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永遠靠人,林謹容試探著問陶舜欽:“舅舅,日後我們兩邊大概會經常傳遞消息,沒個合適的人怕是不妥,能不能讓我那位族兄跟著您跑跑腿?長長見識?我爹總看他不順眼,他跟著我們日子太難過。”
雖然來前她就已經打好主意,要設法把林世全留在陶家學本事,但這話也是事實,以她和陶氏目前的情況,的確需要一個可靠得力的人在兩邊來回奔走傳遞消息,並替她們打理一些不好出面的事。但這個人,可以是陶舜欽精心挑選出來的下人長隨,也可以是跟著陶氏嫁到林家的心腹管事。可那些人,都不是她的人,她要的是一種能夠握在手心裡的踏實感,目前她就只相信林世全一個人,與其等到陶舜欽或者是陶氏來指定這個人選,不如她搶先說出來。
陶舜欽看向陶氏,征求陶氏的意見。外甥女兒再有經商的天份,這用人識人的大事兒還得陶氏來做主。
雖然早前讓林世全跑回平洲去辦事,雖則是信任林世全,但也是因為手邊沒有合適得力的人的緣故,此時真要給年輕稚嫩不曾經過事的林世全這個重要差事,陶氏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他能行麽?他跟著我們的時日不長,年紀又輕,不如鐵槐老到……”
林謹容忙道:“鐵管事雖然能乾,但您要是突然讓他舍棄了經營那麽多年的莊子來這裡,不上不下的,也不知他心裡舒坦不?還有,家裡那麽多雙眼睛都盯著呢,他要突然跑到這裡來,光是應付那些猜疑就夠得應付。不如族兄,他本就是那種情形,大家又都知道爹爹容不下他,留在這裡跟著舅舅學本領,經常回去看看留兒和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容易掩人耳目。”見陶氏仍然下不了決心,她又加了一把力:“現在只是我們暫時商量著人選,並不是就要立刻定下來。如果這次族兄的差事辦得好,我覺得可以讓他一試,畢竟大事兒有舅舅掌舵,他要做的只是些小事兒,並妨礙不了什麽。您覺得呢?舅舅?”
陶舜欽一直在聽她們母女商量,聽到林謹容條條有理地分析利弊,看林謹容的眼神又有些許不同。在他看來,這個孩子在某些方面,已經可以獨擋一面,成為陶氏的有力臂膀。既然她這麽相信林世全,他暫時也沒看出林世全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便暫且順了她的意,於是微微一笑:“那就等他辦完這趟差事再說吧。果然能用便用起來,假若有朝一日不能用了,棄了也容易得緊。你覺得呢,小妹?”
陶氏有些猶豫不決地點了頭:“這孩子看著倒是個老實有良心吃得苦頭的……”她手裡的確沒有更合適的人選,罷了,且試試罷,再不濟,還有一個留兒呢,也不怕林世全起反心。
林謹容輕輕籲了一口氣,終於又解決了一件大事。接下來,就要看林世全怎麽表現了。
在陶家暗地裡四處收購秋糧的同時,吳氏的生辰宴會也熱熱鬧鬧地操辦了起來。可惜運氣不好,前幾日一直都是晴空萬裡,秋高氣爽,待到正日子這一天,半夜裡突然下了雨。一場秋雨一層涼,天明時分雨雖住了,但天是陰著的,格外有些冷。
天剛蒙蒙亮,林謹容穿了專為賀壽所做的櫻草色織錦夾襖和珊瑚粉的百褶裙,又特意將陶氏送的寶石流蘇禁步配上,梳了雙髻,正要往唇上點些許口脂抬色,陶鳳翔就衝進去,嚷嚷道:“這天兒可真是,還沒立冬就這麽冷。好不好的半夜下什麽雨?園子裡都積了水,一個下午都要坐在屋裡了。”又叫身後的丫頭可兒捧水精碗上來給林謹容挑花:“選朵你喜歡的花兒戴。”
水精碗裡用清水養著幾朵開得正豔的花,有木芙蓉、珍珠月季兩種,顏色則是深深淺淺不同的粉紅、黃色,色彩喜慶,看著挺賞心悅目的,尤其木芙蓉開得美麗。林謹容並不探手去取,先瞧陶鳳翔的扮相。
陶鳳翔今日穿一身淺粉色的錦緞襖裙,系了紫色的腰帶,配的碎米珠禁步,雙髻上插戴了新鮮的粉芙蓉,薄薄上了些脂粉,豆蔻少女的粉嫩嬌美一展無遺。
她既已取了木芙蓉,自己便取珍珠月季就好。林謹容取了黃色的珍珠月季,請陶鳳翔幫自己插戴,笑道:“三表姐今日可真打扮得好看。”
陶鳳翔的臉微微一紅,道:“我姐姐打扮得更好看呢。”
陶鳳翔才定了親沒多久,男家必要上門恭賀的,林謹容錯眼瞧著她的樣子,便笑道:“咦,我怎地覺得有些人今日看著好似有些羞?”
