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傳謝玄辰要死,可他偏偏不肯死。硬是撐過毒發,經過半年習武恢復,身體已和當年全盛所差無幾。
他對慕明棠的在意毫不掩飾,恨不得宣告天下,慕明棠是他唯一的逆鱗,觸之即死。
蔣明薇一度覺得前世的悲劇重演,根本看不到前路盡頭。最近可算苦盡甘來,謝玄濟終於受到皇帝重用,蔣明薇一翻身做主,立刻便來找慕明棠炫耀。
她恨不得抖擻給慕明棠看,告訴慕明棠謝玄濟如今多受皇帝倚重,每天有多少人前來巴結晉王府。蔣明薇仿佛要用這種方法說服自己,她的選擇沒錯,她的丈夫,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天命男主。
慕明棠坐在僻靜處休息,看到蔣明薇遠遠衝著她而來,厭煩地歎了口氣。
真煩人,蔣明薇到底有完沒完。
蔣明薇停在慕明棠身邊,故意問:“嫂嫂,這個位置有人嗎?”
慕明棠暗暗翻了個白眼,說:“無人。”
蔣明薇便如願坐下。她坐下後,眼尖的宮女立刻上前為蔣明薇換茶,蔣明薇掀起茶蓋抿了一口,回頭歉意地對慕明棠笑笑:“讓嫂嫂見怪了,只不過我脾胃刁,隻喝的慣新鮮毛尖,其他茶葉概不能入口。”
慕明棠“嗯”了一聲,忍無可忍問:“晉王妃專程過來,想來是有話要說吧。有什麽話弟妹但說無妨,省得耽誤彼此的功夫。”
“耽誤了嫂嫂時間,妾身十分慚愧。”將明薇雖然這樣說,可是她話音一轉,卻問,“元日這麽熱鬧的日子,應當和眾人一同拜年沾喜氣才是,嫂嫂怎麽一個人坐在偏遠處?莫非,大好的日子,竟無人和嫂嫂說話?”
慕明棠挑了挑眉,忍了,說:“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晉王妃還有事嗎?”
慕明棠趕客的意思可謂毫不掩飾,蔣明薇尷尬,但心裡那口氣還梗著,所以還是厚臉皮坐了下來。
“嫂嫂今日氣性真大。莫非有什麽事情不順心?”
慕明棠幾乎都忍不住翻白眼了,她懶得理會蔣明薇,自己換了個方向,閉眼撐在桌子上養神。
慕明棠支肘撐額,袖子自然劃下,蔣明薇不期然看到一道淤青。
說是一道也不盡是,因為是好幾道連成一片,看形狀,像是什麽人的手指握著這個地方,不小心按出了淤青。
不經意的扎心最為致命,蔣明薇突然覺得心裡一窒,準備好的炫耀的話也說不出口來。
昨日慕明棠也進宮了,蔣明薇看得分明,昨天她這個位置還沒有。那就是說,是昨天夜裡新增的了?
蔣明薇生出一種極其一言難盡的感覺,她記得慕明棠剛剛和謝玄辰訂婚的時候,蔣明薇心有不忿,蔣太太還勸慰她,說慕明棠一嫁過來就是守活寡的,哪比得上蔣明薇夫婿合意,蜜裡調油。
誰能想到,轉眼一年多,基本守活寡的人,卻變成了蔣明薇呢。
謝玄濟府裡美人如雲,有北戎送來的公主,皇后送來的宮女,下屬送來的美人。後來眾人見吹枕邊風有用,越發投其所好給謝玄濟送美人,如今,王府裡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每人一天尚且不夠分呢,謝玄濟哪裡還分得出心思注意蔣明薇。
唯有初一十五,她才能在自己屋裡見到謝玄濟。後來蔣明薇聽了陪嫁嬤嬤的話,給美豔的陪嫁丫鬟開臉,用新鮮人留住謝玄濟。
有禮教在上面壓著,蔣明薇當然也不是惦記著這種事。只是,她如今尚未有子嗣。
這才是她著急的根源。
蔣明薇今日來找慕明棠,一來是為了找回曾經的場子,二來,也是打探安王府的虛實。謝玄辰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身體,恢復到什麽程度。
現在看慕明棠的神態,這兩個問題,似乎都有了答案。
蔣明薇猛然覺得意興闌珊,她過來炫耀有什麽意思,糾結曾經那些意氣,又有什麽勁兒。蔣明薇自覺無趣,坐了一會,起身走了。
慕明棠求之不得,巴不得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蔣明薇走出去一截路,外面的人看到蔣明薇,笑著迎上來和她說話。
蔣明薇立即就揚起知禮大方的笑。說到一半,蔣明薇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到慕明棠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似乎嬌弱無力,不勝承擔。
從後窗照進來的光在她的衣袖上灑開一片碎金,連她膝闌處的花紋似乎也盈盈閃著金光。她坐在一片蒙蒙的細金中,仿佛一朵鑲了金的白玉蘭,清貴無匹,生來就屬於權勢富貴,又如雨後海棠,灼灼明豔,不堪一折。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是慕明棠肖似蔣明薇的。
慕明棠前世作為蔣明薇的替身被送進宮中,這就成了兩人之間的孽緣,她們倆並不相像,可是相伴而生,如影隨行,不死不休。這樣的兩個人如同光和影,總有一個人生活在另一個人的陰影之下。前世是蔣明薇這個“死人”的光環一直籠罩著慕明棠,今生蔣明薇沒死,她的白月光光環也被自己親手打碎。
原來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完美,才能永不跌落凡塵。
這一輩子蔣明薇如願嫁給謝玄濟,謝玄濟對她的所有好感、期待、幻想,也在真實的婚後生活之中,消磨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