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水井邊剝枇杷,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手很巧,因為一左一右兩個孩子都根本不會剝枇杷。青山是好像沒有做過這麼細緻的活,但是姜羊就是純粹爪子太小,不好剝。
我三兩下剝了一個,塞進嘴裡吃了。味道果然很好,和去年一樣的甜。
左邊的姜羊盯著我的嘴開始吸溜口水了。右邊的青山低著頭還在奮鬥,手裡那個枇杷快被他捏爛了。
再剝一個準備塞進姜羊嘴裡,想想還是把裡面兩顆滑溜溜的核先挖了出來。姜羊終於吃到枇杷,吧嗒著嘴看著手裡的枇杷,感覺更著急了,但他的三根小爪子就是不好剝,一個用力,圓圓的枇杷就從他手裡跳出來滾向了一邊的草地上。
我又剝了一個給了青山,這個沒挖核,結果青山接過去之後,開心的就全都扔進嘴裡嚼吧嚼吧吞下去了。……枇杷核能吃的嗎?我看著籃子裡的枇杷思考了一下,起身去廚房裡面拿了兩個勺子回來。
走回來的時候我正好看到姜羊拿著一個枇杷塞進嘴裡,連皮都沒剝,直接連皮帶核吃了進去,腮幫子一鼓一鼓,最後吐出來兩個核。青山也被他帶壞了,直接連皮吃,不過這回他學著也吐出一個核。他的表情很疑惑,好像不明白為什麼姜羊吐出來兩個核,自己只吐出來一個核。
我看看手裡的勺子,覺得用不上了。本來是想讓他們挖著吃的,但是現在看他們這麼吃似乎也挺高興的樣子。
其實末世差不多一年後那會兒,各種從前生產出來的食物都差不多過期了,不能吃,所有人都只能轉而到野外尋找食物。那些自然生長的水果一旦被發現,就是沒熟的都會被摘下來吃掉,像那些從前要剝皮削皮的水果,那會兒反而很少會有人去剝掉皮吃,皮、核,都會吃掉。
把兩個勺子放到一邊,我坐回去繼續剝皮。我自己剝了皮在吃,左右兩邊見我沒反對,也開始撒歡的直接連皮吃,不過吃之前我好歹是讓他們洗了洗。
姜羊吃枇杷之後會完整的把核吐出來,滑溜溜的核在他腳邊堆了一個小堆。他吃著吃著,就去玩那些核。我的腳邊也有一小堆,青山那邊原本是亂七八糟的,但是他看到我和姜羊腳邊的核,就把散落在周圍的核全都攏到了一起,也學著堆了個小堆。
不過青山那堆賣相有點淒慘,他總是會把核咬裂開,完整的沒有多少個。他羨慕的看了一眼我們的核,然後就開始小心翼翼的先把枇杷裡的核挖出來再吃。
到最後,反倒是我因為剝皮費勁,吃的最少。
「咩咩~」蹲在那的姜羊忽然站起來,趴在我的腿上,抓著我的手,接著在我的手上放上了一個枇杷核。這核特別大,還不是扁的,而是圓滾滾的,非常好看。
我小時候吃枇杷就喜歡收集枇杷核,還特別喜歡這種圓滾滾的枇杷。姜羊這點隨我,他手裡還抓著兩個圓滾滾的核,但是沒有我手裡這個好看。
我知道他是要把最好看的這個送給我。所以我忍不住笑了笑,摸著姜羊的腦袋親了親。然後沒過一會兒,右邊的衣袖就被人拉了拉。
我扭頭去看青山,他手裡也拿著一個圓滾滾的枇杷核,用兩隻爪子捏著,輕輕放進我手裡。看了看手裡兩粒圓滾滾的枇杷核,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摸了摸青山的腦袋。
籃子裡的枇杷吃掉了一半,還有一半我決定明天再吃。我翻出來兩個透明的瓶子,給了姜羊和青山一人一個,好讓他們把枇杷核裝進去。他們兩都很認真,像得到了什麼任務,把完好的枇杷核清洗過後放進了屬於自己的瓶子裡。
