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在的那個房間,味道很難聞。我把門一打開就被裡面的情景給驚了一下,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快步走了進去。
小怪物癱在床上,周圍都是一些好像吐出來的穢物,裡面還有沒消化完的老鼠肉。天還沒亮,外面仍舊很暗,從窗戶透進來的那一絲絲光線不足以讓我看清楚小怪物是什麼情況,我只能又去點亮了蠟燭。
光線清晰後,我看到小怪物整個人都髒兮兮的,按了一下它癟癟的肚子,小怪物發出一點喘氣聲,它的氣息微弱,眼睛也好像睜不開,但是好歹還活著。看到幾乎滾在嘔吐物裡的小怪物,我也沒嫌棄它,畢竟我從前最狼狽的時候,連續好幾個月沒能洗澡,味道比這難聞不知道多少倍。
這東西確實命大,這麼折騰還沒死。我想它大概是吃不了這種變異老鼠肉,可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
沒考慮多久,我把小怪物再次帶到廚房,給它脫掉了身上那件捲成一團,沾滿了嘔吐物的衣服,又隨便擦了擦身子。然後用一件大外套打了個包袱,把光溜溜的小怪物塞進去,最後把那包袱的兩個衣袖系在自己身上。這樣一來,小怪物就被兜在我胸前。
我要出去找點東西,把它放在這裡,說不定就會被什麼偷溜進來的變異動物吃了,所以只能這樣帶著它。
小怪物也許是真的被折騰的很慘,被我這樣擺弄也叫不出一聲,軟榻榻的被兜在衣服裡,我調整了一下這個像是嬰兒背帶的包袱,覺得這個位置不影響我砍東西,這才固定下來。我從廚房角落裡翻出竹籃子和小鋤頭,還有一些可以用得上的雜物。
農村的房子裡,大多都有這些工具,我把這個村子其他房子裡能用得上的東西,都收集到這裡來了,農具也放了一堆,大部分都很有用。
帶好工具,我又從櫥子裡拿出一個布袋斜跨在身上,往裡放了兩個干餅子,又灌了一壺水。做好這些準備,我才鎖上廚房門,拿著柴刀等工具往外走。
我其實要去的地方並不遠,但是我已經習慣了出門帶齊東西,以應付各種可能出現的突發事故。天邊隱約露出一點點白色,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慢慢在褪去,周圍的東西也漸漸能看清了。
在這種光線下,我才會出門,否則就是再緊急的事,我都不會在看不清的黑暗裡出門,那樣太危險了。
初春早晨的露水還很重,我戴好那種橡膠製的厚手套,打開院門,先觀察了一下外面,發現沒有異樣這才走出去,然後關好院門,朝出村的那條路上走去。
這條路原本是水泥路,但現在路面上出現了很多裂痕,那些縫隙裡生長著野草,還有棕褐色的樹根。兩旁的房屋原本都是農村自己新建的房子,但荒廢十年沒人拾掇後,都變得殘破,屋裡屋外都長著各種植物,還有不少樹枝從窗戶裡伸出來,牆壁上也爬滿了各種藤蔓野草。
這麼比起來,我住的那棟老瓦房看上去反倒最堅固,我兩年前來這裡落腳的時候,只有那棟瓦房房頂沒被野草淹沒。
順著腳下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前面有一顆很大的槐樹,這棵槐樹變異了,但是只是體積長大了許多倍,並沒有像一些危險變異植物那樣開始狩獵動物,它地下的根已經延伸到了周圍五百米外,我住的那個老瓦房前面也有這棵槐樹的樹根。樹冠沒有那麼大,但是也像一座高塔,高大的樹冠底下全都是厚厚的落葉。
等到雨季,樹下會出現很多菇子,可以摘來吃。夏天最熱的時候,那樹底下比任何地方都要陰涼。
但現在,我寧願繞路也不會往那樹底下過。因為樹枝上可能有什麼危險的變異動物在休息,那棵槐樹太大,一些小型的變異動物像是貓和黃鼠狼之類的,夜裡就喜歡待在上面。光線還不怎麼清晰,被樹冠一擋就更看不清,要是這個時候往那樹底下過,運氣不好撞上那些藏在樹枝上的變異動物正好肚子餓,說不定就要干一場。
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一向是能避則避,因為一旦受了傷,我接下來的生活都會受到很大影響,特別是現在,還多了這麼一個小怪物。
我低頭看了一眼小怪物露出來的黑色頭髮,抿著唇繼續注意周圍的情況。
周圍靜悄悄的,所有的一切都還在沉睡中,就連草叢裡的蟲子,這個時間也沒有鳴叫。我撿著比較乾淨的路面走,因為深深的草叢裡說不定藏著什麼東西,就算要往草叢裡過,我也會先用手上的柴刀撥開草叢。
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我綁緊的褲管,突然從草叢裡竄出來的變異小蟲爬過鞋面,有幾隻渾身漆黑的甲殼蟲咬住我的鞋子,被我幾下跺腳甩開,又用鋤頭一個個砸死。
