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見覺得這件事已經在自己的能力之外了。
他沒有點頭,嘗試著同明野講清楚其中的道理。
可明野發現了他的遲疑,他走上前幾步,輕聲說:“小姐是不喜歡我的回禮嗎?”
容見一怔,仰頭望著明野。
他半垂著眼,從容見的角度勉強能看到明野漆黑的眼瞳蒙上了一層灰霧,很難過似的。
容見沒辦法拒絕這樣的明野,他只好連忙搖頭,很認真地說:“沒有!我在想接下來要安排多長時間學習!”
課間時間很短,容見的話音剛落,上課鈴聲就響起來了。
容見先進了教室,明野跟在後面,看著容見的背影,輕輕笑了笑。
回到教室後,容見整個人都喪喪的。
陳妍妍問他:“怎麼了,去外面看到不開心的人了?”
容見搖了搖頭,在紙上寫:“你覺得我這次月考能考進全校前十嗎?”
陳妍妍沉默了一會兒,經過慎重思考,還是說:“雖然我很想要你立刻是全校第一,但學習這種事還是循序漸進吧。”
容見落淚,寫道:“我剛剛答應明野了。”
他本來應該拒絕的。可一想到明野這麼慘,又這麼好,就根本捨不得拒絕對方。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這輩子也不可能拒絕的。
雖然容見的這輩子可能只剩七個月了。
陳妍妍:“……”
你們學霸好會玩哦!
上課的時候,容見沒能認真聽課,還是出神地想著陳流的事。
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錯,就像倒塌的多米諾骨牌,導致陳流的命運與《惡種》裏寫的完全不同了。
容見仔細想過了,雖然懷疑陳家的倒臺不是在現在,可也沒有證據證明。而只有一個因素,是確定被改變了的。就是在那場宴會上,容見讓陳流拿走了她的身份證件。
陳流的母親現在找到她,帶她去國外,會不會是因為她有那些證件,沒被別人威脅的緣故?
容見忍不住想,是因為他做下的決定,改變了陳流的命運嗎?
而他是不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的。
但如果是這樣,容見更深一步地思考下去,想到是不是可以通過改變別人的命運來改變自己的呢?
比如那一天來接他們的車子壞了,所以容見選擇去乘坐公車。許匪派過來的是一輛小車,應該撞不了公車。
而這個論證成立的前提是,有關陳流的劇情的改變,真的是由於他的行為。
容見必須要再改變另外一個人的命運,才能確定這個方法可行。但他雖然知道《惡種》的全部劇情,現在所處的時間線卻在《惡種》的正文之外。
容見的興奮似乎被澆滅了一些。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能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辦法,他不能輕言放棄。
他想過正文裏出現過的每個有點劇情的人物,終於排到了宋雪林。
正文裏有提到過,宋雪林之所以會願意當臥底,是因為才華出眾的哥哥因賽車而去世,父親又因為意外去世,失去了繼承權,而母親重病住院,宋雪林的二叔掌握了家中的權力,逼迫她去做臥底,說這樣可以保證她母親的生命安全。
宋雪林曾提到過,她的哥哥是在高三那年,下初雪的夜晚賽車翻落懸崖而死的。
今年的浮城還未下雪。
容見忍不住在草稿紙上畫了一條條的劇情線,上面用別人都看不懂的符號做了標注。
如果他想要使那串可以自救的邏輯成立,那麼就必須要改變宋雪林的哥哥宋雪森的命運。
放學後,容見頭一次和宋雪林套起了近乎。
他說:“你哥哥上次也參加了陳家的宴會,是不是?”
雖然宋雪林對容見挺有好感的,可家人是她的逆鱗,一被觸碰到就本能地警惕起來,問:“怎麼了?”
也許是網上交友時裝瘋賣傻的次數多了,現在容見已經可以很熟練地裝天真了,他的聲音很輕,微微皺著眉:“我上次也去了,在宴會上看到一個人,和你長得很像,才想問問是不是。”
宋雪林意識到容見沒有惡意,才遲疑地點了下頭。
容見的聲音更小了,語氣似乎有些許的擔心和害怕:“我聽到那個人說,要約人在西康路賽車,就覺得很危險,想到他可能是你的哥哥,就和你說一下。”
宋雪林的瞳孔一縮。在《惡種》裏,直到宋雪森因賽車而死,他的父母和妹妹才得知宋雪森有這樣的愛好,甚至還曾想過當專業賽車手,卻因為要繼承家業而放棄。所以有的時候會偷偷約車隊比賽,過一把癮。
容見的話一頓,似乎猶豫了片刻,其實是在煽風點火:“畢竟西康路是環山公路,很危險,經常會出車禍。”
宋雪林面色嚴肅,只講了一句:“謝謝你,我回去會和爸爸媽媽說這件事的。”
容見鬆了口氣。雖然宋雪林表面上看是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但實際上非常勇敢堅強,就連後面做反派也是硬核反派,潛伏很久,所以這件事只要她知道了,應該會和宋雪森認真談談的。
第三次月考後的那一夜,浮城受冷空氣影響,下了近二十年來最早的一場初雪。
週一的早晨,容見到學校的時候,宋雪林坐在座位上,笑嘻嘻地和後排女生說話。
容見終於放下心,連結果都沒必要問了。
那天晚上,他們坐在一貫去的咖啡廳裏,明野能感覺到容見非常開心。
他將自己點的那杯熱可哥不動聲色地放在容見的手邊,漫不經心地問:“今天小姐有什麼開心事嗎?”
容見捧著熱可哥喝了一口,長舒了口氣,偏過頭,歪著腦袋,想要忍住不笑,卻還是沒有忍住,又斂住了笑:“沒什麼開心事!就是在想高考過後要幹嗎!”
他問:“你有什麼很想去的地方嗎?”
這句話就像是在約明野高考後一起去旅遊一樣。
明野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沒什麼想去的地方。”
容見似乎開心過了頭,他又抿了口熱可哥,臉頰很紅:“沒關係,還有很長時間,以後再說!”
他以為可以這樣改變自己必死的命運,還有以後,還有將來,還有許多許多的時間,而不必時時刻刻為自己的生命做倒計時。
而週二那天,宋雪林請了假。
之後的一個星期,她都請了假。
當天下午,容見就從和宋雪林相熟的女生那裏得知,她的哥哥在昨天夜裏因車禍去世了。似乎是因為他的父親出了意外,他急著回家,趕路的時候不小心翻車掉下山崖。
那條路正是西康路。
宋雪森死在了下雪的第二個夜晚。
命運是不可以被改變的。
這個世界的方向會按照《惡種》的意志前行。
容見感覺有些頭暈,他所有的快樂都成了幻夢。
都不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為今天的見見點上一首白日做夢.JPG
好慘一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