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已經死了。
看著站在門口三個兒女,王老頭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下意識把貼在身上的符紙給撕了下來。
於是王老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王大媽:“…………”
王青松:“…………”
王曉菊:“…………”
王青竹抱著門框一臉呆滯的回過頭,聲音明顯有些發飄:“大哥,你看見咱爸了嗎?”
“啊……”王青松眼睛直愣愣的看著老頭啃了一半的油條:“好像是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王大媽掐著腰氣呼呼的走了出來,一伸手把抱著門框的王青竹推了下去:“你爸死了三個月了你上哪兒看見他去?我看你是見鬼了?!!”
“見鬼了?”王青竹發懵的回過頭,求助的看著自己的兄妹:“咱媽說我見鬼了。”
王青松揉了揉眼睛使勁眨了眨眼睛,屋裡除了王大媽確實沒有旁人,可是……
“我剛才明明聽見我爸說話了。”王青松指了指王大媽對面位置上吃了一半的豆腐頁:“剛才我爸就坐這來著。”
王青竹聽到這話激動的都要哭了,拉著王青松的胳膊就不撒手:“哥,你們確實也看到了對不對?不是我眼花。”
“不是眼花,我也看到了。”王曉菊走了進來,眼眶有些發紅:“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媽這幾天帶出去的飯菜都是爸最愛吃的,自打爸沒了以後媽很久沒做那幾道菜了,可這半個月變著花樣的做。”
王大媽感覺到身邊微微顫抖的冷氣,有些生氣的瞪了三個兒女一眼:“誰讓你們跟著我的?誰讓你們不敲門就進來的?”
王青竹委屈巴巴地看了王大媽一眼:“我們還以為你和道士好上了呢。”
王大媽氣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朝著王青竹就翻了一個白眼:“我倒是想,可惜這個道觀就一個男的,還是個長的很漂亮的小夥子,你還真把你媽當七仙女了。”
王曉菊伸手默默的掐了王青竹一把,滿臉堆笑著替她傻缺的二哥說好話:“他就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媽,要是我爸沒走你讓他出來見見我們唄,我們保證出去不亂說。”
王大媽看了他們三人一眼,有些不信任的問道:“真不亂說?”
王曉菊笑了:“媽,你想想,就算是我們說了誰信啊?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兄弟三人得癔症了呢。我們是真的想我爸了,你就讓我們見見他。”
王大媽猶豫了一下,轉過頭朝空氣問了一句:“老頭子,要不你出來見見?”
片刻後,王大爺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看了三個兒女一眼,長長的歎了口氣:“真煩人,鬧的早飯都沒吃消停。”
“就是,都整涼了。”王大媽隨手把王老頭碗裡的豆漿倒了,又從暖壺裡給他倒了碗熱的,笑容滿面的遞了過去:“老頭子,你趁熱沾油條吃。”
王青竹三個兄妹站在門口默默的看著大口吃豆漿油條的王老頭,一個個的都不知道說啥。是問問老爺子在下面呆的好不好還是問他為啥回來啊?這種事真的是沒經驗啊!
就在三兄妹還沒琢磨明白的時候,王老頭吃飽飯了,他放下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女兒;“有什麽問題趕緊問啊,我一會還得去種地呢。”
王曉菊試探著走了進來,坐在王老頭旁邊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將手掌放在了王老頭的手背上,冰冰涼涼的,感受不到一絲活人的氣息。
王曉菊的眼圈登時就紅了:“爸,你真的死了?”
“這不廢話嘛!”王老頭一翻白眼,模樣看起來更嚇人了:“你們三個不是親眼看見我被推火化爐裡的嗎?當時還給我整了個單人爐,帶可視玻璃的,你說你們三個看著就不害怕?”