話音未落,就被陶鳳翔捏了耳朵惡狠狠地威脅:“你說誰?”
林謹容忙護著耳朵苦笑道:“我看錯了。”
“哼哼……”陶鳳翔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似很為不曾擰下去而惋惜:“你算說對了,今日的確有人會很羞。”
林謹容自象牙小盒裡挖了一點口脂,對著鏡子仔細塗上唇瓣,看著自家的容色喜慶了幾分,方道:“誰?”
陶鳳翔卻又不說,拿捏著架子要給她施點脂粉,林謹容堅決不許:“我年紀還小呢,打扮得太過要被人笑的。”塗口脂還是為了吳氏,否則她都不想用。
陶鳳翔便刮著臉嘲笑她:“還小呢?馬上也是要說親的人了,還扮小。笑我?看你躲得過幾年?”
林謹容不期然被她說中心事,臉就熱了,微微提高聲音道:“表姐為甚突然說這個?”
陶鳳翔見她臉紅了,表情僵硬,記得她臉皮一向很薄,便不再招惹她,收了笑容正色道:“不逗你玩了。和你說正經的,我見姑母和我母親在請托人在替你看婚事呢,想不想知道是什麽樣的人家?”
林謹容的眉頭緊緊蹙起又漸漸松開,微微笑了:“你又來詐我,我才不上當。”
陶鳳翔急了:“我怎麽又詐你了?我親耳聽我母親和父親說的,說是也不要什麽進士,就要寬厚能乾,家裡富裕,兄弟少的……”
“這樣的話會當著你說?”林謹容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我不信。”
陶鳳翔怎能告訴她自己是偷聽來的?隻拉她起來:“臭丫頭,你不信就等著瞧。有另一件大事,剛才我先去給我母親磕頭賀壽,聽她和姑母說,范家和孫家的姑娘都要來做客,正好相看。你知道她們是誰的吧?”
林謹容輕輕點頭:“知道。我還以為我母親會另外找機會去相看呢。”
陶鳳翔得意洋洋地逗她:“說起這個,你這個小孩子就不懂了,哪有這樣的場合相看更合適的?若是單獨去相看,滿意也就罷了,不滿意,還得給她彩緞壓驚,遇到那起不講理的人家,還要得罪人。”
林謹容便動起了心思:“表姐和我說說,這兩個姑娘你可認得?就怕去個厲害嫂嫂,弄得家宅不安……”
“孫家姑娘我見過,挺大方和氣的,范家姑娘從沒見過,聽聞名聲倒不錯,但具體情形就不知道啦……”
二人到了吳氏房裡,時辰尚早,客人尚未進門,吳氏跟前全是自家人,林謹容奉上自己繡的枕屏,又行大禮賀壽,吃了長壽面,陪著端坐屋裡說笑。
雖然天氣不好,卻半點不影響吳氏的心情,和眾人又說又笑的,興致勃勃地翻看眾人送的壽禮,不時打趣上小輩們一兩句,逗得每個人都端著一張笑臉。
待到巳時,便有客人逐漸上門。因著陶舜欽做生意肯留情面的緣故,上門做客的除了清州城中有頭臉的人家以外,還有些平日裡結交下的各色人等。客人來得不少,陶氏少不得幫著陶鳳卿接待上了點年紀的女客們,林謹容則跟著陶鳳翔招呼年齡差不多的小姑娘們。
見陶鳳翔熟稔地招呼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客氣話好聽話一連串地從嘴裡蹦出來, 林謹容由不得羨慕道:“你平日裡都有這麽多朋友啊?你們都玩些什麽?”那可比她自由多了。
陶鳳翔笑道:“怎麽可能?好些人我都是第一次見。不過是平日裡出門多,見得多了,就學會了。”話音未落,就忙忙地同林謹容低聲道:“孫家姑嫂兩個來了。你仔細看著。”於是朝著兩個女子迎了上去,笑著誇讚當頭那個作了婦人打扮,臉型豐滿卻一臉嚴肅,約莫二十五六的女子道:“孫太太,您這身衣服顏色真好看。”
孫太太略顯刻板的臉上就露出些許笑容來,自謙道:“就是這平洲城裡買的,最是普通不過,入不得眼。”
陶鳳翔笑眯眯地道:“您太過自謙啦,這顏色最配您不過的。”雙手拉住了孫太太身後的女子,甜甜地道:“孫姐姐,好久不見你。你這衣服上繡的花兒是你自己繡的吧?做得真好。”
林謹容立在一旁,認真朝孫家姑娘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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