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一家咖啡館內,三三兩兩地坐著一些客人。
一名身穿白襯衫的男人甩了甩遮住自己半隻眼的劉海,把手裡的龜殼放在了桌上:「為了今天的相親,我昨晚特地算了一卦,卦象顯示我的命定之人會出現在東方,穿一條白色長裙。」
……丁檬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難怪出門前她奶奶非要逼她換上這條白色碎花裙。
對面的男人還在繼續:「你是5月20日出生,金牛座。我是處女座,金牛座和處女座是最速配的兩個星座。」
「是嗎,呵呵。」丁檬低頭抿了一口玻璃杯裡的檸檬水,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對方打量了她幾眼,目光落在她的框架眼鏡上時變得沉重起來:「可是《易經》上說戴眼鏡的女人剋我,你可以換成隱形眼鏡嗎?」
丁檬咳了兩聲,特別想問問他看的是哪個版本的《易經》,不過想到家裡心臟脆弱的老佛爺,又忍了回去:「呵呵,我戴隱形眼鏡過敏。」
「那還可以做近視手術,很快的。」
丁檬做出一個驚恐的表情:「聽說鐳射手術會把角膜燒焦,好可怕!其實我度數很低的,不戴眼鏡也能看清楚。」
對方看著她眼睛上快要厚成一堵牆的鏡片,乾笑了兩聲:「不過遠了的話還是看不見吧?」
「不會啊。」丁檬搖搖頭,「太陽那麼遠我都能看見呢!」
對方:「……」
這位算卦小王子在這之後沒多久就藉口離開,丁檬目送他出去後,一口氣把杯裡的檸檬水喝完。呼出一口氣,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動作嫺熟地換上了隱形眼鏡。
原來戴框架眼鏡真的可以擋桃花,網友誠不欺我也。
把眼鏡盒收好,丁檬剛站起身準備離開,旁邊一個卡座的女士就憤怒地拍案而起:「你不想相親可以不來,但你不能這樣侮辱人!」
她說完就踩著腳下的黑色高跟鞋「噠噠噠」的走遠了,店裡的人都有意無意地瞟著卡座的方向,丁檬抱著包,也好奇地瞄了幾眼。
喬以辰靠在沙發上,有些無語。
這種程度就算是侮辱了,那他對錄音棚裡的歌手豈不是得算淩虐?而且相親就好好相親,相到一半突然說要唱兩句歌給他聽是什麼意思?
既然她敢唱,就不能怪他說實話了。
「喬……狗蛋?」
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耳側傳來,喬以辰出於職業習慣的,先給這個聲音打了個七十分——這在喬以辰這裡,已經是難得的高分了。
然後才是……喬狗蛋?什麼鬼!
他側過頭去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一個清秀漂亮的女人。
丁檬驚疑不定地打量了喬以辰幾眼,旋即驚喜地道:「真的是你,狗蛋!」
喬以辰:「……」
他的眉峰不自主地跳了兩下,他剛出生的時候身體不好,醫生說恐怕很難長大,他媽媽聽說賤名好養活,於是給他取了狗蛋這個名字,叫了好幾年,還倒真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只不過這個他這輩子最大的秘密,眼前的陌生女人是怎麼知道的!
丁檬一手挎著包,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初中同學丁檬啊!」
丁檬這個名字讓喬以辰的眸光微微起了變化,眼裡的情緒也從疑惑變為恍然繼而又歸於疑惑:「你去整容了?」
丁檬:「……」
她現在只想問,她在他記憶裡到底是有多醜。
丁檬讀書那會兒很胖,是年級上出了名的小胖妞,所以即使身為學習委員的她成績優異,還是沒有同學喜歡和她玩,除了喬以辰。
當時班主任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一幫一」的學習活動,讓成績好的同學和成績差的同學坐同桌,希望能幫助他們提高成績。丁檬很不幸的,被分配到了當時班裡的小霸王,喬以辰的身邊。
喬以辰初中的時候不僅學習成績倒數,還動不動就和同學打架,被請家長那是家常便飯的事。每次他又惹了事,都會被他媽媽追得滿學校跑,間或還夾雜著喬媽媽中氣十足的咆哮:「喬狗蛋,你給老娘站住!我保證不打死你!」
就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喬狗蛋,竟然要和自己坐同桌了,丁檬一開始是拒絕的。後來班主任語重心長地和她談了半個小時的人生,終於把喬以辰這個燙手山芋塞給了她。
起初丁檬也有點怕他,不太敢跟他說話,更不敢和他有眼神接觸。但相處久了後發現他並沒有其他同學傳言的那麼可怕,而且因為長得帥,班裡還有不少女生暗戀他。
這讓丁檬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股優越感。
最重要的是,她發現班裡又有小男生拿她的身材開玩笑的時候,喬以辰還會幫她揍他們。丁檬雖然嘴上沒表示,但心裡是十分感激的,所以每次看見喬以辰考卷的分數後,都會罵得特別不遺餘力。
想到自己以前對他那麼好,現在自己稍微瘦點,他就懷疑自己去整容,丁檬不禁悲從中來:「我以前敬你是條不看臉的好漢,沒想到現在你還是淪落成了看臉的凡人。」