王青松尷尬的撓了撓頭:“當時我們三哭的可傻子似的,壓根就沒聽清楚怎麽回事,直接就選了個最貴的。”
王曉菊緊緊的握著王老頭的手背,聲音有些發顫:“那您現在是怎麽回事啊?是不是有什麽不放心的事。”
“我倒沒有不放心的事,就是地府現在鬼太多,投胎得排隊好幾年,這不你媽就給我找了工作。”王老頭指了指旁邊的菜園:“我白天幫這個道觀種菜,晚上有空就收拾收拾大殿,道觀還給我安排了宿舍,就在寮房裡的槐樹裡頭,特別大的一單間,設施可齊全了。”
王曉菊一聽就哭了:“爸,你回家去住唄,不要住樹裡頭了。”
“你懂啥,槐樹屬陰,我住槐樹裡是對我的一種保護。再說了人鬼殊途,這如意觀裡有特殊的陣法,只有在道觀裡我身上的陰氣才不會對人造成影響,要是回家你媽是要生病的。”王老頭拎起門口的鋤頭,笑的很幸福:“人不要不知足,要不是你媽特別有能耐的幫我找了在如意觀的這個活,我就得在又黑又暗的地府呆七八年才能去投胎。前天晚上我回地府去拿我的家當,你們不知道有多少鬼羨慕我呢。”
王大媽把桌子上剩的早飯收拾好,洗了手開始攆人:“行了,你們記得把嘴巴閉嚴實了,愛幹啥幹啥去,沒事少來這裡。以後白天別回家陪我吃飯了,我得在這陪你爸吃,沒工夫搭理你們。”
王青松三兄妹目目相覷,眼睜睜的看著王老頭大步流星的進了菜園子。王大媽抱著毛線盒子坐到了涼棚下,一邊打毛衣一邊和王老頭聊天,那其樂融融的氛圍他們壓根就插不進去話。
兄妹三人看著這和諧的一幕還是覺得有些夢幻,這鬼居然還能到陽間打工,大學時候學的馬哲明明不是這麽講的啊!
——
魂不守舍的從如意觀出來,兄妹三人往四周看了一眼發現如意觀的旁邊還有一家店,上面寫著如意鋪。
王青松:“我看店門開著,咱要不進去看看?”
王曉菊現在對這個神神秘秘的如意觀特別好奇,忍不住點了點頭,率先朝如意鋪走了過去。
如意鋪是24小時營業,林寞和孫墨墨兩鬼倒班,不過簡洛書從招聘王大爺這找到了靈感,決定再從陰間招幾個員工,這樣林寞能稍微輕松一些,而不是像現在似的連約會時間都沒有。
要知道有獨立大墳的章筱楠已經約了林寞兩次了,但是林寞一直上班沒空去章筱楠的墳裡玩。
林寞坐在櫃台裡和章筱楠發信息,看到王青松三人進來也沒吭聲。鑒於如意鋪的商品都比較奇葩,林寞和孫墨墨壓根就不介紹,懂的人自然會買,不懂的人你就是介紹的天花亂墜也以為你是神經病。
兄妹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掛在牆上可以和亡者見面的廣告牌。要是在進道觀之前看到,他們肯定以為是商家搞的噱頭,現在他們一點都不懷疑這個廣告的真實性。
畢竟死了三個月的王老頭都他們道觀叫出來種地了,叫個亡魂啥的好像還真沒有啥難得。
走到櫃台前,看到的則是五花八門的符籙,最便宜的一張護身符也要一千塊錢,要是有提升運勢功能的就兩千了。
王青松擼起了袖子,指著轉運護身符說道:“服務員,替我拿三個轉運護身符。”
林寞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櫃台上擺著的付款碼,等他付了錢才把轉運護身符拿到櫃台上。
如意觀的符紙都裝在隔離袋裡,一個是保護符籙的靈氣不外散,再一個避免傷到林寞他們,畢竟鬼最怕的就是符籙。
王青松給自己和老婆孩子買了轉運符,王青竹和王曉菊也付款買了自己相中的。三兄妹加起來差不多花了一萬來塊錢。
林寞沒想到一大早就小賺了一筆,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看你們眼生,是誰介紹你們來的?”
王青松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想了又想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爸在觀裡的園子種菜。”
林寞露出燦爛的笑容:“原來你們是王大爺家的兒女啊,你們早說啊,員工親屬買東西可以打九折。”
王青竹見林寞態度熱情也不由的松了口氣,想起老媽說道觀只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長的還挺好看,頓時笑著問道:“你就是如意觀的道士吧?”
“不是,我也是如意觀的員工。”林寞特別實誠的說道:“在槐樹裡面,我和你爸住對門。”
在槐樹裡面住……住……對……門……
看著王青竹瞬間發青的臉色,林寞摸著自己的臉笑的特別開心:“我塗的粉底是不是特別自然,一點都不像鬼?”
王青竹扶著櫃台差點給跪下去,55555555,老媽你天天往如意觀跑真的不覺得嚇人嗎?
