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倫敦邊境。
統轄局中央決策室的指揮中心,燈火通明,每一張疲憊的面孔看上去都嚴肅又凝重。
剛剛刺耳的警報聲仿佛還有余音回蕩在耳邊,不由得令人提心吊膽起來,緊張的盯著屏幕,等待結果。
參會者們仍然是那一撥參會者,反正高階升華者基本上幾周不睡覺不休息也頂多就是打個哈欠的程度,乾脆就沒怎麽瞌睡過。
而其他加班熬夜到死的普通成員們基本上也都被警報聲從自己的被窩裡拽出來,蓬頭垢面的坐在位置上,面面相覷。
尤其是看到剛剛從側門走出去的那位天敵·提爾時,神經就越發的緊張。
這時候天敵出現?
讓人嗅到了不妙的意味……
“發生了什麽?”後來的人不安詢問:“地獄終於發起進攻了?哪個統治者想要進入邊境?還是毀滅要素?”
而等在這裡的人也一頭霧水。
在青銅之眼沒有傳來偵測報告的時候,誰都不敢輕易斷言。
可邊境防禦陣線依舊一片平靜,如同死水那樣,毫無波動,甚至連個摩擦和起火都沒有。可安全警報怎麽就忽然拉響起來了?
而當青銅之眼的初步報告傳遞上來的時候,所有人更是面面相覷。
——地震。
確切的說,是深度震蕩。
然後,是席卷了深度10全域的恐怖風暴,令統治者們的先遣軍團遭遇了預料之外的重創。
而且由於深度潮汐所引發的地獄匯聚,以及地獄之梯的銜接,令原本局限在一個地獄的地震和一個深度的風暴擴散擴散了數倍,給數十個地獄帶來了預料之外的襲擊和慘重損失。
就連地獄之梯都出現了中斷,可以預見黃金黎明如今已經爆表的血壓,還有接下來的可怕工作量。
以及,諸多統治者的慘烈損失……
並非是什麽噩耗,恰恰相反,消息好到讓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哪怕是青銅之眼在反覆查證之後,也都不敢輕易下定論。
“啥玩意兒啊?”
就好像兩軍對壘,排兵列陣的時候,忽然看到有個大火球從天上掉下來,砸進對面的老窩裡一樣……
一時間,如夢似幻的感覺從所有人的心頭浮現。
還有更多的人咬牙開始給自己注射活力藥劑,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而有的譜系,已經派出了信使開始自行查證,或者動用探鏡開始詳細觀測了。
就在所有人的低聲談話和交流之中,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從側門悄悄走進來的葉戈爾。老頭兒明顯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腳上還穿著拖鞋。
而當看到他坐在羅素旁邊之後,不遠處的玄鳥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明白了什麽。
而羅素,依舊低頭玩著手機。
恍然未覺。
葉戈爾面無表情。
這老東西,已經演起來了……
他低聲咳嗽了兩聲,在羅素終於抬頭看過來時,低聲問道:“天國譜系……你們象牙之塔,不,槐詩是不是還有什麽其他的任務?”
“沒有啊,怎麽了?”羅素似是不解,反問。
一時間,葉戈爾的神情就變得分外古怪。
緊盯著羅素。
羅素也看著他,滿懷著疑惑:“怎麽,他出事兒了?”
“不,他沒事兒。”
葉戈爾沉默了片刻,低聲說:“但他把雷鳴白原弄炸了。”
“……”
“……”
短暫的沉默裡,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可看向彼此的眼神,就充滿了困惑和無數問號,臉上的神情變化,每一條皺紋裡都寫滿了你特麽的在逗我。
一個懷疑你知道,一個懷疑你懷疑我知道……
娃,套了起來。
“……炸了?”
許久,羅素終究還是打破了套娃循環,再度求證。
“對,炸了。”
葉戈爾頷首,無比確信的說道:“簡單來說,他在搞了一個大炸彈,把半個地獄炸上天了。連帶著一整個地獄聚落和超過六支大群,以及後續的四個軍團……”
啥玩意兒?
那些看過來的視線變得越來越古怪。
幾乎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太離譜了!”
羅素不假思索的打斷了他的話,嚴肅糾正:“我們學校絕對不會接受這種恐怖襲擊的指控,槐詩先生向來是我們的模范員工,品行兼優,樂善好施……”
一瞬間的茫然之後,老頭兒本能的開始撇清關系。
我不是,我沒有,你可不要亂講!