喬以辰:「……」
他仔細辨認著眼前姑娘的五官輪廓,確實能和自己印象中的小胖妞掛上勾,只不過是脫水版的。喬以辰的眸子動了動,有些驚訝:「你怎麼瘦下來的?我介紹我朋友也去。」
丁檬皺了皺鼻子,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一下子就讓喬以辰笑了出來。他請丁檬在自己對面坐下,和她敘起舊來:「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嗎?」
丁檬道:「比我還好,蹦躂得可歡了。」
喬以辰:「……」
「你父母呢?」
「也還好。」
丁檬哦了一聲,又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喬以辰挑了挑眉梢:「我在光辰唱片。」
丁檬的嘴巴頓時張成了一個o形:「就是那個很有名的唱片公司?小時候沒看出來你對音樂有興趣啊。」
喬以辰似乎想到了什麼,勾了下嘴角:「別聊我了,你呢?是在繼續深造還是在研究機構搞科研?」丁檬讀書時成績很好,他還記得英語課演講時,她說自己想當個科學家。
——科學家的英語單詞就是在這節課之後他才記住的。
丁檬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然後飛快地眨了眨眼:「對了,剛才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是來相親的嗎?」
提到這個,喬以辰就有點頭痛:「是啊,被家裡逼婚。」
丁檬心有戚戚焉:「唉,同是天涯淪落人。」
喬以辰有些意外:「你也被家裡逼婚?我記得你今年才滿25吧?」
丁檬讀書早,小學的時候又跳過級,初中那會是班裡年紀最小的學生。
丁檬耷拉著腦袋,就像一朵蔫了吧唧的花:「在我參加朋友孩子的滿月酒以前,我也覺得25歲還小。」
喬以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丁檬單手撐著下巴,抬著眼睛看他:「你還記得我奶奶嗎?上個月劉奶奶拿了張孫女的結婚喜帖給她,她立馬就坐不住了,飛快地給我張羅了一大筐的相親物件,發誓要在劉奶奶孫女結婚前把我嫁出去。」
劉奶奶是丁檬奶奶的死對頭,說得中二一點,叫做宿敵。丁檬不知道她們兩個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只知道她們兩個鬥了一輩子,任何事情都要分個輸贏,決不能讓對方搶了一點風頭。
以前她們兩個人鬥丁檬從沒當做一回事,可這次把自己摻和進來,才發現……天了嚕.....奶奶好像是真的想把自己嫁粗去!
喬以辰聽完丁檬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你爸爸媽媽是什麼意思?」總不能由著老太太胡來吧?
丁檬歎口氣道:「我奶奶性格本身就有些固執,現在年紀大了更是如此,我們平時也是儘量順著她,再加上她又有心臟病,家裡沒人敢惹她。她讓我來相親我就來唄,只是人家看不看得上我,我就不能控制了。」
喬以辰笑了一聲:「你倒是會耍小聰明。」
丁檬動動眉梢看著他,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你呢?你只比我大兩歲,俗話說男人四十一朵花,你還在發芽階段,叔叔阿姨怎麼也這麼急?」
喬以辰道:「我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總之現在我不趕緊給我媽娶個兒媳婦回去,我可能就得放棄我現在的工作,回公司給我哥打雜。」
丁檬眨了眨眼,竟然有個公司可以回,好高端的樣子。不過印象中喬狗蛋家裡確實挺有錢的,她記得第一次去他家玩的時候,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家大得跟城堡一樣。
想到這裡,丁檬突然靈光一閃,眸光亮亮地注視著他:「狗蛋,我記得你是處女座的吧?」她記得當時班裡的同學還因為這個嘲笑了他一陣子,最後還是在他的鐵拳之下默默閉了嘴。
喬以辰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他懷疑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真名了:「是又怎麼樣?」
丁檬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聽說,金牛座和處女座是最速配的兩個星座哦。」
喬以辰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是金牛座?」
「是啊,我上上個月剛過了生日!」丁檬臉上人畜無害的微笑持續綻放,「你看,既然我們兩個的星座這麼般配,你不如考慮一下假裝我的男朋友?這樣不就解了你的我的燃眉之急了嘛!」
喬以辰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後眼裡有什麼東西漸漸亮了起來:「不如……我們直接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