——
如意觀修葺好也有一段時間了,簡洛書沒事就站在門口瞅,可半個月過去了,至今隻進來王大媽一個客人,最後還發展成了家屬,如意觀難道這麽不招財嗎?
簡洛書蹲在門口直納悶,對面幾家店的店主來開門營業,見到簡洛書都不由地笑了一聲:“洛書,還沒香客呢?”
簡洛書有些鬱悶的托著下巴,自家大殿都已經修好不漏雨了,大門也重新刷了,怎麽香客還不來呢?
對面開傳統工藝飾品的老黃看著簡洛書鬱悶的樣子不由地安慰她兩句:“以前你師父在的時候,一年也沒有幾個香客,我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撐下來的。其實你才接受道觀這麽點時間,就有香客出錢替你們修葺道觀已經很了不起了,你加油乾,肯定能超過你師父的。”
老黃旁邊家賣創意品的老胡則不是這麽看:“現在信道的人本來就不多,就算有也是去正兒八經的道觀,哪有來如意觀的呀。再說你們如意觀那拜的是啥啊,膽小的都得嚇死,我看你們如意觀啊早晚得關門。”
“老胡說的對,我覺得要是想如意觀起死回生還是得換個風格。”開面館的老張一邊卸麵包車的牛肉一邊插嘴說道:“把你們的神像換成三清啥的,再改個名,多半能好點。”
老胡一聽就笑了:“老張,你想的也太容易了,如意觀要是有那麽多錢也不會破成這個樣子,你看那門,即便是剛刷了紅漆也藏不住破敗的氣息。洛書,聽我一句勸,把道觀關門把這塊地一賣,賺的錢足夠你這輩子衣食無憂了,年輕輕的小姑娘何必守著一個破道觀呢。”
簡洛書回頭瞅了瞅自家的道觀,其實還行吧,雖然破破的也沒香客來,看著也格外冷清,但是好歹還有特殊顧客嘛。
老黃看著簡洛書眼巴巴看道觀的樣子有些不落忍,把話題轉移到如意鋪上:“對了,你開的新店鋪怎麽樣,我看每天有不少人往裡進。”
一提到店鋪老胡笑的直拍大腿:“老黃你是不是沒進去看過,裡面賣一些不著四六的東西,動輒就好幾千好幾千的,傻子才買呢!”
老胡的話音剛落,王青松三兄妹正好從如意鋪裡面出來了,門口幾位老板齊刷刷的看了過去,嚇的王青松三人登時就不敢動了。
真的不是他們膽小,主要是這一大早上的驚喜太多了,實在是有些扛不住啊。
老胡看著他們手裡空空的,不由地笑的更開心了:“你們去如意鋪逛了,買什麽東西沒有?”
王青松摸著裝護身符的口袋,特別實誠的回道:“我們就買了幾個護身符,總共才花了一萬來塊錢。”
總共花了一萬……多……塊……錢……
老胡滿臉驚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還真的有傻子買幾千的符紙啊?
簡洛書撓了撓下巴,如意鋪倒是挺抓錢的,不過如意觀怎就是沒人煙呢,到底差在哪兒了呢?
——
王青松晚上回家,把買的護身符分給了老婆張桃和女兒王雅夢。王雅夢看著手裡的三角符紙不由地調侃了一句:“爸,你這是步入大爺的行列了嗎?怎麽開始信這個了?”