我那堆平分了兩半,一人一半給他們了,我自己只要了那兩顆圓圓的。
姜羊把他的罐子抱進房間,放在枕頭旁邊。這不太好,但我沒說什麼,順便把自己那兩個核放進了枕頭底下壓著。青山那瓶,被他藏進床底下了,我同樣也沒說什麼。
那樹枇杷上還有很多枇杷沒有黃,但接下來就會黃的很快,幾乎每天都能摘到新的枇杷。如果吃不完,我準備做成罐頭,這樣的話放在地窖裡儲存可以放好幾個月。但是有他們兩個在,估計也放不了那麼久。
做罐頭是張姐教給我的,她是李姨死後我認識的,之後她要去找人就和我分開了,我們只相處了幾個月,但她也教了我不少東西。像是這種罐頭的做法,非常的簡單,末世後所有人都在學習如何更久的儲存食物,我當然也是。
去年枇杷沒多少,大部分都被糟蹋了,今年的話可以做罐頭。說實話我一個人的時候很難有那種做點新東西的動力,總覺得這樣可以過下去就這麼過,不被逼到絕境也不想改變。現在身邊多了人就忽然不一樣了,我會主動想著做出點什麼新鮮玩意。
下午我帶姜羊和青山去了石橋那邊看老桃樹。桃子尖開始紅了,但這會兒還是酸的,想吃還得再等等。
站在石橋那邊往進山的路望,有一棵很高的樹,那是一棵板栗樹,這會兒正在開花,一條條淡黃色的花蕾簇擁在枝頭上。等秋天了,可以去打板栗,板栗不管是生吃還是煮熟吃,或者煮熟了曬乾吃,都好吃。
我指著那條隱藏在野草堆裡的羊腸小徑,對青山說:「等秋天,山上會長很多野柿子和野草莓,板栗也很多,到時候我們要去摘。」
我看青山的表情,他聽我這麼一說,好像現在就忍不住想往山上躥了。
「還要等很久。」我走過石橋往山腳下那邊走,「但是我們燒的柴也是在這邊砍的,過幾天柴不夠了,我們要過來砍柴的。」
青山興奮的直甩尾巴,讓我覺得我剛才說的不是帶他來幹活,而是帶他上山去玩的。
我沒往山上走,腳下拐個彎順著這邊的荒田走了一圈,準備把整個村子帶著青山走一遍,讓他熟悉熟悉。這邊的田裡沒人管,所以野草很茂盛,有很大一片地方長著那種到膝蓋高的細長草莖,風一吹,像綠色的浪花一樣翻滾。
以前上學的時候,好像是學過一首詩,形容野草叫『茫茫』。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能這麼形容,直到我來到這裡看到這片野草田。
那時候我是孤身一個人,走進這個寂靜的村莊後,孤魂野鬼一樣到處轉,疑神疑鬼的檢查這裡有沒有什麼危險。然後我看到這些野草,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詞就是『茫茫』。
人的第一反應,有時候很莫名其妙。
那首詩叫什麼,我不記得了。我總是這樣,忽然想起點什麼,然後就怎麼都想不起後續,感覺像看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
今天的太陽也很大,穿的短袖也覺得很熱,草地裡的飛蟲有點多,嗡嗡的蜂也忙忙碌碌的,附近有一片黃色的野花,散發出一股有點奇怪的香味。
水溝邊的草叢裡發出響亮的蛙鳴,一直從荒田這邊到村子另一邊那個水塘,青蛙的叫聲就沒斷過。到了塘邊,蛙聲一陣比一陣響亮。
小池塘裡的荷葉長得很高了,變成深綠色的葉子層層疊疊靠在一起,和姜羊眼睛一個顏色的嫩綠新葉子才剛舒展開舖在水面,晶亮透明的水珠在上面滾動。
