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澤從一片黑暗中醒來,他有些頭暈,只能慢慢坐起來。
他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立刻明白了結果——他們並沒能換回來。他還是在用著宋彥的身體。
宋彥躺在不遠處,發出一聲呻/吟。虞澤想他們應該只是暈了幾秒鐘,時間不長。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干涉他們。
他走過去,坐在宋彥身邊。宋彥也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宋彥一看到虞澤,眼神一瞬間黯淡,無聲地罵了一句:「我是做夢吧?噩夢。」
虞澤搖搖頭,他扶宋彥起來。兩個人都有些喪氣,說不出話。
他們從試驗室裡出來又休息了一會兒。為了今天的試驗,他們都沒吃東西——防止模擬地震和撞擊的時候吐出來。這會兒一陣折騰,都又餓又渴。
他們在試驗室的休息室繼續商量該怎麼辦。虞澤要了一杯熱茶,宋彥躺在沙發上,他被撞得不輕。
「我覺得我快吐了。」宋彥說。
虞澤握著茶:「是撞得太厲害了嗎?要不要讓醫生來看一下?」
宋彥說:「不是。我是一想到我們可能永遠換不回來了……」他給了虞澤一個「你懂的」眼神。
虞澤給他也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中:「我們等一會再試一下。」
宋彥慢慢坐起來:「我當然想連續試個十八次。但是你的身體承受得住嗎?」他是說虞澤的這具身體。
但垂頭喪氣總不是辦法,他們決定再試一次。
宋彥說:「我們必須心無雜念!這一次一定要集中所有注意力。前兩次失敗可能是我心裡有雜念,太擔心能不能成功了。」
虞澤表示不能領會:「這已經像什麼修煉了,到神秘學的範疇了。」
宋二公子指了指彼此的身體,說:「這已經是玄學了。」
虞澤說:「那我們是不是該保持腦電波一致?」
宋彥伸出手來,他們兩個默默握住彼此的手,其實也是自己的手,像是在汲取一些支撐彼此堅持的力量。誰也不去想如果換不回來會怎樣。
試驗室的工作人員還等著他們。雖然在工作人員看來,宋二公子在做一件極其沒頭沒腦,無聊而殘忍的事情——模擬地震環境,然後把可憐的影帝一次又一次撞翻。
但詭異的是,這兩個人都在極其認真的做這件事。影帝也沒有絲毫不滿,甚至和宋二公子一樣認真投入。
他們到底在「研究」什麼,沒人知道,因為除了一些基本的生理數據,他們什麼都沒有觀測。不免讓人覺得,這是不是什麼富豪公子不為人知的新型癖好……
虞澤和宋彥這一天一共試了六次。試到最後一次他們終於暫時放棄了。因為如果再這樣試下去,他們真的要腦震盪了。
他們離開試驗室,正好宋奇的助理過來接虞澤。宋奇要弟弟去和他吃飯。
宋彥對虞澤說:「你去吧。我想靜一靜。」
虞澤其實不併不想去和宋奇吃飯。他心裡也很亂,原本以為只是臨時應付一下宋家人。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要用宋二公子的身份生活多久。
宋彥又叮囑一句:「如果他沒提爸媽離婚的事情,你也不要提。看看他先說什麼。」
虞澤頓了一下,說:「好。」
他又問宋彥:「你去哪裡?」
宋彥說:「我得回家躺一躺……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和宋奇吃過飯,就來找我。好嗎?」
虞澤答應了。
和宋奇吃午飯的時候,虞澤有些心不在焉。他只能隨便附和一下宋奇。
宋奇一直在說最近的一個合併案子,見弟弟毫無回應,好像神遊天外,他終於放下筷子,仔細看著對面的人,問:「你帶著虞澤去試驗室到底幹什麼了?」
虞澤這才打起精神,他笑了笑說:「這是我和虞澤之間的秘密。」
宋奇皺了皺眉,低聲說:「你和他……」
虞澤說:「我們沒有關係。」
宋奇說:「我不管你們有沒有關係。你和他幹什麼都無所謂。但是你別做太過分的事情傳出去,影響不好。」
虞澤反問:「我有做過很過分的事情嗎?」
宋奇的神色這才松動了些,說:「那倒沒有。」
虞澤心中莫名有些好笑。
宋奇又漫不經心一般問:「但你和虞澤看起來挺熟的。」
虞澤說:「怎麼?你想認識他?」
宋奇說:「那倒沒有。他不是我的菜——我原來以為你也不喜歡這一款。他應該是個beta。我不喜歡beta,放不開。」
虞澤聽他這說話的語氣,似乎兄弟兩個私下沒有少討論私密話題。