這東西是變異蝨子,要是咬到什麼活物,就會像釘子一樣紮在皮肉上面,直到把血吸乾。幾隻好對付,要是一大堆,就是再厲害的人也要掉頭就跑。
我很熟悉這段路,幾下就穿過了那一片,來到村口。村口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鎮上的,另外一條是去山裡的,村裡原本的田就在山腳下,我不管是打柴還是去田裡幹活,都要往這邊一條路去。
今天我要去的也是那裡。不過今天不是去田裡,我是要進山。
我的父母早在一開始就沒了,我一個人像浮萍一樣四處漂泊,雖然遇上過不少糟糕的事情,可是也遇見過好人。
對我最好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我叫她李姨。她是農村裡出來的,要去城裡找她的女兒,可是到處都是吃人的喪屍和變異動植物,還有吃人的人,她沒能找到自己的女兒。也許是因為我和她女兒年齡相仿,我們結伴跟隨大部隊一起逃亡的時候,她對我很好,教了我很多東西。
我現在會的很多東西都是來自於她的教導。
逃亡的途中,我曾因為吃了太多生冷不好消化的東西而上吐下瀉,那時候也不知道去哪裡找藥,李姨就在路邊挖了一種植物的根給我煮水喝,她說她們村裡人有些什麼小毛病都不愛去城裡看醫生,老人教的法子,到附近去挖些那種野根煮水喝了也就行了。
末世後一點小病都是會要人命的,那種草根救了我好幾次,我也就給記住了。在這裡的兩年我沒用上過這種野根,但我記得自己上山的時候好像在哪裡看見過。
村裡大片的田地都荒廢了,長滿了茂盛的野草,只有兩畝地上種了東西,我這兩年試著在這裡種了玉米豆角茄子辣椒等等這些東西,有些種活了,有些種不活,農活沒人教我,我也不清楚什麼季節該種什麼,就瞎種,自己摸索著來。收集的種子也不多,但好歹有些收穫。
這會兒田裡是去年秋天種的小麥,還有雜七碎八一些東西。其實除了我折騰出來的這兩畝地,其他那些荒廢的田裡也偶爾會找到一些意外之喜,有些曾經種過的東西雖然現在沒人種了,但遺落了種子,每年還是會長出來,沒有很多,但我一個人吃也足夠了。
這裡沒有喪屍,沒有其他人,我很喜歡這裡。
只是……偶爾會覺得有一點寂寞。當然,我只有很少的時間會有這種想法,大部分時間我還是很排斥出現其他人。
我又不由自主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小怪物。說實話,改變令我覺得不安,但現在,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走過那兩畝田,我開始往山腳下走,一邊走我一邊注意周圍的田坎地溝,那種野根大多會長在避光的陰溝裡。我用柴刀勾掉腳下的刺藤,撥開那些太過茂密的野草。
正是萬物生長的季節,一個星期前我過來還沒見到這些野草,一個星期後這些野草就大片大片的忽然冒出了頭,就連樹枝上也是一片的嫩綠。
我在山腳下來回翻找,天空已經變得明亮起來,太陽從東邊那座山頭上冒出來,柔柔的也不刺眼。陽光照在我身上,懷裡的小怪物動了動,把露出來的半張臉往我懷裡縮了一下。我一手託了托小怪物,另一隻手還在野草堆裡翻找。
額頭上也不知是露水還是汗水,順著臉頰滑下來,我抬起手用衣服擦了一下,起身走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找。要是這裡找不到,我就得往林子裡更深處去找。
在一個乾涸的小溝岸上,我見到了剛長出來的一截藤蔓,葉子很像我想找的那種。我砍掉周圍的刺樹,又用鋤頭挖開那裡的土。
懷裡兜著個小怪物,不太好用力,我只能把小怪物解下來,把它放在竹籃子裡。
可是我剛把它解下來,這東西就在籃子裡抽風似得掙紮起來,我用腳尖踢了踢籃子,「安靜點。」
我很久沒跟人說話,跟這小怪物說話的時候自己都感覺音調怪怪的,嗓音有點沙啞,不太好聽。我咳嗽了一聲,又加了一句:「不許鬧。」
那生命力頑強的小怪物這會兒好像好一些了,伸出爪子抓在竹籃邊上想爬出來,剛抬起個腦袋就啪的一聲倒回去,在籃子裡可憐巴巴的咩咩叫起來。
我沒管它。掄起鋤頭挖土,挖了幾下,我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野根,手掌那麼粗的野根有三個,還有兩個小一點的,串在一起。我蹲下身子拿起那些野根,抖掉土全都拎起來。
一轉頭,看到小怪物已經把半個身子從籃子裡掙扎出來了,但是因為被我用衣服裹著,下半身怎麼都爬不出來。咕咚一聲,小怪物頭朝下栽倒在田邊濕土裡,砸扁了一片新長出來的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