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從外看分為兩層,李瓚射擊繩索,勾住第二層上的欄杆,拉著繩索爬上二三十米高的石牆,翻進走廊。二層走廊不通內部,全是封閉而厚重的彩色寶石窗。
他再上三十米,翻上頂層露台,躲過掃射的光線,潛到寺內。
寺宇內部極其空曠,有四層環形走廊,走廊上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開放式封閉式隔間。中央是鏤空的天井,往下看,一樓的大理石地板上畫著一層一層的經文圖案;往上看,頭頂是巨大的白色穹頂,拿繽紛的寶石彩繪著各路神明,眾心捧月般圍繞著倉迪王與他的王后。
空氣陳舊而腐朽,摻雜著一絲血腥味。空間裡回蕩著恐怖分子士兵的聊天講話嬉笑的聲音。在這種空曠的環形建築內,任何一角的聲響都輕易被無限放大。
李瓚沿著樓梯間從頂層下到第四層走廊。他瞥見一隊巡邏兵的身影,側身躲進拐角。
巡邏兵一過,他順樓而下,到了三層。樓道外傳來一聲口哨,下一秒,一個恐怖分子繞進樓道和他迎面撞上。對方驚愕瞪眼,剛要發聲,李瓚一步上前,一掌摁住他口鼻抵到牆上,右手刀刃一閃,喉管噴出的鮮血濺了他一身。
他眼冷如冰,抓住對方的脖子,將他拖進一旁的懺悔室隔間藏好。剛放下屍體,隔著一堵牆,傳來信號儀開啟的細微電流聲。
一個士兵看見牆上的血跡,察覺有人闖入,正要進行聯絡。
李瓚舉起安了消音器的手槍,瞄準他頭顱,啾一聲輕音。
人還未倒下,他撈住對方的身體,拖回隔間丟下。他重回樓梯間,拿袖子擦掉牆上的血跡。
到了第一層,大理石仿佛沒有縫隙,光滑地鋪滿整個廟宇。
士兵們腳步飛快,進進出出。
有人整裝而去,有人帶血而歸。
廟內一陣喧鬧回響。
李瓚藏身於石柱之後,側身而探,一隊歸來的士兵拖著一個死去的政府軍軍官屍體從偌大的天井下走過,留下一串血跡。
月光從穹頂照射而下,血跡如河流,散著陰冷的光。
士兵將屍體拖到角落的懺悔室裡扔下,罵罵咧咧,朝樓上走去。
人影一散,李瓚便沿著牆壁疾步而走,衝進那個角落。
一瞬間,他僵在原地。
宋冉倒在屍體堆裡,安靜而蒼白,脖子上的血跡似已乾枯。
他雙腳發軟,猛地跪了下去,手指劇顫著去碰她的臉。他捧住她的臉,彎下腰去輕吻她,一下一下吻她的唇,她的臉頰,她的眼睛,她的額頭。可她雙眼緊閉,嘴唇乾白,臉頰冰涼,好似沒了溫度。一瞬間,所有冰封的知覺回歸原位,痛如潮水奔湧,剜心挫骨。他跪在她面前,脊背深深地壓彎下去,淚水無聲,如落雨般一顆顆砸在她臉上;他身體前後搖晃著,顫抖著,仰起頭,面容扭曲而撕裂,他張開口,絕望地嚎哭,卻沒發出一絲聲響。
李瓚脫下頭盔和防彈衣給宋冉穿牢,用繩子將她的防彈衣捆緊了摟在懷裡,出了懺悔室。他沿著牆角衝到樓道口,飛速上樓。
才到第二樓,一個士兵拐進樓道撞見他,大喊一聲。
李瓚舉槍射擊,對方一頭倒下。
他扛著宋冉爬上三層,巡邏兵抱著槍聞聲衝來。
樓口狹窄,李瓚一槍打死頭一個士兵,抵住他的屍體作掩護,迅速一槍打死第二個。後邊的隊伍舉著長槍堵在外頭進不來,狹窄的樓道裡子彈齊發,屍體打成篩子。僵持之際,二樓又衝上來一群。李瓚奪下屍體手中的機關槍,一腳踹開屍體,猛地往樓梯上一閃。
二樓衝上來的隊伍和三樓樓道口的士兵同時開槍,躲閃不及,自傷一大片。
李瓚趁機舉槍掃射,樓道裡慘叫不斷。子彈打光,他扔下機關槍,一手抱起宋冉往四樓跑。
士兵從四面八方湧來。
樓頂的守衛也集結而下,上不去了。
李瓚見狀,迅速拐出樓道,衝上走廊,抓住迎面士兵舉起的槍,往上一舉,子彈打到天花板,擊碎吊燈砸落地面。李瓚扯過他的槍,將人往身前一帶,一腳猛踹,人撞上欄杆。他抬腳掀起那人雙腳,後者翻過欄杆從五六十米的高空砸去底層的大理石地面。
他單手摟著宋冉,躲在一處開放的隔間牆壁後,一手架著機關槍朝弧形走廊上迎面而來的隊伍掃射,打死掉面前最後一個人,他閃進一旁不到一米寬的狹窄隔間裡。
他沒記錯,這是一處眺望室,在倉迪寺背面,也是背面唯一的一扇小窗。
李瓚將宋冉放下來,忽然一個趔趄,他撐了下牆面,血紅的五指印摁在光滑的牆壁上。
他痛得眉心抽搐,張了張口,低頭看一眼。他中彈了,不止一處。手臂上、小腿上,鮮血緩緩滲出來,沾濕了他的迷彩服。那幫人似乎想抓活的,避開了他的關鍵部位。
而宋冉的防彈衣上也留下幾處彈坑。
李瓚用力將她托起來放上窗台,繩子另一端纏緊自己的手臂。
他抬頭望著她;她垂著腦袋,雙眼緊閉,額發在夜風中浮動。他眼睛血紅,含著淚,手指碰了碰她的臉,目光執拗地不肯從她臉上移開。另一手卻一圈一圈地往手臂上纏繞繩子。
喊聲、腳步聲越來越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