王青松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把老爺子的事告訴她們,畢竟這事有些匪夷所思,再者也怕她們娘倆害怕。
王雅夢也是隨口說一句,把護身符往旁邊一放,轉頭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後。
如今正是暑假,王雅萌才上初二,學習也沒有那麽緊張,暑假盤算著一半時間寫作業一半時間和同學們出去玩,免得上了初三以後就沒時間了。
初二的孩子,十三四歲的年齡,正是膽子大又什麽都好奇的時候,現在流行的網紅項目他們看著哪個都感興趣,恨不得都能一一去嘗試一下。
正在群裡的幾個同學討論明天是去玩網紅長滑梯還是去熱門蹦床的時候,不知是誰忽然發到群裡一個鏈接,說是一個走紅國內外的鬼屋項目來明江了,明天正式開業。
像王雅夢這麽大的女孩子,對鬼一類的東西雖然害怕但卻不怎麽相信,更多的是一種追求刺激的心裡。
王雅夢還沒看完宣傳介紹,群裡的就有同學興奮地吆喝了:“鬼屋好玩,咱倒時候一大幫去,看是咱害怕還是鬼害怕。”
張俊次:“那咱就明天去吧,看看這個知名國內外的鬼屋到底好不好玩。”
王雅夢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鬼屋的背景不是精神病院就是荒宅,一點創意都沒有。”
李元嬌:“管他有沒有創意,反正明江之前可沒有鬼屋,咱先去看看熱鬧再說。”
孟嘉龍:“就是就是,要玩就玩刺激的,咱看明天誰會被嚇哭。”
王雅夢見同學都願意去地方,便再一次打開鬼屋的介紹,仔細的閱讀起來。這個鬼屋的名字很普通,就叫第二精神病院,故事背景是九十年代一個藏在山裡的精神病院。
這家精神病院起初並沒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就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層小樓,醫生護士加起來才四十多人,可這裡足足有將近兩百名的病患。
這裡住院條件一般,但凡有點錢的都不願把家人往這裡送,而被送來的這些病患不是拖欠醫藥費就是將患者扔這不管不問,日子久了,醫院的資金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院長很著急,他想解決醫院的現狀,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什麽辦法,只知道醫院裡突然出現了詭異的現象。
開始是有病人自殺,上吊的、跳樓的、割腕的,死狀千奇百怪一個比一個滲人。就在醫院裡有些人心惶惶的時候,突然爆出了虐殺事件,幾名病人把一個醫生綁在浴室裡凌遲了,據說場面慘不忍睹。
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們都慌了,誰也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紛紛寫了辭職信要離開這裡。可是當他們要走的時候發現醫院所有的門窗都緊緊的鎖住了,原本關在病房裡的病患不知道怎麽出來了,一個個眼睛血紅的看著他們,就像是一群饑餓的狼……
從此第二精神病院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個無比詭異的遺址。
王雅夢看到這裡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她趕緊關上界面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有些不太想去這個地方。
王雅夢:“你們真的要去嗎?我看圖片覺得很血腥很惡心啊!”
孟嘉龍:“王雅夢,明天玩鬼屋的時候我和你一組,到時候哥護著你。”
王雅夢看著手機的臉一紅,笑容裡帶著青春的羞澀:“好呀,那明天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一早,王雅夢把自己的手機錢包裝在背包裡,臨出門的時候看到放在鞋櫃上的護身符。王雅夢一邊換鞋一邊將護身符拿到手裡翻看了一下,正在這時她手機響了,王雅夢順手把護身符放在了鞋櫃上,從包裡拿出了手機:“喂,元嬌啊,麻煩你在樓下等我一下,我這就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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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第二精神病院是國內外知名的鬼屋,選景十分用心,居然真的從明江城找了一個廢棄不用的郊區醫院改造成了鬼屋。
醫院的傳達室改成了售票處,六十塊錢一張門票並不算貴,但可能是剛開業的緣故,來的人不多,醫院門口只有王雅夢和她的六個同學。
售票處的工作人員等了大概十分鍾,見依然沒有別的顧客便讓引導員領他們先進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一進醫院就聞著一股隱隱約約的血腥味,還沒走幾步王雅夢就覺得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她不由地抬起頭朝樓上看去,只見一個灰色的窗簾動了一下,似乎窗戶裡面有人。
王雅夢搓了搓胳膊,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昨晚老爸給的護身符來,心裡忽然有一絲後悔:“早知道帶著護身符好了,不管靈不靈驗起碼心裡踏實。”
“鬼屋的遊覽時間是一個小時時間,裡面為開放式場景,全靠你們自己體驗。出口是最東邊的電梯,如果從四樓的電梯下來就算挑戰成功,可以贏取我們千元大獎,從其他樓層的電梯下來視為為自動放棄。”
引導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姑娘小夥子們,拿出你們的勇氣吧,爭取把千元大獎帶走哦!”
幾個男生歡呼了一下,開心的往裡衝去,就仿佛獎金已經到手了一般。王雅夢看著黑咕隆咚的大門心裡不由地有些膽怯,她正覺得有些後悔的時候,一只有些冒汗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
孟嘉龍有些不自在的將臉轉到了一邊,可紅彤彤的臉頰卻暴露了一切:“我不是答應你陪你過鬼屋嘛,趕緊進去吧。。”
王雅夢心跳的和小鹿一樣快,臉上不禁蕩起了一絲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