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逸的臉色陰晴不定,慕容舒清也不想去招惹她,勉強收住臉上的笑意,打算越過他,回疊翠小宿再睡上一覺。
可惜她還未抬腳,軒轅逸冷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初晴為難你了?」
為難應該算不上吧!慕容舒清不在意的笑道:「沒有,公主只是和我講論女子服飾的問題。」
剛才綠倚氣急敗壞的責罵聲中,他基本也聽出了一個大概。知道她不肯說,軒轅逸也不在多問,只是臉色依舊不愉。
沉默片刻,軒轅逸說道:「申時我便要前往臨風關。」
原來閒適輕笑的慕容舒清,聽了他的話,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十日前也聽到消息,滄月國內,有明顯的兵馬調動,只是沒有想到,東隅竟然會因此派駐軒轅逸至臨風關,慕容舒清有些不認同的說道:「滄月現在雖有所異動,卻未正面與東隅宣戰,你這一去,不怕正好落人口實。」
軒轅逸少年成名,甚至被譽為「戰神」。他這時前往邊關,只會讓滄月以防禦邊疆為借口,明目張膽的派兵駐紮臨風關外。
軒轅逸想不到她竟然也知道滄月糾集兵力一事,本來只是來與她辭行,現在不知不覺中居然也想要與她分析起來:「所以我這次只帶三千人馬,名義上也只是去視察邊關。燕芮奪嫡之爭已經是愈演愈烈,不管誰坐上皇位,第一件事總是整治朝綱,調養生息,暫時不會與東隅為敵。而滄月國君一直野心勃勃,如今他又不知從何處得一猛將尤霄,讓人不得不防。
前兩日他與皇上商討的結果便是有備無患,決不可讓滄月有機可趁。知她雖不認同,只是不再反駁。軒轅逸並不打算再與慕容舒清討論這已成事實的結果,他的時間不多,申時就快到了。軒轅逸說出今日來此的目的:「我今日來,只和你說一件事。」
思緒還沉浸在滄月戰事上,慕容舒清淡淡回道:「說。」
「等我回來。」
「什麼?」慕容舒清微愕抬頭,有些驚訝的看向眼前的軒轅逸,是她聽錯了嗎?
「我說,等我回來。」稍嫌冷硬,卻堅定霸氣的聲音再次響起。
「為什麼?」慕容舒清輕問。
注視著慕容舒清平靜中略帶疑問的臉,軒轅逸無語,慕容舒清也沒有立刻追問,兩人就此相視對立。久久,軒轅逸伸手,輕柔的將一縷被清風揉亂的髮絲,掛回她的耳後。
軒轅逸忽然緊緊握住慕容舒清微涼的手,他常年握劍的手,粗糙而厚實,一雙如鷹般桀驁的眼中倒影著她的身影,她為何要如此特別,他又為何始終放不下她:「願得一心人,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等我回來,給你答覆。」
他知道?看來那日她說得話,他是真的記下了,只是這個男人就連要求別人等待,也還是如此的霸道。她想他未必完全懂得她要求的唯一,平等,自由,但是, 為了他的那句願得一心人,她的回答是:「好,我等你。」
軒轅逸走後,慕容舒清一直靠坐在疊翠小宿的亭了裡,沒有躺上舒適的躺椅,就這樣坐著,手中清茶早已喝完,卻不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時輕撫杯沿。眼光一直留戀在前院的那簇白菊上,卻又不像在賞花。
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她,讓一旁的綠倚看不明白,軒轅公子特意趕來辭行,表示重視小姐,可小姐現在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猜不懂她的心思,綠倚上前輕輕拿下慕容舒清握在手中,卻早已見底的茶杯,柔聲說道:「小姐,老夫人讓人來傳話,請您到前廳去。」
