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辰轉過身,在看台眾人之中,一眼就看到慕明棠。
萬人之中,獨獨她是有色彩的。光芒灼灼,閃閃發光。
誠然,慕明棠的裙子本來就在閃閃發光。可是在謝玄辰眼裡,不一樣。
一切外物,都只是她的陪襯。因為她,衣冠華飾,珠玉寶石,才變得有意義。
馬不安分地刨了刨蹄子,謝玄辰單手勒住韁繩,另一手舉起馬鞭,朝慕明棠揮了揮。
此刻遠處傳來一聲鑼響,耶律焱終於進了第一顆球。在謝玄辰明擺著放水的情況下,終於贏了一次。
耶律焱一回頭,就看到謝玄辰對著看台揮馬鞭。謝玄辰今日騎著一匹白馬,腰細腿長,英姿勃勃,陽光灑在他身上,漂亮逼人,也英氣逼人。
看台上眾人立刻看向慕明棠,不少人發出了揶揄的笑聲。耶律焱從後面看著這一幕,糟心感無以言喻。
他們拚死拚活比賽,結果謝玄辰直接不參與就算了,還當著他們的面給女人獻殷勤?謝玄辰莫非覺得,只有自己不參與,他們才能獲勝嗎?
雖然事實可能真的如此。但凡事難得糊塗,謝玄辰好歹裝個樣子,即便放水,不要放的昭告天下!
謝玄辰的動作如此明顯,別人想裝看不到都不行。周圍的人都朝慕明棠看來,更有促狹者,發出了調笑的起哄聲。
慕明棠臉紅了,她想表現的淡定一點,可是臉上都是笑,根本壓都壓不住。正好這時令官敲鑼三聲,比賽結束了。慕明棠再也忍耐不住,提著裙子朝下方跑去。
此刻馬球場邊,謝玄辰剛剛下馬。看到慕明棠跑來,笑著伸出手,穩穩接住了她。
紅旗翻動,眾聲嘈雜。可是萬人之中,眼中只有你。
慕明棠跑到謝玄辰身邊後,臉上又是笑又是紅暈。她飛快地朝後瞥了一眼,見耶律焱、謝玄濟和其他幾個人也陸陸續續往場邊走,其中北戎幾人的表情,都很不好。
慕明棠輕輕拍了下謝玄辰的胳膊,嗔道:“他們是來議和的,你怎麽不讓著點?”
“我讓了啊。”謝玄辰以一種十分冤枉的口氣,說道,“我讓了好幾次,他們沒接住。”
謝玄濟剛走近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動作頓時一怔。
慕明棠噗嗤一聲笑了,眼中碎光浮動,宛如星辰:“還把你委屈上了,那都怪他們了不成?”
“當然。”謝玄辰說得理直氣壯,“我都說了不打,打就是欺負他們,他們不行,非要讓我上。我讓球他們接不住,我不讓他們,又說我不給面子,顯得我故意破壞議和一樣。眼看都十二對零了,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提前退場。這樣再贏不了,北戎就沒救了。”
慕明棠笑的不行,忍不住拍他手臂:“你那還叫讓球?你這樣一讓,他們更生氣了,恐怕才是真的破壞兩國邦交。”
謝玄辰表情十分無辜,反正他是盡力了,多少讓友國得一分,全是零不太好看。謝玄濟站在一旁,他看著慕明棠和謝玄辰談笑宴宴,很自然地撲到謝玄辰身邊,嗔怪地拍謝玄辰的胳膊,一切肢體舉動,都自然極了。
語言會騙人,身體卻不會。身體反應騙不了人的。
慕明棠最開始對謝玄濟說她不喜歡他,一切只是演戲,謝玄濟不信。後來慕明棠說她從未動過心,她真正想要嫁的人,從始至終都是謝玄辰。
謝玄濟也不想信。
但是現在,由不得他不信。
謝玄濟湧上一股久違的失力感。又是這樣,所有人都會更喜歡謝玄辰,父母、師長、同僚、女人,無論最開始他們如何表揚謝玄濟,等見到謝玄辰後,很快,所有人都會更偏愛謝玄辰。
連上天都是如此。
有一個全方位比你優秀的堂兄是什麽感覺?謝玄濟出生在一個小官吏之家,父親不過衙門一個微末小官,父母對他最大的希望就是進衙門當一個編內官,可是謝玄辰卻出生在京城,父親是大將軍,母親是世家女,還有郭榮對他悉心栽培,視若親子。
謝玄濟從小只能在胡同裡當孩子王,可是謝玄辰十二歲出入軍營,十五歲領兵封侯,十六歲就手握朝廷半數兵馬。在謝玄濟剛來京城,還在為東京的帝王氣象戰戰兢兢的時候,謝玄辰已經行走禦前,成為這恢弘帝王氣象的一部分。
小時候母親就會在謝玄濟耳邊念叨,說大伯家多麽多麽顯赫,多麽多麽富貴,他們卻只能在一個小胡同裡擁擠度日。謝玄濟最開始不覺得自己家寒酸,直到來了京城,看到了謝玄辰的用度花銷。
他受到了刺激,暗暗用力,想要追上謝玄辰。謝瑞夫妻也受刺激了,成天拿謝玄辰和他比較,謝玄濟用盡最大力氣習武,發現他無論怎麽做,都不可能達到謝玄辰武藝的十分之一。
他隻好放棄,專攻文。然而文學要的是日積月累滴水穿石,謝玄濟臨時突擊,怎麽比得上謝玄辰從小積累。只不過謝玄辰在武功上的光芒太耀眼了,掩蓋了他其他方面的成績。眾人隻知謝玄辰戰功赫赫,不知謝玄辰文才方面,其實也可圈可點。
謝玄濟鑽了這個空子,可算有了立足之地。然而這一丁點名聲,和謝玄辰比起來,就好比天上的一顆寒星與烈日,馬上就被掩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