沖雲錯撒嬌:“可是我已經好了,我就出去隨便走走,不會走遠的可以嗎?好不好呀雲同學?”
雲錯向來對他撒嬌沒有什麼抵抗力,沉默一會兒後,似乎在那邊有些糾結,不想他出門,又禁不住雪懷軟聲求他。
他在那邊小聲問:“那你……明天再出門,好不好?我陪你出來好不好?”
雪懷錶面上一個思考,心裏卻想著,若是他真要出去玩,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總之都是為了寵著雲錯那個又悶又愛吃醋的性子,雪懷覺得瞞下來就好了。
今天他想出去玩,還能等到明天嗎?
若是被雲錯抓包,大不了就去床上哄哄他。
雪懷的小算盤已經打好。這段話說完了,兩個人又一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都捨不得結束這段對話。
還是雪懷笑著說:“好啦,我要去沐浴了,今晚再見了,雲同學。”雲錯在那邊應了聲,青鳥才切斷法術。
雪懷立在走廊上,看見青鳥意味不明的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青鳥瞧見他的神情,笑著告訴他:“雪少主,你們感情真好。”
雪懷聽了,覺得有些高興。
送走青鳥,雪懷回房沐浴了一番,整理打扮,換衣洗漱,打算出去曬曬太陽,走一走,順便再遛一下小饕餮。
剛出門沒多久,他卻被人攔住了——迎面走來一堆他焦頭爛額的師兄師弟,見了他像是見了救星一樣:“哎呀,雪師兄,你在這裏呀!你現在有空嗎,今日負責劍修登記的玄冥師尊請假了,新進學員接引處那裏到處都是人。你有空過去幫幫忙嗎?”
雪懷閑著也是閑著,看見那邊人山人海的樣子,也不多說什麼,帶著饕餮鬼就過去了。
要做的事情其實不多,無非是帶著新學員找地方,認路,選暖閣宿舍。慕容山門中有野心的學生常常搶著做這件事,為了就是與新學員打好關係,日後能夠為自己所用。
雪懷送了幾個新學員,一個上午不知不覺的就過去了。饕餮鬼嫌無聊,掙脫他的懷抱,自顧自的玩去了,雪懷也沒管。
等到日暮西沉時,雪懷才空閒下來,和其他的師兄師姐一起用了飯。
這個時候他再去找饕餮鬼,發現這個傢伙已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雪懷擔心他養的這只仙界四害被人欺負,還有可能會挨打,於是四處問人,有沒有看見他養的小饕餮。
這樣問了一路,反而是他沒見過的一個新學員過來跟他打了招呼,有些靦腆的告訴他:“我之前在七色湖看見了一隻長得如同貔貅一樣的小神獸,不知道是不是你養的那一隻。”
雪懷一聽,頭都大了。
所謂七色湖,裏面藏著人間四季與妖界三季的風景,到處都是假山、岩石、山洞和樹林,地形崎嶇複雜。饕餮鬼這一跑,他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去。
那靦腆的新學員看著他凝神思索的樣子,臉慢慢的紅了,鼓足勇氣問他:“師兄,雖然我今天剛入山門,但是走過的地方還有印象,不如我帶著你去找一找吧。”
話還沒說到一半,他的臉已經紅透了。
雪懷看見了他隱隱期待的神情,想婉拒對方,笑著說:“沒關係,那個地方我比較熟悉,你今天剛過來,趕緊回去休息吧。”
對方卻十分堅持:“沒事的師兄,不用跟我客氣,那個地方比較隱蔽,還是我帶著你去比較周全。”
雪懷左右拗不過他,只得讓他帶著自己過去了。
說是帶他,其實全程是雪懷走在前面,那新來的學員跟在他身後左顧右盼,顯然對這邊的地形還不熟悉,剛剛是在逞強罷了。
不過倒是沒騙他。
到了地方,雪懷很快就發現了自己家那只又笨又懶的小饕餮,這時候已經舒舒服服的躺在假山下睡著了。夕陽西沉,這只傢伙就黑咕隆咚的睡在那裏,若是入夜之後,還真的不好找。
他把饕餮鬼抱起來,回頭禮貌的告訴這位師弟:“謝謝你,我家的小饕餮找到了,有空請你吃飯吧。”順手遞去五十枚金瓜子。
那新來的小師弟愣住了,大約沒見過如此豪邁的致謝方式,連連說著,舉手之勞,自己並不敢收。
雪懷卻無意再與他拉拉扯扯,他急著回去,等雲錯回家,只是微微揚了揚下巴:“拿著吧。”
“那個,師兄,我——”看見他要走了,那小師弟急急忙忙的趕過來,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我,我是這一屆新來的劍修,現在天晚了,其他的師兄師姐來不及接應我,我找不到我應該住在哪里,能勞煩師兄你帶帶我嗎?”
