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新饒有興致地聽著,聽得津津有味,沒有想到老二貪腐也有這麽多的手段和花樣,無所不用其極,若不是林謹容前期布置得當,有些尾巴還真抓不到。
陸老太太疲憊地起身:“我累了,要怎麽辦,你們幾弟兄自己商量吧,休要來打擾我。”
陸建新一揮手,胖和尚立即停止了陳述。陸建新起身去扶陸老太太:“兒子送您回去。”
陸老太太板著臉,將他的手推開:“不敢煩勞陸大老爺。”
陸建新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陸建中從眼角瞟著,由不得微微冷笑,叫你橫!吃癟了吧。今日的事情誰也脫不掉,陸老太太又沒有老得糊塗了,雖說自己有錯在先,但老大謀算得也夠用力的。這是真的寬厚?又傻又笨的人是老三好不好。陸建中終於找回了點平衡。
陸建新苦笑著收回手,委屈地道:“我知道母親怪兒子了,兒子是沒有當好這個兄長,不然也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罷了,”他揉了揉額頭,“老三,你送母親回去吧。”
陸建立早就在一旁候著的,立刻道:“我送母親回去。”
陸老太太被傷透了心,看幾個兒子都不順眼,淡淡地道:“你們還是先把你們的帳算清楚吧,管老婆子的死活做什麽?”康氏默然無聲地走上前去扶住了她,她瞥了康氏一眼,倒沒說什麽,“篤、篤、篤”地拄著拐杖去了。
等陸老太太一去,陸建新就全無顧忌了,將手一擺,淡淡地道:“繼續。”
陸老太太回了榮景居,沙嬤嬤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大太太那邊聽說是摔著了腰,要靜養,十天半月也不能起身,要不要收拾點藥材過去看看她?”
陸老太太心情極度糟糕,接過素心遞上來的湯藥, 沉默地飲著,一言不發。
沙嬤嬤不敢再多說,便住了口。康氏看了看,屈膝告退:“祖母,快到飯點了,孫媳去廚房看看。”
陸老太太沒吱聲,沙嬤嬤忙朝康氏擺了擺手,康氏咬著唇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才出門,忍不住就流了滿臉的淚。身旁的親信大丫頭忙勸道:“奶奶何故如此傷懷?這事兒和您可沒關系。”
“你懂得什麽!”康氏擦著眼淚,忍不住的委屈和恥辱。她是倒了什麽霉,才做了這樣人家的媳婦?想到今日被逼著跟隨陸建中等人給大房磕頭認錯,她忍不住又是一陣難過。事情不是她做下的,她甚至有意識地避開這些事情,但屈辱卻是一起受的。
走了一截路,迎面遇到呂氏,呂氏的表情平靜多了,一瞧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剛才哭過了,便朝她招手:“三弟妹這是要去哪裡?”
康氏帶了幾分厭棄道:“去廚房。”
呂氏微微一笑:“何必做出這樣子?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是不是覺著,你明明沒做這些事情,卻要和我們一起受這個恥辱?我告訴你,我們是一體的,榮辱與共,明白了吧?”
康氏微微側開頭,一言不發。
呂氏繼續道:“看看,你平日和林氏好,和老太太好,對大太太、三太太也是極尊敬的,那時候誰管你呀?”因見康氏的眼圈又紅了,便伸手去拉她:“這就值得哭?我和你說,我當初被你二嫂……”
康氏用力一掙,掙開她的手,淡淡地道:“飯點要到了,我得去廚房看著,改個時候再聽大嫂教誨。告辭。”輕輕一頷首,硬邦邦地挺著肩背去了。
呂氏怔了片刻,唾罵道:“什麽東西!裝什麽清高嫻雅……看你將來怎麽哭!”
陸老太太心情不好,榮景居裡頭一片靜默,丫頭婆子走路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響。突然左廂房裡發出一聲孩子的歡笑,而且笑起來就沒完,“格格”地笑聲回蕩在靜寂的榮景居裡頭,顯得格外突出。
毅郎這孩子,早不笑晚不笑,偏這個時候這樣笑。沙嬤嬤生怕陸老太太因此生厭,忙賠笑道:“小孩子不知愁。”
“活該!”一直沉默不語的陸老太太終於說了一句話。
“啊?”沙嬤嬤愣了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這是說的林玉珍呢,但不拘如何,陸老太太終是不似先前那般一言不發生悶氣的嚇人了。她一個做下人的,也不好對主子們的事情發表言論,於是歎了口氣:“老太太累了麽?要不要歇著?”
陸老太太沉默片刻,吸了口氣,道:“去看看毅郎在做什麽?為何如此開心?”
素心忙小跑著去瞧,須臾回來笑道:“回老太太的話,不過是雙福那小丫頭做了個鬼臉,他就笑了,一直笑個不停,這孩子,哭起來也大聲,笑起來也開心。”
“這才是真本性呢。”陸老太太道:“把他抱過來吧。”
沙嬤嬤暗喜,道:“老太太您不累麽?”
