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嗯了聲,喃喃道:“徐小姐聰明智慧,她一定會收到你的消息的,說不定她此時正在想辦法與我們取得聯絡,還請林兄弟寬心!”
熊熊燃燒的篝火劈裡啪啦輕響,幽幽火光照亮了三人的面龐,林晚榮搖頭道:“我有什麽不寬心的呢?從踏入草原的那一刻,生死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了,能與兩位大哥結伴同行,在這遼闊的草原轟轟烈烈大乾一場,就是死了,我也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有什麽遺憾的?!”
“說得好!”胡不歸撫掌大笑,豪氣乾雲:“勸君莫羨千金裘,男兒生當帶吳鉤!堂堂五尺兒郎,屹立於塵世之間,腳踏地、頭可頂天,驅除胡虜,保衛家園,正是生的偉大,死的壯烈,有何事懼之?!”
高酋上上下下打量胡不歸,咧嘴笑道:“老胡,認識你這些日子,就數這番話最像個爺們!您二位盡管放心,甭管是刀山火海還是槍林箭雨,我老高要是皺了下眉頭,我就是個蹲著撒尿、縮頭走路的主!”
三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的放聲大笑,六隻大手伸出,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火光照亮了他們黝黑、堅定的面龐……——
連續三場的大勝,五千人馬深入草原,奇襲巴彥浩特,殲滅哈爾合林與額濟納的三千鐵騎。短短幾日下來,殺敵足有萬余,且斬殺地都是突厥壯丁,這不能不說是個偉大的勝利,對胡人心理上的打擊也是巨大的。相信此時的突厥人,再沒有誰敢輕視這支深入草原的大華敢死隊了。
大軍就地修整半日,一方面補充給養,另一方面,也在等待著胡人的反應。當然,在林晚榮心靈深處還有一個近乎天真的渴望。希望徐芷晴在得知消息後,能夠想辦法與自己取得聯絡。最起碼在進入伊吾、踏上那條生死旅途之前,他要知道賀蘭山到底怎樣了。這不僅是他個人的願望。更是五千將士共同的心聲。
意想中地哈爾合林和額濟納兩個部落,在失去了三千鐵騎的訊息之後,果然變得焦躁和不安起來。據前方斥候傳回地消息,兩個部落內隱有兵馬調動的跡象,但胡人在吃過虧之後,已經變得謹慎了許多,再不敢貿然派出小股地騎兵。局面漸漸的膠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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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不下額濟納。就無法進入伊吾,偷襲胡人王庭克孜爾更是空中樓閣。難道五千弟兄就一輩子在草原裡轉悠?!在這種情況下,胡不歸和高酋心裡的焦急漸漸多了起來。倒是林晚榮依然一副無所謂的姿態,笑嘻嘻的與人插科打諢。不見絲毫的緊張,仿佛真的要扎根草原、做一輩子地流寇。這種心態叫老高二人納悶,將士們卻是喜歡之極,都爭著與他說話,行進了一路,氣氛甚為輕松。胡不歸二人歎息之余,都不知道林晚榮心裡到底打地什麽主意。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啊開在春風裡——”流寇躺在車轅上,雙手抱頭枕在腦後,嘴裡叼著根不知名的小草,左搖右晃、甜蜜蜜地哼著小曲。
薄薄的車簾子輕輕搖蕩,露出玉伽那嬌俏的小臉,她盤腿而坐,離著林晚榮不過幾尺地距離,雙眸微微閉起,不言不動。自昨夜“演戲”之後,她便再未與林晚榮說過話,甚至都未曾正眼看過他,就連方才為李武陵治療的時候,她也是沉默似鐵、一言不發。這二人坐在同一個車廂裡,一個哼小曲,一個靜坐,動靜相得益彰,倒也頗為難得。
“射,快射,快射啊——”一陣焦急而又熱烈的喧囂傳了過來,耳邊響過急促的馬蹄聲,林晚榮抬頭望去,卻見胡不歸和高酋手執弓箭騎在馬上飛奔,正興高采烈的追趕著前面草地上奔跑的一個小小的白色蹤影,看那樣子是在比試箭術,身邊的戰士們正打著呼哨在為他們加油喝彩。
“咦,這麽小的一匹白馬?!”林晚榮凝神聚視了良久,驚奇說道。
玉伽緩緩睜開雙眸,朝遠處掃視幾眼,見流寇不懂裝懂、驚歎沉醉的樣子,她終於忍無可忍的道:“你不說話,沒人會察覺你的無知——你見過這麽小的馬麽?!那分明是隻玉兔,指兔為馬的笨蛋!!!”
