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日天跑到廁所,用涼水沖了幾把臉, 又沒了景皎皎那個刺激源在面前, 他很快就調整過來了。
又往臉上撲了一把涼水, 他抬頭正對著鏡子, 發現眼眶微微有點發紅,可能是因為剛才突然受刺激帶出來的生理反應, 好在嘔吐的感覺現在已經沒有了。
不過——
他居然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景皎皎‘突襲’到,還又一次體會到那種糟糕的感覺,一張臉以肉也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操了,這簡直就是恥辱!
他難道真的老了不成, 不然為什麼無法理解景皎皎這種行為模式,明明只是個高三的學生,竟然會在假期結束返校的時候在班上這麼大張旗鼓的告白?
腦子有病吧?!
雖然原來的軌跡中,景皎皎也看上了景安, 並對他發動了攻勢, 但真的沒有像這次這樣神經啊, 明明高中老師都是嚴禁學生戀愛, 所以就算學生之間談戀愛也是偷偷摸摸的來, 哪有這樣明目張膽在教室直接給他放禮花還當著同學面這麼大張旗鼓告白的?
他站直身體,還沾著水的雙手對著鏡面甩了甩,水滴甩到鏡面上模糊了他的表情,他感覺自己調整好了狀態之後就沒在廁所多待,又重新回到教室了。
在他推開門進入教室的瞬間, 班上的同學幾乎齊刷刷的看了過來,看到他後,剛才起哄最厲害的幾位同學不知為何都莫名的有點心虛,不太敢看他,很快就垂下了腦袋,做出一副努力學習的樣子。
郝日天沒在教室看到景皎皎倒是半點都不意外,被班主任發現了,怎麼可能不被訓話?
他面色如常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班上的同學視線隱晦的追著他,在他拿出練習冊後,同桌猶豫了半晌還是壓低了聲音湊近他問道,“學神,你沒事吧?”
畢竟學神剛才反應有點過激,同桌都兩個月了,他自認為對學神還稍微有點瞭解,如果不是有什麼情況,他絕對不會做出那麼過激的反應並讓女孩子當場下不來台!
他有點擔心學神。
郝日天還記得這小子在他進了教室後給他做的提示,看在這一點他也不會對他的關心視而不見,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聲音一如往常,“我沒事。”
同桌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看著他的神色愣是沒敢繼續。
其他偷偷豎著耳朵的同學也沒能聽到什麼,只能遺憾的收回心神,教室裡一時間靜的出奇,讓從一班經過的其他班同學都忍不住咋舌,難怪火箭班成績好了,晚自習都沒正式開始,一班的學生就這麼有自律性的開始仔細,紀律不用人管都那麼好,果然成績好都是有道理的,對比他們班此時的吵吵鬧鬧,還真是沒得比。
——美好的誤會就是這麼來的!
與此同時,木老師的辦公室。
她看著站在面前的景皎皎,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沒能讓自己直接發脾氣,但看著景皎皎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生氣。
控制住情緒,她儘量心平氣和的開口,“景皎皎,學校三令五申不讓學生談戀愛,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不想影響你們學習,你們現在都高三了,高三代表的什麼想必不用我再詳細的跟你說一遍,你今天為什麼這麼做?竟然還直接在教室放禮花?”
景皎皎還在因為郝日天剛才直白又嫌棄的拒絕惱怒著呢,班主任這麼一問,她直接回道,“我只是喜歡他而已,也能保證不影響學習成績的,可他一點風度都沒有,我已經決定不喜歡他了。”
完全一副惱怒下賭氣的回答方式,木老師頭更疼了,覺得跟她可能沒法正常交流。
“好,這個暫且先不說,我記得你轉學過來後一直都沒怎麼穿過大紅色的衣服和裙子,今天怎麼突然穿大紅色的裙子?”這個才是木老師更關注的。
自從上次景安的大舅來過一次之後,她就一直有跟趙大舅聯繫,為的就是能更詳細的掌握景安的現狀,好在出了意外的時候及時幫助他,這次景皎皎的行為怎麼看怎麼透著一股怪異的味道,她必須弄清楚情況。
景皎皎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起來,頓了好幾秒才回聲,“沒什麼啊,我就是覺得大紅色漂亮而已,比較襯我的膚色,想要告白的時候更好看一點,就是這樣。”
“景皎皎,說實話!”從她的神態和反應都看得出來她在說謊,木老師語氣一下子就嚴厲了起來,“你這種行為按照學校的規定是要記過通報批評的,老師希望你能嚴肅對待,這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一聽記過通報批評景皎皎臉色就變了,真被通報批評她臉往哪擱,再記過的話到了大學檔案上都會留著污點,這怎麼行?