“……”
雪懷著實沒有想到,這一屆新來的進修弟子手段還不少,套路還帶這樣一環扣一環的。
那邊還眼巴巴的看著他,雪懷心下歎了口氣,心裏想到劍修的暖閣離慕容老夫婦的住宅很近,過會兒可以順便去探望二老,便答應了。
一路上那小劍修都在試圖向他搭話,雪懷卻表現得很疏離,臉上仍然帶著他平日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笑容。
七分假,兩分冷,還餘一分供人窺探,裏面卻是一個走神的影子。
雪懷走著神,想到看望完老人之後,還可以順路繞道,去偷襲一下雲錯。
他不讓他出門,可若是他出門就是來見他的,這個人應該不會生他的氣吧?
雲錯今日早晨說他在維護法陣,也不是很遠,應當就在他們平常修煉的山頭。
等他們到了劍修的暖閣時,那小師弟一腔搭話的熱情也被撲滅得差不多了。雪懷全程沒記住對方跟他說了什麼,唯有離開的時候比較上心,真情實感地道了聲:“入學愉快,沒什麼事的話,師兄先走了。”
那學弟也道:“謝謝師兄。”
雪懷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招牌微笑,眉眼彎彎,眼角彌漫著暖意。這笑容仍然是虛假的,漂亮,鋒利,可惜沒什麼情緒。
他轉過頭,拋下一句:“我走了啊。”
那新來的小師弟面色懊惱,歎了口氣,不情不願地道了聲:“師兄慢走。”
然而雪懷沒料到的是,這一轉頭就讓他在路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落日昏黃的餘暉裏,旁人的剪影都變得朦朦朧朧,很奇怪的,唯獨雲錯站在那裏的時候,雪懷卻覺得這個人像是被清晰塗抹過,怎樣看都好看,怎樣看都能在人群中一眼望見他。
雲錯也看見了他,他站在草長鶯飛的山坡頂上,整個人和這朦朧的世界一起被塗抹成夢幻般的霞色。他背後是一輪慘紅的落日,身前是淺淡的陰影。
他也看見了雪懷,可他立刻就朝著落日走了回去,背對他,越走越快。
雪懷窺見他的反應的時候,先原地愣了一下,而後醒悟到怕是方才的場景被雲錯這個醋精看見了,於是追上去:“哎,你等等我,雲錯。”
雲錯沒有理他,甚至連頭也沒有回。
雪懷方才的微笑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愛慘了雪懷笑起來的樣子,軟如生春,眼底總是帶著一些朦朧的水光,有意無意的勾人。雪懷笑起來看人的時候,可以把人化成一灘水。
病態的想法充斥著他的腦海。剛才的那個人是誰?他們在說什麼?雪懷為什麼要對他笑?
他明明答應了他,會在暖閣中等他,為什麼又跑了出來?
他明明答應了他,說明天跟他一起,他為什麼要騙他?
他無法掌控雪懷,就像他無法囚禁一隻飛鳥。
可這種想法就是是不對的。
雪懷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他追上去,猛的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有點生氣的問他:“你怎麼了?”
雲錯才抬眼看他,他的眼裏不彌漫著危險的深紅色,像是會燒起來一樣,近乎瘋狂。
“我有病,我病了。”雲錯深深的看著他,微微喘氣,他像是諸事積壓崩破,而後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眼中已經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絕望。
“我不好,你別跟我在一起。我們分開吧,雪懷。”
作者有話要說: 雲三歲:媳婦婦對別人笑得又好看又溫暖,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QUQ
雪四歲:喵的制杖,你看我時濾鏡兩米八嗎?我那是假笑!好傻啊這個雲三歲……怎麼辦,丟掉又捨不得,線上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