林晚榮長長哦了聲,笑道:“原來是隻小白兔啊,慚愧,慚愧,好久沒捉兔子了,所以才一時看走了眼,多謝玉伽小姐指正!”
看流寇嘻嘻哈哈的表情,突厥少女頓有一種上當的感覺。這人詭計多端,故意誘騙我說話,我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不用你謝我,”月牙兒無助而又無奈的白他一眼:“只希望你以後唱這些跑調的小曲的時候,離我稍稍遠些、不要讓我聽見,那就是草原之神眷顧玉伽了。”
她氣惱中搖頭,輕輕望他幾眼,雙眸沉寂,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玉伽小姐又誇獎我了,”林晚榮老著臉皮道:“其實我是準備用突厥語來唱一首歌的,哪知事到臨頭,卻把這幾句突厥話給忘了,實在不好意思!”
說起學突厥話,便想起昨夜的事情,玉伽輕咬牙道:“你不是對突厥文字和突厥女人不感興趣嗎?怎麽又唱起突厥歌來了?!”
“唉,我對突厥女人確實不感興趣,可是,我不能阻止突厥女人對我產生興趣啊!”林晚榮滿是苦惱道:“沒辦法。魅力大就是這樣的!對了,玉伽小姐,你們突厥少女對心愛的人表達感情時,通常說哪句話?!”
“你問這個幹什麽?!不準你禍害我突厥女子!”少女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戒色隆重。
林晚榮打了個哈哈:“玉伽小姐言重了,誰禍害誰還真不好說呢!其實,我只是想與你做一個學術上地探討而已——我聽說突厥女子表達感情最真摯的方法,就是把一件性命相依的東西,送給自己的情郎,以表達對對方的忠貞不渝。是不是這樣?!”
流寇眼中神光閃爍,緊緊盯著玉伽!月牙兒憤然哼了聲。驕傲的抬起美麗的面頰:“是又如何?!也不怕說給你知道,我們突厥女子自幼便會珍藏一件重逾性命的寶貝。待到成年之時,就會贈與自己心愛的情郎。一旦贈出,便任他貧富老弱、生死病殘,終身無悔!我族中女子奔放熱烈,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哪像你們大華的那些千金小姐。羞羞答答、扭扭捏捏。明明是搔首弄姿,卻還要故作矜持。呸,虛偽!”
突厥少女輕呸出聲,臉上滿是不屑之色。顯然對大華地千金小姐們沒有多少好感。
林晚榮搖頭笑道:“玉伽小姐太絕對了!爽朗固然有爽朗的可愛,但羞澀也有羞澀地美麗,正所謂梅蘭竹菊,各擅專長,大家胃口不同,喜歡的種類自然也不一樣,怎能一概強求?!你不是男人,當然不能理解了!”
月牙兒看他幾眼,忍不住地紅唇輕咬,嘴角冷笑道:“好一個詭辯的男人!”
“就算我詭辯好了,”林晚榮不以為然的擺擺手,笑道:“既然你們突厥女子都有一件重逾生命的寶貝,想來玉伽小姐也不例外了!我倒是很好奇,以玉伽小姐高貴的身份,你所選擇珍藏的,又會是一件什麽樣的寶貝呢?!”