果然宋奇說:「虞澤和路秋意是不是朋友?有空讓虞澤幫我約出來。或者下一次我們一起吃個飯。」
路秋意和虞澤合作過,是個長得挺漂亮的omega。虞澤其實和他是泛泛之交,不算特別好的朋友。不過一起吃飯應該沒問題。
虞澤問:「你想認識路秋意?」
宋奇說:「我想包他。」他語氣稀鬆平常。
虞澤差點把筷子甩他臉上。
宋奇說:「你可以讓虞澤先問問他的意思。」
虞澤覺得怒意在慢慢上升,快讓他的臉燒起來了。他冷冷說:「虞澤不是拉/皮/條的。」
宋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你還挺維護虞澤的。你不願意轉達就算了。我有的是辦法認識路秋意。」
虞澤知道他說的不假。
宋奇又看著他說:「不過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公司的事我聽說你幾乎撒手扔給下面人,連面都很少露。家裡也不打電話,媽的事你知道嗎?」
虞澤點點頭。宋奇說:「我怎麼都不明白她在想什麼。爸和她吵了兩次,兩個人都找了律師來談。估計是一場拉鋸戰。我的想法是如果媽能放棄這個想法最好。」
虞澤說:「我覺得這是她自己的事。」
宋奇幾乎是瞪了他一眼:「你說的什麼傻話。她是宋若拙的夫人,摘去這個名頭對她有什麼好處?嗯?」
他又狐疑說:「不會是你慫恿她想離婚的吧?」
虞澤立刻否認了。
虞澤並不打算在這裡和宋彥的大哥辯論。眼前的這個男人容貌與宋彥有幾分相似,氣質卻不像,比宋彥陰鷙許多,說話又快又冷漠。顯然是商場上的殺手,再過二十年,大概會更加老奸巨猾。
虞澤恍惚想,不知道宋彥有一天會不會也變成這樣,殘酷冷漠,唯我獨尊。
一頓午飯匆匆結束,宋奇給弟弟下了任務:「你給媽打電話,勸勸她。她不聽我的勸,總說我和爸是一條心。你的話她還能聽進去些。離婚對她沒有好處,對我們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虞澤說:「我可以轉達,但是她未必能聽進去。」
宋奇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吧。」
虞澤從宋奇公司離開,徑直去了宋彥的別墅。他一肚子感想要對宋彥發洩,尤其是路秋意那件事。
兩個人一見面,宋彥立刻問:「他提到離婚的事了嗎?」
虞澤把事情大致說了,宋彥說:「我知道了……你能不能給我媽打個電話,再和她談談。」
虞澤爆發了:「為什麼要勸她?她不能離婚嗎?」
宋彥震驚,他第一次見虞澤生氣,真正的生氣。他問:「你怎麼了?我只是讓你打個電話,並沒有要你一定要勸她……」
他震驚之後回過味來:「再者,她是我媽!我現在有多少話想對她說你知道嗎!我就算勸她了又怎麼樣?你才是宋家的外人!」
虞澤知道自己是在因為宋奇遷怒眼前的宋彥。
他說出了實情:「你以為我很稀罕攪和進宋家的事情嗎?你的哥哥要我拉/皮/條。他要我——虞澤去問路秋意,願不願意被他包養。他實在是……」
他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混蛋。」
宋彥說:「他真這麼說了?不!會!吧!」
虞澤看了他一眼,癱坐在躺椅上:「別裝震驚了。你那演技,我一眼看穿。」
宋彥有些訕訕,他說:「這確實像他幹得出來的事情。他對高效率已經痴迷到一定地步了。很有可能他今天早上才冒出這個想法,覺得這個方法最便捷。」
虞澤搖頭:「別為他辯護。你是不是不止一次為他做這個事情了?你是不是讓喬若明幫過他……」
虞澤想到了喬若明在聚會上的八面玲瓏。
這一下宋彥真跳腳了:「沒有!我發誓沒有!絕對沒有!」
虞澤還是懷疑地看著他,那眼神像在看卡夫卡變形記裡的大甲蟲。
宋彥沒由來心中一陣抽痛,他悲憤說:「如果我撒謊,就讓我一輩子變不回原來的宋彥!」
虞澤終於輕輕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正如他剛剛說的,宋彥的演技根本稀巴爛,他一眼能看穿。如果宋彥這時候的著急傷心是演技,那宋彥真可以去演戲了。這只能是他的真情流露。
「不過,」虞澤微笑著說,「看來一輩子做我,是你最大的恐懼了,比天打雷劈還慘。」
宋彥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又踩了一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