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蓮花很美,也很要命。
巨蓮一動也不動,像是在安靜地凝視著寧青青。
她摁下咳意,輕輕向它揮了揮手指,表示自己無礙。
淡藍的秘境之中,冰霜巨蓮忽然重重一顫。
寧青青清晰地感覺到了來自大蓮花的意願——它讓她走,立刻破境離開。如果她被蓮霧殺死,那麽它會比自己死去更加難過。
她根本不理它。不就是一點嚴寒嗎?她覺得蓮花這個生物實在是過於嬌氣。
不過現在擺在寧青青面前的難題是謝無妄。
在她咳嗽噴出血霜的那一霎,他已經徹底冰冷了眼神。
只見謝無妄揚起手,手中燃起極炎。
“不。我可以。”寧蘑菇抬起顫抖的手,指尖覆上了他的腕骨。
謝無妄不為所動。
極焰湧動,即刻爆發。
她那一丁點力道,連一陣微風都不如。
寧青青心中焦急,顧不上呼吸帶來的痛楚,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用盡全力,在他腕骨上畫了一個圈。
謝無妄驀然僵滯。
他緩緩垂眸看她,目光複雜。
這是她和他的小秘密。
他比她強大得多,有時候放肆忘情了,難免失了分寸,沒個輕重。而她又十分嬌氣,有時候吻狠了些她也會求饒,更別提動真格的時候,從頭到尾,她都是‘不要’的。
倘若他當了真,兩個人從此便什麽也不用做,每日蓋著雲絲衾老僧入定即可。
所以有了這樣一個約定。
她真難受了,就在他身上畫個圈。
謝無妄從未打破過他們的約定,她一畫圈,無論他正如何激蕩馳騁,也會立刻停下來溫存地安撫她,輕吻她的額,將她攏入懷中,像哄小嬰兒一樣哄她。
當然,在他故意使壞的時候,會事先把她的手摁到一旁去,不給她畫圈機會,就讓她哭。
眸光相對。
一瞬間,像是交換了千言萬語。
他的腕骨上,殘留著她的觸感。那個圈,那個他從來不曾打破過的約定。
謝無妄沉沉一歎,掌中焰氣盡散。
他將她攏得更緊。垂頭,唇落在她的額心。
寧青青滿意地動了下。
後心有他的手掌渡入靈力,額心有他的唇齒噙著炎息,保護她的識府。
只不過,他雖能護著她的命脈,但卻無法制止她的傷勢繼續加重。
謝無妄忽地冷笑了一聲。
薄唇在她的額心輾轉,他低低地問她:“大寒你怎麽辦?沒有我,你又怎麽辦?”
她知道他動了真怒。
他以為她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他的胸膛起伏得厲害,她的額心一絲一絲發抽,這是身體對於危機的本能反應。
她絲毫也不懷疑,如果她的答案無法令他滿意的話,她的腦門上多此就要多出一圈牙印。
寧青青:“……”
人家額心有花,她這算個什麽?
她趕緊抬起頭,蹭著他的臉,把自己的額頭挪開。
這般一蹭,他的唇便順著她的額心劃下,落到她的鼻尖。
寧青青凍僵的眼皮緩緩一眨。
呼吸交織。
謝無妄正冷笑著逼問:“你怎麽辦,說。”
他的氣息和溫度瞬間將她淹沒。
距離這麽近,低沉的嗓音帶著震蕩落入心湖。
她的肩膀收縮了起來,胸口似有暖流一躥一躥地抽悸,本就受了蓮霧影響的心臟變得更加柔軟,呼吸不自覺地加快了一些,唇瓣微微顫動。
“我可以冬眠。”她輕聲告訴他。
把識府中的蘑菇變成孢子,就能夠避過酷寒,完好地把自己保存下來,以待複蘇。
至於身體……大不了就像上回一樣變成一朵乾枯的蘑菇,重新發育就是了。
她不知道這個答案他滿意不滿意,她被他圈在懷中,無處可逃。
呼吸交織,進入肺腑的空氣倒是溫暖了些。
為了安撫他,也為了自己取暖,她悄悄探出胳膊,環住了他勁瘦有力的身軀。
謝無妄僵了一瞬。
“大寒要來了。”他的唇稍微離開她少許,“確定不破境嗎?”
寧青青緩緩轉動眸光,望向巨蓮。
淡淡的藍色已開始褪去,它的底部蓮瓣已變成了純粹的透明,只有蓮脈和蓮瓣邊緣的弧線呈現出明暗變化。
美得極致通透而虛幻。
她的呼吸中,也開始帶出血色的霜霧。
大蓮花哭了。
寧青青吃力地挪動著手指,繼續在謝無妄身上畫圈圈。
“夠了。”他恨恨歎息,“我不動它便是。”
她欣慰地動了下眼睫。
“動你。”他一字一頓。
寧青青:“?”
他盯了她片刻,手一揚,結界擋住了對面的視線。
他偏垂下頭,乾脆利落地銜住了她的唇。
她的身體不安地在他懷裡動了動,收縮成更小一團。
極火靈力渡入口中,強勢地取代了她的外息和內息。
獨屬於謝無妄的冷香席卷神魂,鋪天蓋地。
一隻大手扣住她的後腦,不由她動彈。
下一瞬,她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元火渡了過來,進入她經脈之中,焰氣即刻散開,像菌絲一般整齊致密地鋪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