“行了,羅素先生,我們不是來追究你們的責任的。”
葉戈爾歎息,直接將手裡的文檔推過去:“既然開口,就肯定有確鑿的證據——這是剛剛傳過來的資料:現境的哈珀偵測到了一次系外流星撞擊形成了爆發,目視光等達到了1.16。
同時,我們在地獄的探鏡探測到了深度10左右的一次大型震蕩。
並且在現場拍到的有關槐詩的影像和照片。
保守估計,他在毀滅了一個地獄聚落之後,又殲滅了三支以上成建制的地獄軍團,並且用某種未知的方法殺死了一群極度危險的深度遊蕩者……引發了波及了三個深度,數十個地獄的風暴。
從而極大的拖延了地獄的先遣部隊的集結速度,並且深度潮汐的亂流令部分統治者的上浮受到了干涉,至少為我們爭取到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或者更多。”
“……”
沉默,漫長的沉默裡,羅素的神情裡寫滿了狐疑。
端詳著眼前的葉戈爾。
——咱倆究竟誰才是洛基?
可他自始至終卻都沒有嗅到任何謊言的味道,而且,葉戈爾也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來逗自己。
可問題是……
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他哪兒能想到槐詩前腳剛出了個門,還沒過幾天呢,就整出這麽大的一個活兒來?
這要是提前有了準備,他哪裡還至於在這裡乾坐著發呆?
早他娘的杠杆加倍再騙一大波投資,然後開始再賭他娘的一波了。要順利的話,這會兒恐怕連接盤的冤大頭都找好了。
——哪怕是放在任何時候,這都是一場值得專門頒發勳章的大捷!
要知道,防線這種東西,能修一分,那麽就有一分的效果。
可想修一分,就要出一分的力氣。
時間。
時間永遠都是重點,永遠也都不夠用。有這麽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能多幾分把握。尤其是調整各個地區守護者的輪值,並且保證在關鍵的時候能夠抽調出足夠的人手。
通常的狀況就算了,在三大封鎖的籠罩范圍內,不缺乏火力和支援。
但倘若有統治者出動的話,就需要有五階升華者頂上,部分極強的可能還需要受加冕者調動修正值,使用威權遺物才能擊退或者殺傷。
如今憑空多出了一周的時間,不止是決策室松了口氣,前線那些在過勞死邊緣反覆橫跳的人都恨不得給槐詩立個牌位每日燒香。
只求槐詩先生你在地獄裡多多整活兒,多多表現。
只有羅素一時間竟然有些心痛。
曾經有一個騙錢的機會擺在他的眼前,他竟然沒有珍惜!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修正值的分配上,是不是就可以商量一下了?”羅素的眼珠子沒轉完一圈,便已經麻利無比的舉起了大刀片子來,“總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啊,是吧?”
“你剛剛還說不承認的……”
“哪裡的話,槐詩是我們天國譜系的中流砥柱,人品可靠,道德高尚,心地善良,最喜歡的就是扶老奶奶過馬路這種好事兒。況且,這一次執行的還是統轄局的任務,你們總不能光給個口頭表揚就算了吧?”
在這個家夥越來越離譜之前,葉戈爾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行,別說了,除了原本許諾的歪曲度之外,槐詩進階所需要的修正值統轄局包辦了,好吧?”
與其讓他漫天要價,還不如自己把條件擺出來。
不然這老王八肯定咬死了不放松。
而這一次,羅素竟然也沒有乘勝追擊,反而露出懷疑的神色:
“你確定?”
“那自然,我一個秘書長說話姑且還是算話的。”
葉戈爾頷首,並不在意。
修正值雖然寶貴,但就是應該用在刀口兒上才行,況且,他一個三階進四階的升華者,能燒得了多少修正值?
大不了給個雙倍嘛。
可不知道為什麽,羅素的眼神卻看得他有些發毛。
就好像過年的時候看村子口上那一頭大肥豬一樣。
“你笑什麽?”葉戈爾疑惑。
“不,沒什麽。”
羅素憨厚一笑,“好事兒,都是好事兒。”
葉戈爾沉默了許久,總感覺老東西在搞什麽鬼,但又想不明白,便繼續說道:“不過,最後,我倒是還有一個問題。”
“請講,請講。”
秘書長沉默片刻,咳嗽了一聲,感慨道:“我理解,天國譜系的任務艱巨,而且在所有哨所計劃中也是最危險的幾個,槐詩小隊所要承擔的風險也是最高的。”
“哪裡哪裡,都是為現境做奉獻,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呢。”
羅素矜持回答:“這都是天國譜系的分內之勞,不必在意,只是你看前幾天我提的那個邊境貿易協定……”
“那個再另說!”
