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太太不知道為什麽,輕輕歎了口氣。她想起隔壁府邸,那個同為王妃,同為她的“女兒”的女子,不由感歎起造化弄人。
當初決定帶慕明棠回京,其實很大的成分是蔣太太被悲傷和心痛衝昏了頭,才想出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等回來後,蔣太太已經冷靜的差不多了,她甚至都想過給慕明棠一些銀兩,再把她送回去吧。誰能知道,慕明棠竟然接住了蔣家為她安排的考驗,在蔣太太都覺得苛刻的條件中,硬是堅持了下來。
要不是後來慕明棠得知自己被塞給活死人後,脾氣大爆發,連蔣太太都覺得慕明棠已經被完全改造了。蔣太太苦笑著搖頭,一個十四五的孩子,竟然能演戲到這個程度,不知道該感歎她和蔣鴻浩看人的眼光退步,還是該感歎慕明棠心性過人。
都說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這世上的事真的讓人唏噓。慕明棠原本不過一介商戶之女,連大雅之堂都進不得,現在卻成了京城中排頭號的親王妃。若不是謝玄辰注定活不長,慕明棠這份運勢,不知道該讓多少女子嫉恨呢。
蔣太太想完自己都覺得可笑,她昏了頭不成,怎麽會想這些事。即便人能打拚七分,可是若老天不給你那三成,還是什麽事都成不了。像明薇,便是上天鋪好五成的路,娘家又給鋪三成,蔣明薇只需要自己走兩成就好。
而慕明棠呢,即便有這番驚天的造化,也不過是一百分走了一分罷了。剩下的九成九,她注定跨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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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麟堂內,慕明棠扶著謝玄辰從床上站起來。謝玄辰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以前一天能醒兩個時辰,謝玄辰能在慕明棠的攙扶下走一炷香的時間。然而前些日子犯了次病,謝玄辰的體力大為耗空,又回到了剛清醒的時候。
慕明棠扶著他慢慢走,謝玄辰聽到外面的聲音,問:“今日誰來了,怎麽這樣吵?”
慕明棠朝外看了一眼,說道:“哦,你說外面呀。今天宮裡送來了賞賜。”
慕明棠故意賣關子,說到要緊的地方卻不繼續了。她等著謝玄辰追問,結果自己憋了半天,只聽到謝玄辰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慕明棠忍了一會,實在憋不住了,問:“你就不問為什麽送來賞賜嗎?”
謝玄辰也很奇怪地看了慕明棠一樣:“有什麽需要問的。那家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我只剩一口氣了,在我咽下這口氣之前,他們一定要做足了面子,好展示自己的寬宏大量。”
謝玄辰說完嗤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無聊。”
慕明棠泄了氣,原來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人少見多怪。她見皇帝太后主動示好謝玄辰,以為撞見了什麽稀罕事,眼巴巴地跑過來和謝玄辰分享,結果謝玄辰早就料到了。
他之前敢做的那樣絕,也是從一開始,就拿準了皇帝的心思吧。
慕明棠有點低落,既然謝玄辰已經知道了,她順帶把其他事也一並說了:“除了賞賜,宮裡還送來五個太醫,全天候著你。對了,公公還送來了封王聖旨,那時候你沒有醒來,我就代你接了旨。”
“封王聖旨?”謝玄辰皺眉,問,“他封了什麽?”
“皇帝封你為安王。皇帝說了,你之一切形同他親子,以後我們王府和晉王府平起平坐。因為你要年長,所以我們還要排在晉王前面些。”
“安王?”謝玄辰默默咀嚼這個字。封號裡面大有學問,以國為名,越強越好,如秦、漢等,如果是以地方為名,自然也是富庶的地片好。
但封號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以吉為名,比如康平壽榮等。安,這個字就很有內涵。
謝玄辰冷冷一笑,沒有說話。慕明棠看著他的神情不對,問:“王爺,這個封號有什麽不對嗎?”
“安,可以解為平安,也可以解為安分。指望我安分,下輩子吧。”謝玄辰道,“我最開始封武安侯,後來封岐陽王,全靠的是自己的戰功。謝瑞一句話就想抹平我的功勞,心思也未免太過明顯。”
慕明棠聽了也皺眉:“那,聖旨和賞賜……”
“聖旨都送來了,不接旨,不是給他們送現成的把柄嗎?”謝玄辰說,“至於賞賜,進了家門的錢,為什麽要推出去?都留著吧。”
謝玄辰這個態度敞亮,慕明棠十分喜歡,立即說:“可不是麽,我也這樣覺得。賞賜還堆在外面呢,我一會理一理有多少東西,一起搬到庫房。對了,你知道庫房的花名冊放在那裡嗎?”
謝玄辰聽到這個名詞遲疑了一下:“花名冊?”
慕明棠看到他的表情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懷著最後的希望,小心試探:“那,出入庫的登記表,這個總有吧?”
謝玄辰想了想,看向慕明棠,目光坦誠又無辜:“不知道。”
不知道……慕明棠暗暗咬後槽牙,她就覺得這個人不靠譜,果然,她一點都沒冤枉了他!慕明棠都被氣得沒性兒了,說道:“真是個撒手掌櫃,這麽大的王府,每天要出入多少東西,你心裡都沒個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