“老師我說我說,您不要記我過。”景皎皎語氣急切的開口,在木老師的注視下,她不過猶豫了一下下就拋開了自己之前的保證,“是二十二班的陳航和何偉,他們倆告訴我景安喜歡大紅色,說這樣告白成功的幾率更大,我這才這麼做的!”
本來她是不認識什麼二十二班的同學的,而且二十二班是複讀班,在她眼裡就是腦子不好使的,不然也不會一年沒考上還要繼續複習了。
但陳航和何偉主動找上她,還告訴她他們以前一直跟景安是同班同學,知道景安都喜歡什麼,見她那麼喜歡景安就想要給她支支招,還讓她不要說這個主意是他們出的,他們只是單純的想幫忙而已。
景皎皎答應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就真的這麼做了。
可現在看來根本沒有半點用,反而起了反作用,這讓她挺不滿的,對賣了陳航和何偉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只是說完後她發現木老師的臉色特別難看,看上去挺嚇人的,剛才她還一副無所謂的姿態,但對上木老師這副表情,心裡不知為何有點毛毛的。
木老師再次深吸一口氣這才沒能讓自己開口罵人,她對景皎皎擺了擺手,“你先回教室,這件事我必須跟你家長說一聲。”
就剛才簡單的交流以及景皎皎轉學過來後對她的瞭解,木老師就知道景皎皎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這些事情跟她說都沒用,而且景皎皎也可以說是被利用了的,她只能就她早戀這個問題跟她家長交流一下。
但二十二班那兩個學生的問題,這次說什麼她都不能這麼算了,真當她學生好欺負不成?
景皎皎感覺有些不對勁,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對上木老師有些嚇人的臉色愣是沒說出口,“哦,那好,我就先回教室了。”
她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辦公室,辦公室門被關上的聲音響起的瞬間,木老師一個激靈,連忙起身緊追著景皎皎一起出去了,因為她趕得快,倒是跟景皎皎一起回了教室。
到了教室,景皎皎還頗為怨念的瞪了郝日天一眼,也不管跟她一起回了教室的班主任,極為明顯的哼了一聲,將凳子拉的哐啷作響,這才重重的坐下。
教室裡本來就鴉雀無聲,她這一番動作帶出的聲響簡直就像是在耳邊炸響的一樣,也讓班上的同學第一次見識到了她的小公主脾氣,心下暗暗嘀咕,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木老師卻面色不變,就跟沒看到景皎皎的小動作一樣,直接出聲吩咐,“所有人都出去在走廊上排好隊,我們班的座位調整一下。”
在她話落後,班上的同學眼神齊刷刷的看向郝日天和景皎皎,下意識的覺得這次換座位跟他們倆人有關,但沒人敢多說什麼,一個個都從座位站起來去外面排隊。
郝日天的同桌特別不舍,他不想跟別人同桌,跟學神同桌了兩個月,他的成績都有了明顯的進步,國慶前的期中考試他還好運擠進了年級前十,雖然只掛在最後一位,但他依然特別激動,畢竟在這之前他基本上只能考進年級前五十而已,這麼明顯的進步,國慶回去都被家裡人好好的誇了一番,還承諾他只要一直保持這個成績就在他高考結束後給他買一部筆記型電腦呢!
這麼大範圍的調整座位,天知道他還有沒有機會跟學神繼續同桌,想著老師會這麼做脫不了景皎皎的關係,他就忍不住對景皎皎有了意見!
郝日天已經起身去了外面的走廊,現在他特別不想看到景皎皎那一身紅,景皎皎卻坐在原位不動,滿臉都是羞憤之色,太丟臉了,她覺得班上同學現在看她的眼神都帶著諷刺和看笑話的意味,她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景皎皎,快走啊,大家都出去了。”她同桌被擋在裡面沒法出去都忍不住催促起來了。
便是有再多的羞憤,景皎皎也不能再讓同學繼續看笑話,被同桌催了一聲,她也就站起身同樣去了教室外面的走廊。
等木老師將座位調整好之後,一班同學都忍不住想,果然是因為景皎皎和學神的關係,因為新排好的座位這兩人別說前後桌了,連同一組都不是,一個在一組,一個在四組,再被中間兩組的同學一擋,誰也看不到誰。
“嘿嘿,學神,我又和你同桌了,以後還要繼續受你關照了,麻煩你了啊!”沒跟學神分開,鄭凱實在沒忍住,趁大家搬東西的時候跟郝日天扯著笑臉說話。
郝日天也懶得再換一個同桌,照舊挺好的,所以在鄭凱說完後他點了點頭以示回應,得到回應的鄭凱直接比了個歐耶的姿勢,那個高興勁兒就別提了。
等他們班換好座位後,晚自習也快開始了,木老師站在講臺上看了看,目光著重在郝日天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卻沒有再單獨叫他出去說話,待了一會兒讓他們都好好自習後就又離開了。
只是這次郝日天卻主動跟了上去,見他跟了出來,木老師雖然不解但還是儘量放柔了神色,“景安,有什麼事找老師嗎?”