葉戈爾忍著嗆咳的衝動,艱難的把話題拉回來:“總之,天國譜系能夠這時候站出來,給大家做一個表率,決策室也是很欣慰的,也想要拿出來豎立一個典型,不過……”
他揉了揉眉心,從文件裡抽出了一張照片,擺在了羅素的面前,疑惑的問:
“——他為什麽沒穿衣服啊?”
照片上,那個佇立在焦土大地上的男人,雙手叉腰,坦蕩的迎風而立,映襯著一片毀滅的廢墟,說不出的瀟灑和俊秀。
只是不知為何,卻不著寸縷。
渾身**!
“呃……”
羅素的神情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平靜起來,淡定回答:“可能是熱的吧。”
“熱的?”
葉戈爾的眼角抽搐。
“這個,地獄嘛,熱一點也很合理……況且,年輕人總有一點不為人知的癖好,偶爾失態,實屬正常,並不值得奇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總要有所包容和疏導才是。”
羅素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看,他作為山鬼,這是在對現境違規排放廢水廢料的行為表示自己的失望和憤怒。同時,少穿了幾件衣服,以身作則提醒號召大家要降低碳排放,愛護大自然和生態環境……”
一時間,葉戈爾也感覺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忍不住點頭。
可沒等他回過味兒來,就聽見卡擦一聲。
閃光燈一閃而逝。
羅素的手已經悄悄的把手機塞回了口袋裡,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葉戈爾,已經說不出話。
.
談話其實是個體力活兒,尤其是對象還是羅素這種老王八的時候。
當葉戈爾要離開的時候,已經開始頭暈了,萬幸的是到最後都保持了警惕,沒讓這貨再從自己手裡坑走了什麽東西去。
身心俱疲。
可還沒走兩步,就有工作人員喜氣洋洋的迎了上來,令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葉戈爾先生,葉戈爾先生!”
工作人員展示著手中的平板和效果圖:“我們的宣傳圖已經做好了,按照您的吩咐,重點新聞投放,還有全境宣傳。
您看一下,還有什麽要改動的地方麽?”
在平板的現實之上,激昂熱血的文字之間,便是那一張男子漢屹立在地獄之中的全身像,古銅色的肌膚,隨風飄揚的長發,氣宇軒昂的神態。
簡直如同古典油畫中的英雄一樣的偉岸。
同時,也一樣的不穿衣服。
忽然間,葉戈爾忽然有一種腦溢血的幻覺,眼前發黑。
“怎麽樣?是不是完美?”工作人員興奮的說:“這麽漂亮的新聞照我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看過了?您看這個光影,您看這個線條,簡直,無可挑剔!”
“……”
面對著快要拍到臉上來的平板,葉戈爾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點,神情皺起,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
只有兩隻手茫然的比劃著,數度張口,最終才疲憊的說道:“我理解你們新聞工作者求真求實的精神,可有時候,你們,就……起碼……給他畫個褲衩……好嗎?”
“那樣式呢?”
工作人員追問道:“您對樣式有什麽要求麽?你看,這種深紫色的三角好一些呢?還是大紅色的拳擊手樣式更好?
或者,我們再大膽一些,還是說,更加契合個人的風格?”
你們他娘的就不能換一張照片嗎?!
葉戈爾有心還想要說幾句話,可為了自己的血壓和壽命著想,已經不想再看了。
只能麻木的捂臉,“你們……你們自行發揮吧……”
於是,事兒就這樣定了。
在二十分鍾之後,現境,邊境,七大洲,八大洋,天文會五常乃至數百個獨立邊境城邦的覆蓋范圍內,接連不斷的清脆提示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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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亮了一張張呆滯的面孔。
簡短激昂的文字敘述了這一番敵後奇襲的始末,毫不保留的讚美褒揚了英雄的成就。而最前面的超高清全身照則向每一位閱讀者展示了這位當事人的不羈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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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半個小時後,一個嶄新的詞條登上了今日熱搜。
無數人都在疑惑焦慮的等待答案:
——那個粉紅色的豬頭是個什麽東西?
失眠到凌晨四點,早上七點起來排隊打疫苗,然後陪白澤去拆線,最後回到家之後再送病蔫蔫的狗子去診所,回到家癱在椅子上動不了,萬幸的是昨天還有一點存稿。到現在耳朵裡嗡嗡響,感覺我明天是指定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