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姨娘偷偷瞥了陸建新一眼,見陸建新面無表情的,便盈盈一禮:身自帶著小星與阿柔走了出去,卻也不走遠,就在廊下立著靜候。方嬤嬤把門給守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主子們有事兒要商量,幾位姨娘請自便。”
荷姨娘低眉順眼的:“我怕稍後太太還要叫的,我們到那邊去等著。”果真又領著小星與阿柔退到了長廊的另一邊。
方嬤嬤見她識趣,便靜下心來聽裡頭都說些什麽。
林謹容起身捧飯布菜,林玉珍道:“不急。阿容,我們且不管你二叔父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你說沒有便是沒有。只是你二叔父建議我們也跟著入股,我呢,覺著錢放著也是放著,想問問你的意思,你覺著此樁生意如何?梅寶清這個人,聽說二郎與他也是極熟悉的,知根知底,你們覺得可靠麽?”
林謹容有些不好回答林玉珍這個問題,本身她自己不肯入股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分明是不看好這樁生意麽,但話卻不能直說,因為她看陸建新與林玉珍的模樣,已然是肯定她一定入了股的,便斟字酌句地道:“梅寶清此人,以我和二郎的了解來看,的確是很有名望聲譽的大商人,在京中也算排得上號。這樁生意,他的確也曾通過我族兄問過我的意思,但我覺著風險太大所以拒絕了。”
陸建新狡猾地道:“那據你所知,除了你二叔父一家外,都還有哪些人入?譬如說,你家裡的人還有你舅舅他們?”她說她未曾入,可未必就沒有用其他人的名義入,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
林謹容垂著眼道:“我因為不敢入,所以知道得不多。我祖父曾嚴令不許家中人做生意,故而家中並無人知曉此事,舅舅也不曾入得。”頓了頓,猜著林世全籌錢入股的事情未必瞞得過去只怕到時候他們知曉了更生罅隙,便接著道:“只有一個族兄入了股。”
林玉珍便問她:“你這位族兄,是林世全吧?”
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林謹容眼看著他們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卻是半點干涉不得,只能點頭:“是他。但我一直都反對他的,只是他不肯聽。風險太大。”
一說林世全,大家都知道這人是怎麽回事。林謹容的嫁妝鋪子生意都是他在打理可以說,很大程度上他的態度就代表了林謹容的態度,所以也就難怪得二房會認定林謹容是入了股的。而林謹容卻無法和他們解釋清楚這是林世全的個人行為,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再說下去倒像是替她早前那沒有參與入股的話辯白,欲蓋彌彰似的。就是那句話,懂你的,信你的,無需你多說,不懂你的,不信你的,說得越多越沒有意思。
陸建新果然不再說話了深深地看了林謹容一眼,又淡淡地瞥了陸緘一眼,默不作聲地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林玉珍看著氣氛不對,卻也不好得多說什麽,隻道:“飯菜都涼了,吃飯吧。”
趁著林謹容捧飯過來陸緘安慰地看向她,他怕她委屈,怕她難過,偏偏還不能多言,說得越多,陸建新與林玉珍越生疑慮,隔閡越大。若是親生父母,他自可暢所欲言,偏偏不是。
林謹容朝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並不放在心上。
一家子沉默地用過了早飯,
林謹容叫方嬤嬤進來,把飯菜收拾下去,坐到隔壁廂房去用屬於她自己的那份早飯。陸建新見她去了,方皺著眉頭問陸緘:“你對這樁生意看法如何
陸緘明明知道他對自己夫妻二人已經有了看法,也未必會聽自己的話,卻仍是盡責地道:“兒子對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太懂。但阿容說過,她是不看好的,寶貨雖然獲利豐厚,但如果自己跑船隊,卻是風險大得多,她寧願少賺一點,求個安穩。她三哥不聽她的勸,用的是他自己的錢,她也沒法子,勸得多了,隻恐人說擋他財路。”
後頭這句話,卻是故意說給陸建新聽的。陸建新聽懂了,卻不置可否:“該去給你祖母請安了。”