郝日天做出一番遲疑的神色,在木老師鼓勵的眼神下這才開口,“老師,這次的事您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大舅?他最近工作很忙,我不想再因為我的事再讓他擔心。”
木老師心下一歎,看看,多麼懂事的孩子,怎麼就總有人要跟他過不去呢,明明就沒什麼深仇大恨,這次的事她說什麼都不會輕拿輕放了,二十二班那兩個學生的所作所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罪了,明知道景安的問題卻還要刻意針對他的病情傷害他,她必須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想到這裡,她拍了拍郝日天的肩膀,“老師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但這次的事不單單是景皎皎早戀的問題,還有更大的牽扯,老師必須嚴肅處理,你不想麻煩你大舅,但你大舅肯定更不願意你有事瞞著他,你就別操心了,有老師替你做主呢!”
雖然木老師這麼說了,但郝日天還是沒有就這麼回教室,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改口,“老師您看這樣行不行,如果一定要聯繫家長,您可以直接聯繫學長,哦就是資助我的那位喬先生,他對我很好,特意資助我不說,還帶我去他公司,教我在公司工作,說過我有事就可以找他,他差不多就是我的監護人了,國慶的時候因為一些工作上的需要,他還跟我一起去了我老家一趟,我外公和舅舅都很相信他的為人,老師您有事找他也可以的。”
一般未成年人才需要監護人,景安都已經過了十九歲了,其實都用不上監護人的說法了,郝日天這麼說也只是為了木老師相信他說的話罷了。
結果木老師聽了他這番話很是驚喜的問道,“真的?喬先生可以負責你的事情?”
別怪她這麼驚喜,木老師是成年人,還是進了社會工作了很多年的成年人,知道有些時候不同的身份和社會地位能起到很大的作用,特別是她接下來要幫景安這孩子討一些公道,如果有喬先生參與,她相信很快就能出結果。
不是她太勢力,而是現實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奈,既然有喬先生這個‘靠山’在,那為什麼不靠?!
郝日天伸手撓了撓側臉,看上去還挺不好意思的,“嗯,可以的。”
“那好,你把喬先生的電話給我,我到時候聯繫他先跟他說一下情況。”木老師想了想,覺得也行,如果再有情況她在隨機應變,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不少。
郝日天就直接將喬言的手機號給了木老師,然後就又回教室上晚自習去了,在木老師眼裡,他就是個完全的受害人,根本不會覺得他的做法有什麼錯誤的地方。
回了教室,郝日天讓同桌給他放風,趁著老師不在的時間,他偷偷給喬言發了短信先給他提示了一下,說班主任這兩天可能會找他,至於具體要談什麼他就不太清楚了。
收到郝日天這樣的短信,喬言很是高興,這代表他們的關係不同一般,都有些期待快點接到木老師的電話了,想知道有什麼事要跟他談!
只是木老師這邊回了辦公室之後沒有先聯繫喬言和陳航以及何偉的家長,反而打了電話給景皎皎的家長,將景皎皎今天做的事全都告訴給了她,又勸告她多管管孩子,之後就掛了電話。
下了晚自習後,景皎皎出了校門打開車門的時候就發現她媽坐在後車座,她上了車有些驚訝,又想到自己今天受的委屈,就忍不住抱著她媽的肩膀撒嬌,“媽,您今天怎麼親自來接我啦?”
“開車。”景母先是跟司機交代了一聲,在車子駛出後才看向女兒,面上神色平靜無波,出口的話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你給你們班上一個男生告白,有沒有這回事兒?”
景皎皎面色一僵,暗怪班主任多嘴,抱著她媽的胳膊晃了晃,“是有啦,他成績特別好,人又聰明,長得還好看,我就有點喜歡了,但他經常一副不將我放在眼裡的姿態,我就想追到他再把他甩了,看他還敢不敢瞧不起您女兒!”