慕容舒清抬頭看看天色,太陽已經偏西了,金絲般的陽光揮灑在疊翠小宿中,為它鍍上了一層金光,遮掩了它的清冷素雅,讓它展現了不一般的華貴而溫暖的風情。他該已經出發了吧。
慕容舒清起身,輕輕的錘了錘有些僵直的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收拾著桌上的茶具,綠倚回道:「快酉時了。」
酉時了,那麼說壽宴即將開始了。慕容舒清踏出亭子,歎道:「那我們出去吧。」又是一場無聊的宴會。
綠倚跟在她身後,快走出疊翠小宿時,還是忍不住說道:「小姐您不換件衣服嗎?」那個公主存心和小姐作對,待會那麼多人,若是她又借此發作,侮辱小姐該如何是好,再說,她們慕容家,什麼華衣錦緞,奇珍異寶沒有,犯不著受這屈辱。
慕容舒清停住腳步,回道笑問:「你覺得我應該換嗎?」這丫頭,還糾結於這個問題上。
慕容舒清迎風而立,臉上舒緩的笑容平和而溫暖,墨綠的長裙隨風輕擺,飛揚的髮絲靈動而飄逸,在這金光輕撫下,如翠竹般堅韌,如青荷般傲然,這樣的小姐,何須那些冗雜的華服珠寶來彰顯美麗和身份。綠倚思索片刻,輕咬菱唇,堅定的說道:「不換。」
知道她已經想明白了,慕容舒清笑言:「那還等什麼,走吧。」
「是。」綠倚終於露出笑容,跟著慕容舒清出了疊翠小宿。
走在曲折的迴廊上,就得人聲鼎沸。緩緩行至前院,四五十張桌子已經一字排開,眾人紛紛向今日的壽星道賀。祁鍾霖身著暗紅流金長袍,純黑色的錦綢腰帶上,繡著一隻趴著的避邪神獸,雖是趴著的,卻仍讓人感覺到蓄勢待發的勇猛。
祁鍾霖站在主位之上,向眾人拱手謝禮,爽朗的笑聲,依舊挺拔的腰桿,仍不輸當年叱詫風雲,翻轉朝堂的風采。
今日能進的祁家的人,都非等閒之輩,慕容舒清在這不大的前院了,幾乎看遍了朝堂之中,三品以上的官員。榮德仁和林航也在其中。
主桌之上,除了祁鍾霖,賀湘君外,還有榮寧王和初晴公主,現任丞相畢戌笙,祁雲、祁雨夫婦。
祁家這麼多人中,祁雨夫婦是慕容舒清最感興趣的。少年將軍與江湖俠女間的愛情故事總讓人津津樂道。傳聞他們也是不打不相識,從仇家打成冤家的。慕容舒清仔細看來,現在的祁雨和東若雪雖已經四十多歲了,歲月在他們身上也不可避免的留下的痕跡,但也依然是男的健碩俊朗,女的風姿綽約。兩人時而低語交談,時而與鄰桌的小兒子眼神交流,眼神交匯間,默契十足。確實是一對壁人。環視四周也未見什麼十七八歲的俊秀少年,可見,那離家十八年的祁風華仍是未歸。
慕容舒清靠在院牆邊上,漫不經心的看著這喧囂的小院,並不急於進入,而她一身素衣也沒有引起這些貴客們的注意,她也樂的逍遙,繼續看熱鬧。
祁睿正在與身邊的兩個男子說笑,其中一個衣著光鮮,淺藍的錦緞絲綢,腰間別著流蘇玉珮,長髮倒是未用金冠玉帛之類的束好,而是用湛藍綢帶隨意的束在腦後,一身的慵懶與奢華,這人應該就是她那夜巧遇的賞月人,祁家有名的「紈褲子弟」祁風賢了。別一個人就低調多了,天青色的布衣儒袍穿在他身上略顯寬鬆,長得眉目清秀,舉止也是沉穩得體,一眼看來,就是一翩翩讀書郎。和俊朗挺拔,榮華逼人的祁家兄弟坐在一起,竟也毫不遜色。
「舒清,過來。」
慕容舒清正待轉向另一桌繼續觀察這難得一見的名人齊聚,賀湘君的呼喚卻讓她成為眾人關注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