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病了。
許是因為天突然冷了的緣故,她某天醒來就有些發燒。再加上最近心中鬱結,讓普通的著涼又嚴重了幾分。
肖折釉皺著眉將湯藥喝光,把空碗還給綠果兒。綠果兒沒離開,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絳葡兒,說:“夫人,真不管小少爺了?”
“不管。”肖折釉頭有點沉,她轉身往床榻走去,打算睡一會兒。
綠果兒和絳葡兒對視一眼,無奈搖搖頭,悄聲退出去,為肖折釉關好門。
不棄正蹲在屋前的空地上,見她們兩個出來,急忙跑過去,滿懷希望地望著她們,問:“我娘肯見我了嗎?”
絳葡兒搖搖頭,笑著說:“奴婢們不是沒給您求情,可是夫人還是不許您進屋,也讓奴婢先回她那裡。小少爺要照顧好自己哦。”
不棄跺了跺腳,急了。
“再跟我娘說說,我以後不闖禍了!我再讓她打一頓好不好?”
不棄見綠果兒和絳葡兒都是一臉愛莫能助的神情。他急忙跑到窗口,大聲喊:“娘!娘!您別不要我呐!不棄肚子好餓啊……”
綠果兒急忙攔住他,說:“小少爺別喊了,夫人剛睡呢。”
不棄捂了嘴,想了好一會兒,才問:“娘親有沒有好點?”
“這……”綠果兒略一思索,笑著說,“小少爺少闖點禍,不讓夫人擔心,夫人的病才能好得快一些。”
不棄一回頭,看見絳葡兒往後院走,他急忙一股風跑過去,死死抱著絳葡兒的腿,仰著臉望她:“絳葡兒姐姐,你走了以後都沒人管我!我好餓啊!”
絳葡兒低頭看著不棄,他身上的衣服已經三四天沒有換過了,又髒又皺。絳葡兒有點不忍心,可是她一想到肖折釉交代的話,又不得不硬下心腸。她使勁兒拉開不棄的小手,無奈地說:“小少爺您就別難為奴婢了,奴婢要是不聽夫人的話,夫人會打奴婢板子把奴婢趕走的。”
不棄低著頭,耷拉著嘴角。正在這個時候,他的肚子也響了起來。
瞧得絳葡兒一陣不忍心,雖然這孩子太淘氣太能闖禍,可是對絳葡兒一直是不錯的。絳葡兒忍不住說:“小少爺,您再忍忍,這幾日別再闖禍了,等過幾日夫人氣消了,奴婢再回去照顧您。”
遠處的綠果兒輕咳了一聲。
絳葡兒就什麼都不敢再說了。
絳葡兒走了以後,不棄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忽然有了主意,又如一陣風似的往前院跑,往陸鐘瑾的住處跑。他跑到門口,門口的兩個侍衛就把他攔了下來,不許他硬闖。
不棄扯著嗓子喊:“陸叔叔!陸叔叔!我來給你賠禮道歉了!”
等了好半天也沒回應,不棄又扯著嗓子喊了幾聲。
“沈少爺,請回吧。”門口的侍衛客氣地說。
“我不!陸叔叔是我唯一希望了!陸叔叔!陸叔叔!陸叔叔你人那麼好看一定不不記仇!陸叔叔!你就搭理搭理我吧!”
顧七歌從裡面走出來,她站在門口,蹙眉看著不棄,說:“讓他進來。”
兩個侍衛才放行。
不棄急忙跑進去,跟在顧七歌身旁。他去拉顧七歌的袖子:“顧姐姐,明兒我去給你抓魚!”
顧七歌看了他一眼,又扭過頭去。
顧七歌將不棄領進去之後,她逕自走到窗前的長桌前繼續寫字。
陸鐘瑾斜躺在一張鋪著絨毯的羅漢床上,正在看手中的書信。不棄站在他面前好半天,他也沒看移開視線。
“陸叔叔!你救救我吧!”不棄爬上羅漢床。
陸鐘瑾“呵”了一聲,笑:“如果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真想掐死你。”
不棄想也不想直接說:“那陸叔叔多看我爹兩眼!”
陸鐘瑾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抬手,將手中的信遞向顧七歌的方向,說:“七歌,你母親的信。”
正在寫字的小姑娘愣了一下。
“信?母親給我寫信了!”她從鼓凳上跳下來,小跑著過來接了陸鐘瑾手裡的信,又回去端端正正地坐好讀信。
陸鐘瑾又看了眼身旁的不棄,略嫌棄地說:“這才幾天沒看見你這小東西,怎麼髒成這樣?”
不棄重重歎了口氣,後背也佝僂起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自從上回幹了點錯事兒,娘親就不理我了,她不僅不理我,還把照顧我的下人調走了。沒人管我了!別說換衣服,連飯都沒人給我!”
陸鐘瑾摸了摸他的肚子,問:“多久沒吃東西了?”
