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容見演的很像,因為實際上是真的。
明野知道他的演技沒那麼好。
考試座位是按照名次排的,容見坐在第一組第一排,明野坐在他的身後,能看到他的後背全是冷汗,校服都被微微染濕了。
容見不太願意承認,躲避著明野的目光,他也很要面子的,隨隨便便就生病怎麼行呢?
明野沒有等來容見的回答,他已經認定了結果,就沒必要等到了,而是繼續說:“是因為那天學得太多太累,身體承受不了,所以第二天才會不舒服。”
容見還是不講話,但的確如此,也不是什麼大病,就是不舒服,一勞心勞力就很容易發低燒,身體素質太差。
明野看了一眼他打的飯菜,輕聲說:“你只吃這麼點東西?”
容見含含糊糊地說:“我吃這麼多就飽了。”
明野扯了扯嘴角,眼裏沒什麼笑意,“小貓都比你吃得多。你多大,貓多大?我去重打一份飯。”
容見也覺得自己天天餓著肚子容易猝死,可實際這是沒辦法的事,他不能說出理由,也不願意惡聲惡氣地拒絕掉明野的關心。
他猶豫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的人設,歪著頭,很嬌氣地講:“食堂的飯菜很難吃,我吃不下去。”
這話簡直是雞蛋裏挑骨頭,廚師聽了要和容見拼命。繪文中學是私立高中,學費高昂,設備齊全,對食堂管控很嚴,即使是大鍋菜也是一流水準。
可這話攔不住明野,如果他想要做什麼事,是一定要做成的。
於是,容見就眼睜睜地看著明野去食堂最邊上的高級視窗刷了兩份現做的小炒。
現在食堂的人已經很少了,沒多久明野就端著兩份炒好的菜回來了,一碟是小炒肉,另一碟是火腿雞絲,都是熱氣騰騰的,與容見身前冷冰冰的水煮青菜對比鮮明。
容見聞到了香味,稍稍皺了皺鼻子,卻裝模作樣地說:“我吃飽了,不想吃了。”
明野將碗碟往他身前一推,說:“不是說要聽我的話嗎?”
容見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卻並不上當,而是說:“我是聽老師的話,可也應該是學習上的事。”
明野笑了笑,“可這就是和你的學習有關。如果上次你沒有因為身體不舒服,肯定會考得更好,對不對?”
容見沒辦法說不對,卻還是搖了搖頭。
他好累,為了小命著想天天餓著肚子,現在卻非有人誘惑自己,逼著自己不吃不行。
明野朝他比了個數字,漫不經心地說:“小姐知道這兩份菜夠我吃多少食堂嗎?”
會心一擊。
容見屈服了,他接過明野手上的筷子,快樂和痛苦交織,“我吃。”
吃還不行嗎!
明野垂著眼,目光落在容見的身上。
他知道小騙子是因為減緩發育,維持女裝才一直節食。可這樣太蠢了,如果真就這麼餓下去,他都懷疑容見活不到一年後就要猝死了。
自此以後,容見就失去了獨自午餐的權利。
因為前段時間的謠言,明野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把容見抓去食堂。可明野把這件事告訴了陳妍妍,說容見是因為過度節食才會經常生病,陳妍妍立刻叛變,成為明野的眼線,每天中午纏著容見不讓走離開,等人差不多走光了,才讓明野來領人,甚至叮囑明野要好好盯著容見吃飯。
容見默默落淚,沒人在乎他只是一個不能吃飽飯必須要節食的小可憐。
他堅決拒絕過,明野就要刷自己的卡買小炒,無論容見吃不吃,實際上容見總是會屈服,永遠都會吃。
雖然有掉馬甲的風險,但短期內還看不出來,現在每天能吃飽一頓,容見真的覺得太好了。
這是他穿書過來,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幸好這個視窗在食堂最偏僻的角落,又有幸運加成,他們一起吃了兩三周都沒被人發現。
不過週末在家吃飯的中午就不能這麼幸福了。
容見平時在學校裏都吃得飽,胃撐大了些,在家就不太能克制分量了,一不留神就吃多了,還是韓雲在旁邊使勁使眼色,他才慢吞吞地停下筷子,解釋了一句,“有點吃撐了,我去花園裏走走。”
實際上他根本沒吃飽,容見餓著肚子在花園裏走了一圈,開始懷念起上學的日子了。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花園裏沒什麼好逛的,容見卻繞著花園走了一圈,連一個園丁都沒看,才又往回走。
容見站在樓梯上,聽到樓下傳來周小春的聲音,正在問:“今天中午怎麼沒回來吃飯?餓不餓,我讓廚房再給你做點東西。”
陸城不耐煩地說:“在外面吃了。我就是想到今天容見那丫頭要在家裏吃飯,煩得慌,才現在回來的。”
容見覺得陸城挺好笑的,這裏到底還姓容,怎麼就成了他家了?
