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望著屋簷外茫茫雨幕,忽然覺得鼻子發酸。
前世她被收養後,一直被辜負,被擺弄,她抹去了自己所有棱角,不敢說不敢笑,變成謝玄濟和蔣家滿意的樣子。她習慣了自己總是被舍棄的那一個,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也會有人為了她衝冠一怒,為了她得罪權貴。
她,也是被人偏愛著的。
謝玄辰發現慕明棠好久沒說話,一低頭,都嚇了一跳:“你哭了?”
“沒有。”慕明棠用力眨了眨眼睛,率先走出屋簷,“雨停了,我們回去吧。”
謝玄辰沒防備慕明棠竟然紅了眼睛,一下子呆住,都慢了半拍才跟上慕明棠的腳步。雨後起風了,慕明棠的衣衫本來就是半濕的,被帶著涼氣的風一吹,輕輕打了個哆嗦。
謝玄辰看到,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到慕明棠身上。慕明棠驚訝,立刻就要拿下去:“這怎麽行……”
“讓你穿著你就穿著。”謝玄辰強行抱住慕明棠的肩膀,把自己的衣服裹在慕明棠身上,“我淋雨沒事,你可不行。今天別回去上課了,我送你回家。”
慕明棠有生以來第一次逃學,聲音都遲疑了:“這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謝玄辰渾不在意,說,“你放心,等到了你們家,我就說今日下雨,夫子把課程取消了。你爹娘不會發現的。”
慕明棠默默閉了嘴。謝玄辰,果然很有經驗啊。
大魔王即便是變小變稚嫩,也依然是個魔王。
謝玄辰把慕明棠送回家,在慕家換了身乾燥的外衣,才往謝府走去。
他本來預料回家後謝毅又要大動肝火,多半要請家法,沒想到回府後,家裡竟然一片平靜。
他以為謝毅還不知道消息,所以才有了這段暴風雨前的平靜。謝玄辰又等了兩天,見謝毅還不踹門來罵他。
謝玄辰著實驚訝了,他特意往殷夫人那裡走了一遭,聽到殷夫人和謝毅在說話:“……二弟妹昨日來找我,說這些天一直住在我們府上,雖然衣食無憂,但沒有進項也不行。二弟妹托我問問將軍,有什麽合適的職位推薦給二弟。”
謝毅想了想,說:“我記得原來他就是做筆錄的吧,正好,光祿寺有一個筆錄走了,我去打聲招呼,填他上去。”
謝玄辰在隔扇外聽到,意外地挑了挑眉。
光祿寺負責祭祀、供應酒食,沒什麽實權,光祿寺的筆錄更是整日抄食譜、采辦、流水,碌碌終日又無甚用處,混日子都混的不舒坦。謝玄辰以為,謝毅會把謝瑞一家安插到機要部門。
再不濟也有些實權和油水。在光祿寺當筆錄,餓倒是餓不死,但也僅是餓不死了。
殷夫人對此沒什麽表態,這時候屋裡人發現謝玄辰來了,殷夫人驚喜招呼謝玄辰:“玄辰,你來了?”
謝玄辰走進,給謝毅和殷夫人問好:“爹,娘。”
殷夫人看到兒子主動來給她請安,十分欣慰:“你怎麽想起來我這裡了學堂趙先生說你最近極為勤勉,課程每日都去。你是聽了什麽人的勸,怎麽突然這般上進?”
謝玄辰含混道:“沒什麽,最近懶得出去了而已。”
謝毅聽到殷夫人的話,也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兩天孫家人來找我,說你和他們的小郎君發生了衝突。這是怎麽回事?”
謝玄辰又意外地看了謝毅一眼,他以為孫家人還沒說,原來,謝毅已經知道了?
謝毅真中邪了不曾?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怒火衝衝來罵他。
殷夫人聽到謝玄辰和孫家幼子衝突,也關心地問:“怎麽了?”
謝玄辰不甚在意,大概說了兩句:“沒什麽,他在路上攔住明棠的馬車,嘴上也不乾不淨。我去收拾了他一頓。”
這麽一說殷夫人也有印象了:“是不是明棠早早回家的那次?”
“對,我送她回去的。”
殷夫人心思全被孫家人竟然敢欺負明棠佔據,沒注意到兒子的行動十分異常。她皺眉,臉上含怒:“簡直欺人太甚。明棠是我接過來的,要是讓她在路上有個長短,我有什麽面目見她父母?”
謝毅也皺眉:“竟然是這麽回事,被打了也是活該。”
其實殷夫人也有點意外,他們父子竟然沒有一見面就冷臉,謝毅也好聲好氣問了謝玄辰緣由,而不是不問青紅皂白指責。這是個好開端,殷夫人連忙道:“我就說你們父子要慢慢說話,不要一見面就吵。玄辰雖然鬧騰,但並不是不分是非的性子,他不會無故動手的。”
謝毅聽到妻子的話,深深歎了口氣。前世他怕浪費了謝玄辰的天資,一心想讓謝玄辰成材,所以對謝玄辰不假辭色,從沒有好臉。後來臨終前才醒悟,一昧指責是錯的,吵得多了會習慣性冷臉,那時候即便想和兒子好好坐下來說話,也沒辦法了。
所以這次謝毅聽到孫家人告狀,並沒有急著回來懲罰謝玄辰,而是先詢問緣由。果然,謝毅問了後才知道,自己又差點錯怪謝玄辰。
謝毅想到自己以前對謝玄辰的態度,內心滿是愧疚。
殷夫人問:“孫家欺人太甚,現在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