霞光出綻,呵氣成霜,又是一個寒冷的大晴天。陸老太太昨日經過的事情太多,一是身體不好,二是心裡不好過,起得便比往日更晚了些,明明醒了也不肯起身,畿心讓一乾兒子兒孫在外頭吹冷風吃冷氣乾等著。
林謹容算是再次見識了陸建中的厚臉皮。昨日那些丟醜難堪的事情仿佛從沒有發生過,他的荷包裡也仿佛不曾被人摳癟了一半,他憨厚溫和地站在那裡,神態自若地同陸建新、陸建立打招呼,哥哥弟弟地叫得親熱。他身後的陸紹、陸經臉黑得像鍋底,都不肯與人對視的。就是最會裝的宋氏,也是默默地站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在等待老太太消氣召見的過程中,陸建中忙碌得不行。一個羊是放,兩個羊也是放,他不獨與陸建新推薦了梅寶清這條財路,還極力動員陸建立:“放著也是放著,不如試一試,咱們一家子合力擰一股,將來也好說話。”他此番元氣大傷,光靠他本身要湊夠這麽多的錢那是不容易了,若是能說動大房、三房一起,湊了一大股,佔的股份多,自然好處也多。大房心不在這上頭,三房不善經營,將來最有話語權的人少不得還是他。
陸建立慎重地聽著,並不答話,隻“嗯嗯啊啊”地敷衍。
塗氏聽他說得天花亂墜,卻頗有些心動,只是窮人突然變得富有了,守著一堆錢財總有些不踏實,怕睡一覺醒來就飛了,並不敢輕舉妄動,便想著要以長房為準,看長房的意思行事。於是拿眼去瞟陸緘,陸緘垂著眼,又想拉著林謹容問問內幕消息,又怕陸建新,於是猴急得不行。
陸建新突然開口了:“老二,你莫勸老三了。到底這事如何,稍後打聽清楚了再說。現在說多少都只是空中樓閣。”
林謹容眨了眨眼睛,她很清楚陸建新能當眾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的確確是已經徹底動了心。畢竟梅寶清的名頭能力擺在那裡,這件事參與的人也不少,不打聽還好,一打聽等於就是給這些人吃定心丸,不可能不成。現成的賺錢的機會,一本萬利,試問這世間,又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若非她是因為知曉了那樁事,只怕她也抵擋不住。
不可說,說了也沒人信,利益之前,不成親便成仇。她抬頭看著天空,天際已被霞光染成了玫紅,幾縷雲彩慢悠悠地漂浮在遠處,不斷變幻著形狀和色彩。然,不論那雲怎麽變幻,雲還是雲,並不會因為它的形狀像個兔子或是像團棉絮,它就真的成了兔子和棉絮,風一吹,風消雲散。
陸緘悠悠地把目光落在林謹容的臉上,他看清楚了林謹容的神色,不知怎地,心裡有些涼幽幽的。再看看陸建立那躊躇的樣子,塗氏心急難耐的模樣,陸繕好奇的眼神,他想,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陸建立參與這件事, 三房還是適合穩穩當當地過日子。
陸建新是個典型的行動派,才說過要找人去打聽,立即就叫了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心腹管事朱見福去打聽這事兒。打聽來的結果自不必問,吳家也是入了股的。吳家還有個得天獨厚的條件,吳襄在華亭縣那邊任著職呢,梅寶清還有意於替他在即將成立的市舶司裡謀個要緊的職務。可以想見,若是市舶司的要緊地方有了自己的人,出海販貨將會獲得多麽大的利益!
消息傳到林謹容耳朵裡的時候,她就知道,無力回天,陸家敗定了!果然余下的幾日裡,陸建新與林玉珍再不曾問過她關於入股的任何一件事,陸建新待她和陸緘還是和藹可親地端著架子,偶爾表示關切,林玉珍則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終究,也不曾與她說什麽。
這隔閡到底是生成了,但林謹容原也不指望他們在錢財上給自己什麽好處,再壞壞不過前世去。
陸緘卻是有些焦頭爛額,陸建立倒也好,肯聽他勸,覺著自己和陸繕都不是善於經營的人,守成也不錯。可塗氏財迷了心竅,眼看著大房、二房要大把大把地賺錢,哪裡又肯落下!按照她的想法,這入股只是把錢交給梅寶清就是了,梅寶清自會替她賺錢,等著分錢就行,哪裡要操多少心?陸緘攔著她,她雖沒說什麽難聽話,卻是背著不肯見陸緘,一門心思就想要入股。
6月粉紅1350爭取這星期就把6月欠下的債務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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