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機叮的一響。李瓚發來信息, 說他上午臨時有事, 能否將時間改為下午兩點半。
宋冉回復說好。
突然空出來一個上午,她並沒有別的事情要做, 便整理筆記、稿件和各類資料。許是因為下午有約, 她有些難以集中,半路跑出去打水, 洗了個頭。
說是洗頭,不過是把頭髮浸濕了拿肥皂擦擦再洗一下——清水實在太稀缺。之後又拿濕毛巾簡單擦了下身子。
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她才稍微安心了些, 回去繼續工作。
登錄推特,宋冉發現昨天她發布的在廢墟之上撿麵包屑的小兄妹照片引發了廣泛關注。昨晚, 加羅的國際慈善組織過來把那對小兄妹接走了, 還順帶接走了幾十名流浪孤兒。
慈善組織@了宋冉。她過去一看,那群小孩子安置得很好, 身子洗乾淨了, 還換了新衣服。照片裡, 那對小兄妹開心地吃著麵包喝著牛奶。
宋冉不禁淡笑,算是落了一口氣。
忙完手頭的工作,才上午十點半。時間忽然過得很慢,她有些無事可做,帶著相機下樓去附近轉轉。
繞過宿舍樓和教學樓,發現禮堂裡多了很多學生,不知是什麽時候湧進來的,在校園裡製作橫幅標語和畫板。
宋冉過去一問才知,很多原本在阿勒城讀書因戰亂而逃去南方的老師和學生都回來了,來給軍隊助威,給平民做動員活動;有的甚至準備要上課了——他們相信阿勒城一定會收復。
出了校園上了街,宋冉被街道拐角的呐喊聲吸引,追去一看,是學生遊行。昨天她陸陸續續在街上見到不少從各地湧來的大學生,原來都是來遊行宣講的。他們拿著喇叭,舉著牌子,喊著口號,揮舞著國旗,號召當地居民支持政府軍,共同守衛阿勒城。
學生們慷慨激昂的口號在古老的大街上回蕩,宋冉大約聽懂了“捍衛”“歷史”“苦難”之類的名詞,也熱血澎湃起來。
她跟著遊行學生走了一路,發現城市的防空洞早已貼上新標識,壕溝也都挖好;不少走在街上的平民都攜帶了槍支。
大戰將要到來的氣息越來越濃烈,她仿佛能在空氣裡聞到硝煙的味道。
中午她在路邊隨便吃了點兒飯,發現到處都見不著散落的政府軍士兵了,應是全部集合去了。當地人各個面色凝重,耐心等待著什麽。
宋冉獨自在外怕有意外,早早回了學校,又擔心情勢有變,李瓚下午或是不會來了。
回到宿舍是下午一點一刻,手機裡沒有信息,和他的約定應該沒有取消。
她怕自己下午困乏沒精神,爬上床睡了個午覺;但睡得不太好,一來擔心他來不了,二來窗外不時有東國學生們急促的叫喊聲。
迷迷糊糊輾轉到兩點二十,鬧鍾響起。手機裡沒有變故消息。宋冉爬起來拿濕毛巾擦擦臉,簡單收拾下綁了個馬尾,匆匆下樓;剛走出宿舍樓,就聽見摩托車響,李瓚開車過來了。
陽光很燦爛,天也很藍。
她停在原地,安心等著他。
他刹車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個頭盔,微微笑了下,說:“剛好。”
“剛好。”她也異口同聲。
兩人對視著,靜默半刻,一道輕笑起來。
宋冉戴上頭盔,駕輕就熟地爬上他的摩托車後座,揪住他的腰間。
在校園裡,李瓚速度不快,避讓著來往的學生。有學生看到他的軍裝,熱情地跟他打招呼,說著“好樣的”之類的話。李瓚一笑回應,駛離校園了,摩托車加速,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
街上仍有三三兩兩遊行完畢的學生們,大聲喊叫著口號。宋冉將腦袋探出去,迎著風問他:“感覺是不是要打仗了?”
“快了。”李瓚說,“你要是再出門,跟東國記者一起,不要擅自行動。”
“……哦。”她小心問,“那你帶我出去,不會耽誤你的事情吧?”
“不會。”他淡笑一下,“昨天不是說了,我夜裡集合。”
她安心了些,抬起腦袋正要說什麽,前邊一個學生跑過馬路,李瓚刹停了車。宋冉猛地一個前傾,下巴撞到他肩膀上,頭盔跟他敲打了一下。
哐當。
她的心咚地一聲,幸好戴著頭盔,不然要撞到他側臉上去了。
“……”
李瓚倒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注意,只是覺得後背被那綿軟的感覺摁壓著,叫他不知如何自處。
學生跑過去了,他重新開動,她身子往後一傾,那柔軟的觸感才放松而去。
宋冉低著腦袋,把頭盔捂正了,問:“你昨天說,你們最近在休息?”
李瓚說:“上一站在蘇睿城,有隊友受了輕傷。剛好後邊有仗要打,全隊修整一下。”
說來,他來東國也有三個月了。原定的六個月,竟不知不覺過了一半。
宋冉又揚聲問:“你的戰友們恢復得怎麽樣了?”加一句,“我看你最近都去了醫院。”
“小傷,都恢復了。”靠近郊外,人煙減少,他不經意加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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