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紫鴛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壯漢,寬大的藏青袍子,方臉虎目,額頭飽滿,一身硬朗。走至慕容舒清面前,抱拳行禮。
「什麼事?」慕容舒清手握剛沏好的新茶,沒有多餘的話。
「鴻河上游暴雨數月,引發洪水,今年的糧食顆粒無收,洪水暴發太猛,官府糧倉多數糧食被毀,朝廷調派的糧食又多日未到。飢餓難耐下,少數難民開始搶劫一些小米鋪,再繼續下去,可能會威脅慕容家糧倉和米鋪。」馮毅恭敬的匯報著梓城的情況,站在一旁,等著慕容舒清的命令。
「黎靖嘉呢?」這個一向蔑視商人的父母官,她倒想看看他怎麼處理。
「黎大人已經將剩下完好的糧食分發給難民,並將家中存糧一併用於賑災。災民已經被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可是難民人數眾多,糧食不夠,朝廷調派的糧食又遲遲未到,民眾已經不相信朝廷,人心浮動。」
「朝廷調派糧食何以遲遲未到?」官確實是好官,只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次調派的糧食大多從運城一帶送過來,運城到梓城水路較快,但因為水患,不得不改走陸路,所以費時頗多。」
「還要多久可到?」慕容舒清皺眉。
「據探子報,快則二十日,慢則一月。」
「聯繫其他糧倉米鋪老闆,讓他們放自己庫存兩成糧食,不夠慕容家補足。告訴黎靖嘉,我慕容家開糧倉賑災,讓他調派官兵協助,維持秩序。至於難民要多派人安撫,告訴他們,我們有充足的糧食,別再出現搶劫糧食的事。另外派人接應朝廷調派的糧食,二十日內必定要送至梓城。」思索片刻,慕容舒清緩緩地吩咐馮毅。
「是,屬下立刻去辦!」說完,藏青色人影已消失在竹屋之內。
竹屋內安靜了下來,眾人各有所思。軒轅逸本就嚴肅的臉更見深沉,雖然他經常在外打仗,對朝廷中事並不完全掌握,可也知早在五年前一場洪水使東隅國半數受災以後,皇上就命專人治水,五年過去怎會因為幾場大雨就導致河水氾濫,讓整個梓城受災嚴重?!
裴徹則一臉深思的看著離去的藏青人影,沉穩內斂的內息,形如閃電的敏捷速度,看來那個馮管事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武功決不在他之下。這樣的人居然肯居於人下,而且還是個不滿雙十的女人。看他恭敬的態度,應該是真心誠服。再把視線調向慕容舒清,只見她輕拍著陷入夢鄉的小女孩,臉上帶著柔軟的微笑,哪裡還有剛才發號施令的果決!
「姐姐,這次賑災我們可能要損失梓城糧倉三成庫存。」慕容星魂粗略的算了下這次水患的損失。不禁皺了皺眉。
「嗯。」慕容舒清點頭應了一聲,看小女孩睡熟了,交給旁邊的綠倚,讓她抱進內室休息。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臂,才繼續說:「即便是這樣,也要放糧,不然受苦的只是災民!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除非治水取得成功,不然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是會不定時的發生。」
「朝廷早已派人治水,看來是沒有成效了。」軒轅逸深鎖的眉頭依然沒有解開。
「有,薛赴的荷包脹了很多。」嗯,皺眉也沒能破壞他俊美的臉,反而更添冷雋氣質,還真是養眼。
軒轅逸沒有再說話,臉色卻越發陰沉。
「我們這次放糧賑災,看那個黎大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慕容星魂早就聽說姓黎的老是和他們過不去。這次要不是慕容家肯放糧,他的烏紗怕是要不保了。
「黎靖嘉可以說是個盡職的好官,只是迂腐的認為商人重利,賺的都是投機的錢。所以才會處處為難我們。這次也是個好機會,讓他對我們有所改觀,我們是做生意的,和官府搞好關係對我們大有益處,至於其他商家在這以後也會以我們馬首是瞻。畢竟比起搶糧毀鋪,兩成糧食不算什麼。在民眾間更是樹立起了樂善好施的美名,以後糧食的買賣首先想到的將會是我們慕容家。」慕容舒清清茶在手,講得雲淡風輕,聽的人卻張口結舌。
難怪慕容家在短短三年內崛起,放糧本該是受損失的一件事,在她的操控下反而成了一舉多得的益事。裴徹第一次嚴肅的審視起了慕容舒清。陽光下素白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一張頂多只算得上清秀的臉,一身淡綠輕杉,一頭及地青絲,卻有著說不盡的飄逸,自在。
軒轅逸卻一臉笑意,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一雙眼緊鎖著那個依然不動如山,淺笑盼兮的女子。
這軒轅逸笑得詭異,剛才還烏雲密佈的臉,現在卻陽光燦爛起來。慕容舒清給他那雙似乎承載著「溫柔」的眼看得心裡直冒苦水。他是太閒了,想拿她當獵物嗎!
「你們不是要出去?」慕容舒清看著外面燦爛的陽光,提醒他們該出門了。
「對噢,我們今天去紫雲峰,姐姐一起去嗎?」
「不了,昨晚受了點涼,一大早月兒就過來了,現在有些累,想休息會,你們去吧,好好招呼兩位公子。」希望這軒轅逸不要再像昨晚一樣找她麻煩。
出乎意料,軒轅逸對於慕容舒清的不願陪同,並沒有多說,只是一雙眼緊盯著慕容舒清,慕容舒清隨手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任由他看,只是不去理他,不過不得不說,還真有壓迫感。
「好。那我們走了。」說著,三人離開園桌,準備離去。軒轅逸的俊臉上依然洋溢著笑容,再看一眼倚在書架旁的慕容舒清,忽然大笑出聲,率先踏出竹屋。這笑把裴徹和慕容星魂笑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嗯!」輕輕應了一聲,沒再看向他們。眼睛雖然看著書,但慕容舒清的心神卻被那笑聲震的恍惚了。看得出來,軒轅逸對她極感興趣,而要對這樣霸氣十足,俊朗非凡的男子動心怕是十分容易的事,但她不是慕容舒清,看看手中的紫鐲,她會留在這裡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她可以動心嗎?若不能確定會永遠的留在這裡,那動心、動情,只能是害人害己。
若真是要永遠留在這裡,她是斷然不能接受三妻四妾的婚姻,如若芳心已許,才發現所托非人,那又情何以堪啊!
外面陽光燦爛,湖水清澈,涼風吹得手中書頁沙沙作響,慕容舒清靠在窗邊,任清風拂面,看著如綠海般廣闊的竹林,不禁莞爾,罷了,她的其它功課一向優秀,只可惜感情卻忘了修學分。她淡漠慣了,真若愛上什麼人,怕也不會幹柴烈火,驚天動地吧。既然如此,又何須太多在意。愛情不過是她生命的一部份而已。
依然掛著淺笑,只是這次,慕容舒清的心思都陷進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