不棄耷拉著腦袋,悶悶地說:“昨天晚上在廚房偷了點東西吃……”
“你母親對你也是夠狠的。”陸鐘瑾話鋒一轉,“不過正合我意。”
不棄又急忙去拉陸鐘瑾的胳膊:“陸叔叔!我跟你道歉,我跟每一個人道歉成不成?白天餓肚子,晚上不能抱娘親睡覺的日子好難過……”
說著,竟真是紅了眼圈。
不棄話還說不明白的時候就搬來了陸府,陸鐘瑾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看著這個闖禍精抹眼淚的樣子,還有點不忍心。雖然這小傢伙調皮起來的時候,陸鐘瑾是真想掐死他,可是不棄倒也不是一直這樣。
而且陸鐘瑾還發現這小傢伙是和誰關係好,就喜歡捉弄誰。
陸鐘瑾揉了揉他的頭,問:“想讓我給你出主意?”
不棄忙不迭地點頭:“我想娘親了,我想抱著娘親睡覺!”
陸鐘瑾從窗戶往外望了一眼,天際陰沉沉的,要不了多久就會下雪。他略一思索,道:“你想讓你娘理你?”
不棄點頭如搗蒜。
“簡單啊,到你母親門前跪著,她不出來你就不起……”
陸鐘瑾話還沒有說完,不棄就從羅漢床上跳了下去,飛快往外跑去。他一口氣跑到肖折釉房門前,直接跪下去。
陸鐘瑾無奈地搖搖頭,本來還打算讓這小子吃點東西再去。他合上眼,懶洋洋地躺在羅漢床上小憩。
沒多久,陸鐘瑾就聽見一陣低低的啜涕聲。他疑惑地抬頭,就看見七歌低著頭,“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七歌?怎麼了?”陸鐘瑾起身,走過去蹲在顧七歌面前。
“我、我要回家,我也想娘親!我也想要抱著娘親睡……”小姑娘的眼淚像是止不住一樣,一顆一顆從眼眶裡滾落出來,滑過白瓷一樣的嬌嫩臉蛋兒。
“哥哥在這裡啊,哥哥給你抱好不好?”陸鐘瑾朝她伸出胳膊。
顧七歌使勁兒搖頭,哽咽著說:“你、你身上硬邦邦的,沒有娘親軟!”
陸鐘瑾起身去羅漢床上拿了絨毯裹在身上,然後去抱顧七歌,溫聲細語哄她:“哥哥身上現在不是硬邦邦了,對不對?”
顧七歌小小的手去抓陸鐘瑾身上毛茸茸的毯子,扁著嘴說:“騙人!軟的是毯子不是你!”
陸鐘瑾笑著坐在羅漢床上,把小姑娘抱在腿上,繼續哄她:“七歌,如果你答應了別人一件事情是不是一定要做好?”
顧七歌點點頭。
陸鐘瑾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哥哥答應了別人要保護他的妻兒,所以在他派人來接走不棄母子之前,哥哥都不能走。”
顧七歌小眉頭揪著,嘴裡吐字不清地嘟囔著什麼。
“我才不會問你剛剛說了什麼。”陸鐘瑾一臉無所謂。
顧七歌重重“哼”了一聲:“鐘瑾哥哥你又騙人!你分明是為了追求陳姑娘!”
陸鐘瑾一下子黑了臉。
“陳姑娘就那麼好?好到鐘瑾哥哥非要娶她當媳婦兒?”顧七歌歪著頭小腦袋不解地望著陸鐘瑾。
陸鐘瑾在她的小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不耐煩地說:“你這屁大點的孩子懂什麼?”
顧七歌搖著陸鐘瑾的胳膊,哼唧兩聲,奶聲奶氣地說:“鐘瑾哥哥,咱們不去找陳姑娘了好不好?回家吧!你不想當皇帝,七歌替你當!你沒了媳婦兒,七歌長大了當你媳婦兒!”
陸鐘瑾直接將她拎到地上去,擺擺手:“去去去,自己出去玩去!”
顧七歌揉了揉眼睛:“下雪了,不想出去玩。鐘瑾哥哥我困了。”
陸鐘瑾沒搭理她。顧七歌也不走,就站在榻前望著他。
“早知道還不如劫持你娘了!”陸鐘瑾黑著臉,又將她拎起來,“把鞋脫了!”
懸在半空的顧七歌兩條小腿兒晃啊晃,將腳上的鞋子踢了下去。陸鐘瑾這才把她拎上羅漢床,抱著她睡午覺。
陸鐘瑾所言不假,兩刻鐘以後就下了雪。
綠果兒見不棄跪在雪地上驚了,急忙去拉他。可是不棄像頭小牛一樣,誰勸都不聽,誰拉都不跟著走。
綠果兒怕他病了,急忙跑回去把睡著的肖折釉喊醒,將不棄的事兒稟了肖折釉。可誰也不想肖折釉聽了以後臉上沒什麼表情,翻了個身繼續睡。
綠果兒覺得肖折釉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兩邊都勸不動,這可怎麼好!她最後急得沒辦法,撐了把傘,舉在不棄頭頂給他擋雪。
肖折釉又睡了一個時辰才醒過來,她下了床,走到窗邊將小軒窗推開一條縫,見不棄還跪在那裡。
略一猶豫,肖折釉狠了狠心,將窗戶關上,不去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