景母皺了皺眉,“真的是這樣?你哥已經很不省心了,媽不希望你也跟你哥一樣不省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考一個頂尖的大學,而不是將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以後媽會替你選一個配得上你的人,這些毛頭小子哪裡配得上你?”
景皎皎連忙回道,“放心吧,媽,我肯定都聽你的,會告白真的只是有些不服氣罷了,我怎麼會真的喜歡上一個窮小子呢?!”
景母面色好了很多,卻也沒有全信她的話,心裡還是決定要好好調查一個那個男學生,不管真假,女兒向對方告白過是事實,她一定要將那點萌芽及時的掐斷!
……
翌日。
中午的時候,喬言以及陳航和何偉的家長全都被木老師叫來了學校,此時全都在她辦公室。
鑒於上次見面時陳航和何偉他們母親的表現,木老師這次特意叫來了他們的父親,她實在不想跟那樣完全不講理只知道護短的母親談事情。
結果還不等她開口,陳父看到喬言後姿態一下子就變了,變得有些拘謹,忙出聲打招呼,“喬總,您好,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您,您是有親戚家的孩子在這裡上學嗎?我兒子也在讀高三,真巧啊!”
因為他知道喬言還未結婚,也沒孩子,所以才會說親戚家的孩子。
喬言看了看他,不認識。
陳父搓了搓手,“我在喬總的公司上班,喬總貴人事忙,不認識我很正常,我叫陳源,很榮幸見到喬總。”
喬言淡淡的點了點頭,“你好。”
然後就看向木老師,神色比起面對陳父要認真不少,“老師,您叫我過來是我家孩子有什麼事嗎?有事您儘管說!”
何偉的父親也說道,“是啊,老師有事您就快點說,我下午還要去上班呢!”
木老師看了看陳父,又看了看喬言,最後再看了看何父,就通過這簡單的反應她就能判斷出一些資訊了,喬先生作為景安的資助者,竟然比這兩位親生父親都做的更好,她又是欣慰又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既然無話可說,就直接說正事。
“是這樣的……”木老師沒有一點隱瞞,將幾個孩子之間的‘恩怨’全都說了一遍,包括第一次發生衝突叫了雙方家長處理的過程都說了,以及陳航和何偉兩人事後不止不反省卻還繼續針對景安的事實。
隨著木老師的敘說,喬言一張臉很快就黑如鍋炭,周身氣壓低的嚇人,看到這樣的喬言,陳父恨不得將那個不省心的兒子拉過來揍一頓好給喬言賠罪,如果兒子沒錯他倒還能挺直腰杆,可現在別說挺直腰杆了,他連嘴都張不開了,不知道說什麼才能喬言息怒。
何父就簡單多了,他就跟一般的家長一樣,聽了老師的話滿身都是怒火,直接就張嘴道歉,“對不起啊喬先生,我讓我不爭氣的兒子親自向您孩子道歉,您看這樣行不行?”
他不向陳父一樣在喬言的公司上班,對他也不怎麼瞭解,他就是個粗人,覺得犯了錯道個歉,最多再做點賠償就過去了。
可他話剛說完就被喬言冷冰冰的眼神掃過,那一眼讓他覺得自己都被凍住了一般,他從來都不知道一道眼神就能帶給他那麼大的壓力,心裡有股不妙的預感。
“報警吧。”喬言冷聲道,“第一次還可以說是無意,第二次那就是蓄意,這樣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讓員警來解決,如若不然,我們就法庭上見。”
陳父和何父的面色全都因為他這番話僵硬了起來,陳父張了張嘴就要求情,喬言卻已經撥了110簡單的將情況說了說,讓員警先過來。
“等員警來吧,我現在先去看看我家孩子。”喬言現在最想做的是去安慰那個被同學欺負的人,而不是留在這裡浪費時間。
因為木老師對郝日天的維護,喬言對她沒有半點意見,離開前還對她點了點頭以示禮貌,至於另外兩個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再去多看哪怕一眼!
喬言一離開,辦公室的低氣壓也沒了,可陳父和何父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倒是木老師對喬言的行動力暗暗讚賞,別說她一個老師對學生那麼嚴厲,實在是那兩個學生太過分了,不給點教訓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到底錯在哪了。
她的學生總不能白白被欺負,一次一次又一次,這樣下去豈不是會給他們一種欺負了景安根本就不用付出代價的錯覺?
這樣下去他們只會更加猖獗,反倒會害了他們,希望這次的教訓能讓他們迷途知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