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去後,容見到凌晨三點鐘還沒睡著覺。
他忘不掉那個吻,甚至自暴自棄地想過臉都不洗,維持明野的嘴唇留下的溫度。
可容見化了妝,如果不洗臉卸妝,可以預想到明天早晨起床會有多糟糕,韓雲還要追問為什麼。
最終還是洗了。
用冷水沖了兩遍臉後,容見不冷靜不理智地審視了自己的行為,覺得這種狀態比小學生談戀愛還要小學生。
他不會談戀愛,想要什麼也迫于現實不能說出口,只能裝睡,笨拙地接受愛,笨拙地接受吻。
而明野就不同了,在書裏到三十歲都沒喜歡過一個人,容見還以為他滅情絕欲,沒想到實際十九歲就已經很會講那些打動人心,讓人不忍拒絕的話了。
男主不愧是男主,人生各個方面都大開金手指。
容見很清楚地記得那個吻的溫度,比自己的體溫要低一些,相比以後也會記得很久。
照理說,很難有人在經歷大學後還那麼純情,而且容見的性格不算內向,他長得不錯,很會說話,雖然平時打工很忙,卻也都和周圍人維持適當的社交關係,把自己置身在關係網裏,不會被排斥。無論是學校還是別的地方,有很多人找容見表白過,他都拒絕了。
隨便談個戀愛好像也沒什麼,容見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拒絕了每一個,他覺得可能是太忙了,忙於養活自己,忙於為以後的生活尋找出路。
現在才明白過來,因為那些人他都不喜歡。
他喜歡明野。
如果是和明野談戀愛的話,那容見可能打工到夜裏十一點,也要去明野的宿舍樓下接個吻再回去睡覺。
雖然從兩人的經濟情況來看,大學生活很有可能是一起相約打工。
那樣也不錯,邊打工邊談戀愛。
容見說不著覺,想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可能性,把自己都逗笑了。直到最後實在撐不住了,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容見迫切地希望明天一睜眼就是六月九日,高考結束的第二天。
接下來的幾天,容見老老實實在家裏呆著寫明野發來的寒假作業,沒再出去找他。容見是很想去,卻不能去,如果去了,明野肯定又會為他付賬,這樣下來,容見懷疑明野辛苦這麼多天,可能不僅賺不到錢,還要倒貼存款進去。
臘月廿七的晚上,明野終於結束了咖啡廳的打工生涯,問容見要不要出去玩。
容見沒考慮過拒絕這個選項,想了半天,決定去浮城市外的靈山寺。
自從經歷過穿書後,容見再也不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真正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了。
對於神鬼之事,容見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而且現在接近年關,到處都是人,外面也沒什麼好逛的,容見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對衣服飾品也沒興趣,想來想去,不如去爬山拜佛。
定好地方後,明野讓容見早點睡覺。
臘月廿八,容見五點鐘就醒了,外面天還是黑漆漆的,昨夜下了雪,沒有雨,薄薄地覆在屋頂。
到了六點半鐘,容見總算收拾好自己和行李,背著包下樓梯,特意去了一趟韓雲的房間,對她說:“韓姨,我今天要和明野去靈山寺拜佛,大概到晚上回來。”
韓雲才起床,意識似乎還不太清醒,沉默了片刻才點頭,又叮囑他:“出去要小心的,昨天才下了雪,別著涼了。”
容見乖乖地應下了,臨走前說:“聽說靈山寺的護身符很有用,我給韓姨求一個吧。”
韓雲笑了笑,說:“好。”
直到容見走後,韓雲才對著窗戶歎了口氣。
男大也不中留啊。
容見與明野約在住宅區外的公交站見面,這一站一貫冷清,周圍住的人非富即貴,連菜都不用買,而是外頭送進來的,很少有人乘公車,更何況現在天還沒亮。
公交站前只有他們兩個人。
上車後,他們默契地不去提前幾天的吻,只是依舊坐在公車最後一排的位置。
靈山寺在浮城市外的奇木山上,乘車要兩個半小時。首先要坐十路公交,再轉靈山寺專線。可能是臨近年關的緣故,靈山寺香火格外旺盛,大巴車上擠滿了人,沒有座位。
明野看了一眼,對容見說:“要不打車去吧。”
容見搖了下頭,“都到這了,還是坐車去好了。”
明野沒再堅持。
