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漢秋家說親的媒人都快把門檻踏破了,詹漢秋的老母親要求也挺高的,第一要媳婦知書達理,可朱家這位小娘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這第一條就不過關。
可朱明歌一心就想嫁給詹漢秋,這個女兒因為早產的緣故,腦子一直不靈光,平日都是沉默又不多說話,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的,難得現在這麽堅持一件事兒,朱家心疼女兒,他們也沒敢越過女兒和別的人家議親定親,隻小心的哄著自家女兒。過了大半年的時間,朱家發覺詹漢秋的親事還沒定下來,就又讓媒人去試探一下。
這一次總算成了,詹漢秋要去京城念書準備考試,他的母親也生病了,這大半年的時間最缺的就是銀子,所以他娶媳婦,媳婦的嫁妝一定要豐厚,而且還得孝順,在他走了之後得孝順他母親。
別人家的女兒們一聽這種事兒,多多少少都猶豫,畢竟這侍候婆婆的事兒可不是那麽容易,就算想嫁進詹家的,自個家的嫁妝也沒那麽豐厚,詹家左挑右選,不是嫁妝不豐厚,就是姑娘太不對眼,漸漸這事兒就耽擱了下來。
朱明歌卻覺得只要能嫁給詹漢秋和詹漢秋守在一起,這些都不是事兒,她歡歡喜喜的答應了,也歡歡喜喜的嫁進了詹家。
詹家規矩挺多的,不過朱明歌剛嫁進去,又把詹漢秋當了自己的天地一般,且她自己腦子實在缺一根筋,所以詹漢秋和婆婆說什麽她便做什麽,日子在她眼裡就是和和美美的。
這樣的日子和美了不到半個月,詹漢秋去了京城求學。
剩下了朱明歌和婆婆在家,婆婆生病臥床,朱明歌地裡的活忙完還要忙家裡的活,家裡活忙完還要刺繡,朱明歌刺繡的手藝不好,便時常要被婆婆訓斥懲罰,發覺不管自己說什麽朱明歌都是沉默,詹家婆婆更生氣,乾脆拿針戳朱明歌的身體和手。
漸漸的朱明歌便撐不住這樣的日子了,婆婆在她心底越來越像個惡魔,她好想自己的父母親,而且最近身體非常不舒服,就想吃自家親娘炒的肉,所以想回家呢,然而沒想到這事和婆婆一說,婆婆便生氣了,說朱明歌這是嫌棄自家的夥食不好,嘮叨了朱明歌一上午,下午就躺在了床上表示出不上氣,要被媳婦氣死了。
朱明歌哪裡遇到過這種事啊,嚇都嚇懵了,想要去請郎中呢,婆婆不讓,她便只能在婆婆的床前轉來轉去。
就連晚上也只能守在婆婆的床前。
這樣折騰了沒幾日後,朱明歌覺得自己的肚子疼的不得了,她喊著疼,可婆婆卻說她是不想侍候長輩所以裝病,朱明歌強忍著堅持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下面流出了點血,這血一流出來,便止也止不住了。
朱明歌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流了。
她還沒來得及喜悅,孩子就沒了。
詹漢秋這一走就是四年,四年的時間,朱明歌哪怕是流了孩子也沒有怪過婆婆,本本分分的侍候著婆婆,結果沒想到詹漢秋一路從秀才考到舉人,又從舉人中了進士,回到鄉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了縣長的女兒。
朱明歌被休了。
朱家說她不孝不敬,虐待婆婆不說,還不能生子。
她那個孩子流了之後,郎中告訴了詹母朱明歌這身體再要孩子很是艱難,詹母當時並沒有告訴朱明歌這事,還安慰朱明歌以後會有孩子的,她甚至都沒有幫朱明歌調理一下身體,每日裡還讓朱明歌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朱明歌自己什麽都不懂,
就這樣落了病根。被休了的朱明歌在鎮子上算是出名了。
自家好好的女兒嫁進了詹家,這才沒幾年的時間就瘦的不成形了,而且如今算是名聲全毀,這詹家行事也太差勁了,朱老爹氣不過,拿了那把殺豬刀就去找詹漢秋算帳,這一走就沒再回來。
朱老爹在縣裡面被縣太爺打了一百大板,打死啦。
朱母一聽到這消息,哭聲喊了一半就暈死了過去。
等她醒來,收拾了東西就和朱明歌一起去了城裡的縣衙去要個理。
衙門兩扇門哪裡是那麽容易進的,尤其是女人,進那一扇門,縣太爺還沒見到,就已經快要被那些個蹲守在衙門口的痞子無賴們拉扯著摸成個光身子的了。
朱母人老了丈夫也死了, 她一腔悲憤不怕失了名節,可她還有女兒呀,她看著女兒一臉懼怕的在那些無賴的爪子下躲躲閃閃著,想到這個女兒從小就因為太乖巧而被人罵是傻子欺負,如今好不容易嫁個人,對方還是那樣的人家,女兒固然不懂事,他們老兩口不僅沒打勸,還幫女兒張羅的這門婚事,如今落個家破人亡,她悲從心來的當時跪坐在地上抱著女兒大哭。
母女倆將朱老爹的屍首帶回了鎮子上,求告著那些個親戚們幫忙把朱老爹埋進了祖墳裡後,朱母一病不起,沒多久也去世了。
朱家的豬肉鋪子轉眼就剩下了朱明歌一個人。
這鋪子是朱家一代一代傳下來的,那把殺豬刀更是祖上的東西。
朱明歌沒了父母,沒了依靠,她自己一點點的把這個朱家肉鋪撐了起來。
每天不是殺豬賣肉,就是去村子裡買豬拉豬,她一個女人,身上的衣服什麽時候都是油漬漬的,披頭散發的她又長胖了,要不細看,她還真和男人沒什麽區別。
這樣過了幾年,詹漢秋步步高升著,聽說在隔壁的縣裡也當了縣太爺,他新娶的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大胖孫子,朱明歌每天都能在街上聽見周圍的人在議論詹漢秋的事跡,說詹漢秋這人天庭飽滿一看就是個貴人之相。
當然也有人為朱明歌歎息,說朱明歌要是會生孩子的話,如今就是個縣長夫人呢。
對大家的這種話,朱明歌都是沉默,事實上自從她父母親去世後,除了在鋪子裡賣肉,她基本就不怎麽說話了。
再次關門打烊之後,朱明歌換了身衣服,將那把祖傳的刀子別在了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