塘邊上那大叢大叢的水草裡冒出幾個泡泡,這說明底下有魚,不然就是龍蝦,我有點想吃龍蝦了。
我們走過去,驚飛了一隻在塘邊樹叢裡的小鳥,背上那一抹亮藍色格外漂亮。
整個村子囫圇走一遍,我們就回去休息。先用清涼的井水洗了洗在外面走過一圈生出的燥熱,踩著濕潤的廉價拖鞋,滋啦滋啦的往屋裡走。老屋子裡很涼快,特別是走進堂屋,因為後門也通風,這穿堂風就是最涼快的。
去年夏天,我就愛待在這裡。
今年的話,那張竹床很破了,也許我可以試試自己去砍竹子新做一張。這個就等天氣更熱之後再說。
在屋裡歇息一會兒,我從放工具的房子裡找出來鐮刀,打水去廚房邊上磨鐮刀。明天要去收麥子,鐮刀肯定要先磨好。
我磨了好幾把,除了我自己和青山的,姜羊我也準備給他一把。不過我不是讓姜羊割麥子,我估計他不會,我讓他拿著鐮刀,只是希望他手裡拿著東西下次別見到大蛇徒手去捉。
這可能沒什麼用——同時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鐵摩擦石頭的聲音有點刺耳,我坐在樹蔭底下磨刀,姜羊和青山也在旁邊看著。從前我就一個小尾巴,現在又多了一條。
清水潑過磨刀石,沖走了沾在上面的鐵鏽沉積物。刀上的鐵鏽被磨下來,我手上都是一股的鏽味。污黃色的水流向一邊的小溝。
磨好刀,我把不太穩的鐮刀用鐵絲纏了兩下。除了鐮刀還有擔麥子的扁擔和筐,像是筐這種竹製品,我來這裡的時候很多都因為沒人使用保養已經爛掉了,現在用的都算比較完好,但仍舊有一些破洞。
我已經決定等收過了麥子,就去砍幾根竹子試著自己做竹筐竹籃,總歸以後用到的地方還很多。
更何況,現在多了個苦力,我的壓力一下子減輕了很多。
我抬眼看了一下青山。他樂滋滋的盯著我給他的鐮刀,翻來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提醒了他一聲,讓他不要用刀去割爪子,我怕他把那薄鐮刀割卷刃了。還有就是,免得姜羊也來學他。
這兩個孩子,姜羊的年紀對什麼都好奇,看到我幹什麼都想學,看到青山幹什麼也想學。青山呢,大概是從前被關久了,也沒怎麼見識過這種鄉下耕作生活,同樣是對什麼都好奇,我有時候懷疑,好奇就是他們這種長鱗片的共性。
青山會模仿我做事,也會模仿姜羊,特別是看到姜羊走在路上拔草吃,他也學,看到姜羊抓蟲子,他也學。這兩個互相學習,我一不注意他們兩就都歪了。
晚上,我把那條大蛇剝皮煮了吃,就當是歡迎青山,順便明天要干農活,讓他吃餐好的。雖然青山這會兒的精神狀態很好,但是畢竟他瘦成那樣也不是一天兩天能補回來的。
我特地把蛇膽放在碗裡蒸熟了,給了青山。
「不要咬破,直接吞……」我說的太晚,接過蒸熟蛇膽的青山已經咬了下去。我和姜羊眼睜睜看著青山的臉皺成了一團。
「啊……咩。」姜羊吸溜口水。
「你不能吃這個,吸什麼口水。」我揉了一把薑羊的腦袋,去地窖裡拿出來最後一瓶之前做的地莓醬,一人分了一半。
他們兩一人一個碗,拿著勺子舀紅紅的地莓醬吃。姜羊是明白這就剩最後一點了,吃的非常珍惜,青山很明顯被苦了一把後,也被這甜甜的醬征服,吃的比姜羊還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