周小春連忙安慰了他幾句,容見準備往上走,才聽到她壓低嗓音說:“你和她置什麼氣?她今年都十八歲了,最多再過兩年就要嫁出去了,到時候她還能頂什麼用?”
陸城笑出了聲,“媽,你說的對,到時候我給她多介紹幾個好男人。”
容見沒再聽下去了,慢慢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在學校待久了,容見已經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女裝確實很麻煩,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就像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努力學習,有幾個關係親近的人,最大的煩惱就是下一場考試會多難。
容見並不在意周小春和陸城母子倆的話,可這些話卻提醒了他,現實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穿到《惡種》這本書裏,而且會死於一年後。
容見歎了口氣,心裏想:他會死嗎?
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容見不願意想這個了,定了個鬧鐘,躺在床上睡著了。
兩個小時後,明野敲開了容見的房門。
容見才睡醒,腦袋昏昏沉沉的,只好洗了個澡,清醒一下。
他換了一身寬鬆的長裙,隨手用披肩搭住了肩膀,遮掩住沒有胸的事實。
明野看到他的臉頰緋紅,大約是被水汽蒸熱的,妝也掉了一些,眉眼鋒利了很多,可發尾又是濕漉漉的,看起來懶懶散散。
容見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你等一下,我戴個耳釘。”
明野點了下頭。
容見最近出門太頻繁,和以往的習慣差別太大,周小春好像有點疑心,他沒辦法,只好趁韓雲下午有事,約明野來自己的房間輔導功課。
畢竟第二次月考迫在眉睫,容見不能再拿生病當藉口了。
容見對著鏡子,想把剛剛因為洗澡而摘下的耳釘戴回去。但是他手笨得很,連個耳釘都戴不好,又不好意思讓明野等太久,越著急越找不到耳洞,最後無能狂怒,越發用力,差點戳破了皮。
明野皺著眉,走到容見的身後,“小姐,我幫你戴吧。”
容見的動作一頓,看著鏡子裏的明野,點了下頭,把耳釘放在了桌子上。
明野拿起那枚銀色的耳釘,微微彎下腰,湊到容見的身邊。
這大概是他們最親密的距離,近到明野能聞到容見身上沐浴露的甜味。
明野撩開容見的長髮,壓到鬢角,才看到裏面藏著的耳廓。
容見的耳垂偏小,卻很圓潤可愛。
明野顯然也沒有幫人戴耳釘的經歷,他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做什麼很鄭重的事,難得因不熟練而顯得有些笨拙。
他的指尖很冰,而容見的耳朵卻是滾燙的。
所以在觸碰到的那一刻,容見的身體本能地抖了抖。
很輕微的幅度,如果不注意是不會發現的。
可容見卻惱怒地想,耳朵為什麼要這麼敏感?被發現了也太丟人了。
他還在糾結這件事的時候,明野已經直起了身,他說:“戴好了。”
容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是韓雲。
她說:“小姐,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容見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就像一隻尾巴著了火的貓,看了周圍一圈,急急忙忙地把明野往浴室裏推,貼著他的耳朵說別講話,還要小心地關上門,不被外面的韓雲聽見動靜。最後整理呼吸,為韓雲打開了門。
韓雲有些納悶,“小姐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鎖門?”
容見若無其事地說著謊話,“哦,就是剛剛在洗澡,順便把門都鎖了。”
他回想起剛剛自己一系列所作所為,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
艸,為什麼這麼像偷情差點被抓!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見見,你為什麼那麼熟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