他輕輕歎了口氣,從靴子裡取出一把金色地彎刀,純金地刀鞘光芒璀璨,鋒利的刀鋒泛著幽幽冷光,寒氣逼人。他信手一揮,幾縷發絲便從中間齊齊斷為兩截,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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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伽看的呆了一呆,旋即臉色大變,她手腳掙扎著向他撲來:“還給我,你快還給我,你這該死的流寇!”
月牙兒微藍地眸子裡升起一層淡淡的水霧,她倔強的咬著紅唇,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小母豹般向他懷裡撲來。只是她手腳被縛,如何使得出力氣,掙扎了兩下便氣喘籲籲,及到整個人都鑽進他懷裡才意識到不妥,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已是一絲力道都沒有了。
“你,你要幹什麽?!”軟弱無力的*在流寇身上,聞到他身上的氣息,突厥少女心中怦怦急跳,面色羞紅中,大驚失色的叫喊起來。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才對吧。”林晚榮將她身子扶正,好笑的望著她。
二人正面而對,臉頰離得極近,四目相望,仿佛又回到了昨夜演戲的場景。玉伽臉色微紅,低頭輕聲道:“你,你快把金刀還給我,不然,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麽厲害的威脅啊?!”林晚榮笑著道:“請玉伽小姐放心,這金刀在你眼裡重逾性命,可是在我眼裡它就是一堆廢銅爛鐵,你送給我,我都不要!”
“該死的流寇,還給我,快還給我!”玉伽俏臉漲紅,急聲嬌叱,憤怒的朝他撲來。
望著她的身子不斷掙扎、鼻尖溢出晶瑩的汗珠,林晚榮淡淡揮手:“廢鐵而已,於我無用,你放心,會還給你的。倒是玉伽小姐如此急切的想要回金刀,似乎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什——什麽事情?!”正在掙扎中的突厥少女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色!
林晚榮朝那刀鋒上輕輕吹了口氣,微笑道:“這金刀名貴奢華,又重逾性命,是你送給情郎的定情之物固然不假。可若是把它看成一件簡簡單單的定情之物,那也太小看玉伽小姐你了!”
月牙兒舉目望著他,微藍的柔眸閃過淡淡的光芒,不斷的變化著。臨到末了,她忽地停止了掙扎,竟是展顏一笑,美麗的面頰如寒冬裡的百花綻放,嫵媚無比。
“一把美麗的金刀,你說它還有什麽含義呢?!”她聲音輕柔舒緩,仿佛玉珠羅盤,雙眸含笑打量著他,臉頰如玉般晶瑩透明,幾縷秀發自額頭前拂下,隱有一股高貴威嚴的味道。她嘴角掛著一抹嫵媚的微笑,鮮豔的紅唇微微張翕,像是一顆成熟的櫻桃,誘人犯罪!
片刻之前還是個懷春的少女,瞬間卻又似變成了一個成熟嫵媚的小婦人,這等變臉的本事,叫林晚榮也看的呆了。
“這,這金刀,也許就是你身份的標志。”望著這嫵媚的滴水、似能玩弄男人於股掌的玉伽,與先前的月牙兒小妹妹實在反差太大,林晚榮大感吃不消,急忙低下頭去。
“是嗎?!”玉伽微笑著,如水雙眸打量他幾眼,鮮紅的櫻唇嬌豔欲滴:“窩老攻,不如我們打個賭,如果你能猜出我的身份,玉伽就將這金刀贈與你!記住——”她咯咯輕笑著,雙眸溫柔似水:“——是我贈給你,不是你搶的——你願意嗎?!”
“——哦,我突然想起來,我該練槍法了,失陪,失陪!”流寇汗流浹背,猛然站起身來,頭卻正打在馬車上梁,怦的輕響,馬車一陣搖晃。
望著他狼狽逃竄的身影,玉伽咯咯的嬌笑聲傳出去老遠,清晰可聞:“膽小的流寇,誰才是蹩腳的演員,你現在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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