陸老太太道:“閑得無聊。”
有事兒讓她散散心也好,沙嬤嬤便給素心使了個眼色,素心飛快地出去傳了老太太的話,潘氏、豆兒趕緊將毅郎抱了過來。毅郎帶著個小虎頭帽子,虎頭帽的邊上鑲嵌了一圈白色的兔兒皮,襯得眼睛又亮又黑,皮膚粉嫩,精精神神地四處張望,看到沙嬤嬤就笑。
沙嬤嬤逗了逗他,他居然害羞了,將一雙小手並在一起,把臉轉開躲進潘氏懷裡去,片刻後又回過頭笑看著沙嬤嬤,一臉“你再逗我呀,你再逗我呀”的表情,陸老太太看著有趣,不由微笑起來:“這孩子怪有趣的。”
沙嬤嬤不失時機地道:“是,六爺也喜歡他得不得了,隔三差五總要來看他。”
陸老太太就道:“到底是骨肉天性。”心情就好了許多,吩咐沙嬤嬤:“去看看力郎醒著麽?若是醒著,也抱到這裡來,讓他們兄弟二人玩玩。”
康氏在廚房裡忙碌了一圈出來,心情仍然極為低落,心裡掛懷著不知什麽時候宋氏等人還要排隊去給林玉珍賠禮道歉,林玉珍又不知如何的拿喬刁難,她心裡就格外委屈。
忽見她房裡的一個小丫頭過來道:“三奶奶,老太太命人把三少爺接過去了。”
康氏唬了一大跳:“怎麽回事?”難道是懲罰?覺著二房不會教養孩子,所以要奪了她的力郎?
那小丫頭見她面色突變,忙解釋道:“去傳話的姐姐說,老太太說,三少爺與四少爺一般的年紀,兩個孩子應該多在一起玩玩才好。四少爺也在老太太那裡的。”又小聲道:“二奶奶那邊的櫻桃過來說,二奶奶這時候走不開,改個時候來看奶奶。”
康氏松了口氣,轉身吩咐親信的婆子:“給大太太那邊送的飯食一定要精細。”管別人怎麽做呢,她自做好她自己就是了。
暮色把天邊的最後一縷霞光吞沒,天色黑如墨染。林謹容帶著一身的疲憊從林玉珍房裡出來,才走下如意垛,就看到院子裡黑乎乎地站著三個人,當頭一個是那大美人兒荷姨娘,另外兩個自然是小星與阿柔。見林謹容過來,忙上前陪笑道:“二奶奶,太太好些了麽?沒有大礙吧?”
看她三人的模樣,已然在這裡站了不少時辰了。來了卻不通稟,一直在這院子外頭冷颼颼地站著不吱聲,看著倒是一副遵守規矩,關心林玉珍的樣子,但若是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林玉珍怎麽苛刻她們,來探病卻不許進去,留在這外頭吹冷風呢。
林謹容不由微微皺眉:“太太服了藥睡著了。幾位姨娘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叫人進去通傳?就在這外頭站著,冷著凍著了怎麽辦?”
荷姨娘溫和地道:“二奶奶,我們幾個是盡本分。只是怕吵著了太太,所以不敢進去,只在這外頭等著,知道太太沒有大礙,我們就放心啦。”
林謹容正色道:“幾位姨娘這片心實在難得。但這些下人也太不像話了,竟然這麽久也不進去通傳一聲。實在可惡。”把臉一板,吩咐櫻桃:“去把方嬤嬤請出來。”
方嬤嬤聽櫻桃三言兩語說了事情的經過,匆匆忙忙地走出來,道:“二奶奶有何吩咐?”
林謹容嚴厲地看了她一眼。這幾個來了,即便是荷姨娘故意不讓人通傳,方嬤嬤也不會不知道,即便是想故意晾著,也不該這樣。卻也不戳穿方嬤嬤,隻嚴肅地道:“姨娘們來給太太請安,竟然沒有一個人通傳……”
方嬤嬤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便有些慚愧,立時上前給荷姨娘幾個賠禮:“太太不舒坦,老奴忙著招呼,是老奴沒管教好,還請姨娘們莫要計較。”
“不關事。是我自己不讓人通傳的。”荷姨娘話音還未落,方嬤嬤已然問:“是誰當值。”
廊下戰戰兢兢走來一個小丫頭,方嬤嬤扯住了,一個耳光就打在那小丫頭臉上,罵道:“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如此慢待姨娘。”
那小丫頭也不敢辯白,跪下去就認錯。
“這是怎麽回事?鬧哄哄的,太太病著也不讓她安靜些!”陸建新板著臉,身後跟著陸緘,慢吞吞地踱著方步走了進來。
——*——感謝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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