他們坐上了那輛擁擠的大巴,周圍擠滿了人,四處都很吵鬧,老人的咳嗽和小孩的哭鬧最為尖銳。
可後來這些聲音容見都不太能聽得見,因為明野拿下容見的背包,把他半圈在懷裏,用脊背與臂彎將他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了。
到山下是九點多鐘。奇木山不算高,坡也不陡,可到底算是一座山,爬起來還是需要些力氣的。
容見原來可是打工小能手,一天能倒三班,現在就不行了,在車上站了兩個小時,又要爬一個多小時山,他差點趴在半路。
明野俯下身,輕聲對他說:“我背你上去吧。”
他的話一頓,又添了一句,“周圍很多這樣的人,很正常,也不會丟人。”
容見喘了口氣,他又累又熱,可明野卻連圍巾都不讓他解,嘴唇燒的很紅,還有剛才咬牙堅持留下的咬痕,像某種熟透了的果實。
他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山路,有年輕人背著老人,背著孩子,當然也有背著女孩子的。
可他不要明野背。
容見小聲地說:“我有很想求的願望,要讓佛祖看到我的誠心。”
一般來說,除非必要,明野不太會非要容見按照他的意思去做某件事,就像是現在,明野也只是很平靜地望著容見,似乎是接受了他的理由,“好,那我們慢一點走,不著急。”
因為這句話,他們走得和身旁的一對老頭老太太一樣慢,等爬到山頂靈山寺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鐘了。
也許是香火旺盛的緣故,靈山寺建的格外氣派,整個山頂都是寺廟所屬,一眼看不到頭。
容見從前沒來過這類地方,有些驚訝地說:“這麼大的地方,要擺多少尊佛像?”
明野笑了笑,壓低聲音說:“前面幾個大殿是拜佛的,小部分是僧侶的住處,後面一大片是梅園,現在梅花都開了,拜完佛還可以去看梅花。對了,靈山寺的素齋也很出名,這裏占地最多的地方就是靈山酒店了。”
容見沒料到現在寺廟也要搞多元化發展,方方面面都要賺錢,怪不得和尚的准入門檻那麼高,聽說最起碼要本科畢業。
周圍全是人,人貼人腳貼腳,容見沒急著進正殿拜佛,而是先隨著人潮去求籤。
排了二十多分鐘的隊後,才輪到他們,明野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和容見一起抽就有意思了。他們各自握著籤筒,搖晃了一會,容見猶豫了片刻,才抽出一支簽。
容見低頭看了一眼,是一支下下簽,旁邊的光頭和尚正想奉承兩句,討個香火錢,看了這簽說不出來話了。本來大多數人抽籤就是湊熱鬧想求個彩頭,他們也不想惹晦氣,一個籤筒就放了一支下下簽,一天中有人抽到過一次就拿下來,不再放到籤筒裏,今天倒楣的就是容見。
明野抽到了一支最好的簽,他看到容見的指尖按在簽頭,那是最壞的簽運。
容見似乎不太開心。也是,本來就是想討個彩頭,沒料到會抽到這一支簽。
明野想說,容見不必求神拜佛,如果有什麼願望告訴他就可以了,無論是什麼願望,他都可以實現。
可明野還是沒有這麼說,他將那支簽從容見手裏抽出來,將自己的那支塞過去,笑著說:“這樣就是好簽了。”
容見卻不願意這樣,著急要把簽換回來。
明野個子高,抬手舉著簽,容見怎麼也拿不到,他逗弄了一會容見,才說:“再說這是過年前的簽,即使是黴運,也應該在年底結束。”
容見怔了怔,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明野繼續說:“你要是不放心,等過完年,我們再來抽一次不就好了。”
容見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和尚卻喜笑顏開,連連點頭,“施主說的極是,正是這個道理,明年再來,佛祖肯定保佑!”
明野趁機將手上的簽扔給和尚,將容見拽出來,說:“時間不早了,別擋著後面人抽籤了。”
容見也只好將簽還給和尚,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算作弊吧。”
過了片刻,明野才輕聲說:“算什麼。”
似乎是回答了容見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特意點名有酒店,大家懂我的意思吧!快表白啦!不過也不要著急,因為還有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