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禦女給沈初柳請安的時候,沈初柳想,她們還真有緣,常碰到。
思及此,沈初柳一笑:「巧了。」
「聽聞意妃娘娘與寧婕妤都喜歡賞雪,臣妾就走到偏僻處,免得遇見了。不過遇見的是景美人,倒是好呢。」蘇禦女道。
她披著兔毛鬥篷,穿戴的也不錯。
「意妃娘娘今年未必賞雪了。」沈初柳坐在厚厚的墊子上。
「雖說如此,但是萬一遇見了也麻煩。」蘇禦女也坐下。
她自然也有墊子的。
兩個人坐在亭子裡看雪景。天是很冷的,但是景色確實不錯。
「臣妾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家中也有這樣一個亭子。母親喜歡牡丹,下面就種了牡丹。冬日裡,難得下雪,母親怕凍壞了牡丹的根系。用棉布蓋著。倒是從來欣賞不到太美的雪景。畢竟家裡的小花園就那麼大,亭子也只有一個。」蘇禦女忽然笑道。
沈初柳看她:「聽起來,倒也是溫馨的很。」
蘇禦女輕輕搖頭:「其實也不溫馨。母親……不管父親。父親也不在意母親。母親隻管拿捏後院。父親有好幾個美貌又年輕的妾室。臣妾小時候,想著這樣的家可真是沒意思啊。」
「但是,一旦破滅了,你還是痛不欲生?」沈初柳接話。
「是啊。」蘇禦女笑了笑,笑容帶著些悲涼。
她給沈初柳倒茶:「我說這些……不過有感而發。景美人也是自幼沒了父母。便是沈家世家勛貴,內裡只會更艱難。也沒比我容易多少。這裡頭的掙扎與傾軋,是我想不到的。」
「人生在世,誰能活的容易呢?以往看著容易的,說不定是假的。一陣風來,也就散了。」沈初柳端茶,就是表示承情了。
「是啊,女子艱難,尤其是后宮女子。不管是高位還是低位,都是一樣的艱難。臣妾受了意妃娘娘的恩典,伺候皇上。是臣妾的福氣。臣妾不求別的,但求哪一日,能叫臣妾冤死的爹娘有昭雪的一日,便是此生……便是此生不白過一回。」蘇禦女看著沈初柳,輕笑道。
沈初柳用茶杯,碰了一下她的:「那我先預祝你成功。」
回去的時候,紫蕊問:「主子,蘇禦女是什麼意思啊?」
「她是跟我表示,不會與我敵對吧。」沈初柳道。
「也是怪可憐的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奴婢聽說,意妃娘娘還指望蘇禦女生孩子給她呢。」紫蕊小聲。
沈初柳嗤笑一聲沒說什麼。
做夢呢?
蘇禦女根本沒感激過意妃。
何況,皇帝會滿足意妃?
另一頭,迴風華閣的路上,從夢也小聲問:「禦女,您是……想投在景美人那邊?雖說那位只是美人,但是確實是厲害的。您看那姚寶林,從府裡就失寵了的,住在翠雲軒裡,受著景美人照顧,如今過的也不錯。」
「我敢投靠誰呢?不過是……」蘇禦女搖搖頭:「不過是想與她說,我與意妃,不是一個陣營罷了。」
「可是……」從夢咬唇:「可是意妃娘娘不是一直對您挺好的?為什麼不跟意妃娘娘一處啊?」
從夢一直不解,自家禦女一直排斥這個。
「你以後就明白了,或者,你看我是忘恩負義?」蘇禦女看從夢。
「不不不,奴婢沒這意思也不敢有這意思。」從夢急切:「奴婢只是好奇,再怎麼說,那也是二品的妃位呢……就是好奇。」
「不必好奇。意妃娘娘不是過去的意妃娘娘了。從她推出我那一天,她就不再是過去的意妃。我不求恩寵,不求高位,跟著她是沒有用的。」
「哦,那奴婢記住了,只是,不跟也不能交惡,不然對您不紅。」從夢實心實意的。
「有你在,怎麼叫交惡?」蘇禦女笑了:「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難得,還有人真情實感為她擔心呢。
沈初柳這邊,剛回去不久,就見太極宮來人傳話,說是皇上請景美人中午去太極宮用膳,下午伺候筆墨。
沈初柳打發走了來人,說一會自己過去。
「難怪蘇禦女要提前說清楚了,主子如今確實是比她們都得寵。」紫蕊小聲道。
「每當你有這樣的想法的時候,先想想意妃。」沈初柳道。
紫蕊一滯,然後不服氣:「奴婢知道,宮中花無百日紅。可……可您不是她。咱們不說家世和容貌。隻說性子和本事。就算是……就算是奴婢烏鴉嘴,日後您沒如今得寵了,您也萬不可能成她那樣。您說過的,人貴自愛,您不會不自愛。」
「哎呀紫蕊姐姐,你這是說什麼呢?」紫珠進來聽了一半。
「沒說什麼,給我敲警鐘呢,挺好。」沈初柳失笑。
「啊?警鐘?」紫珠愣了。
「就是提醒我,不要犯錯。」沈初柳再笑:「這樣是不是好事?」
紫珠只能點頭了。
紫蕊吐舌。
「你這就急著給我更衣了?不著急,早著呢。我先歇會吧。」沈初柳擺手。
紫珠點頭,將衣裳放在一邊:「外頭坐著吧,暖和。您又不許內室太熱了。」
沈初柳換一身雪青色的家常衣裳坐在外頭:「也不是不許內室熱,晚上睡著容易燥。太熱了容易生病,晚上你們外頭生火這麼旺,裡面正好,白天冷一點。但我呆在外頭也一樣的。」
「主子,奴婢給你拿小核桃去。」紫蕊道:「還有栗子呢,現炒的。」
「拿吧,拿來叫姚寶林一起來吃,看看她是不是有事。」
不多時,栗子和小核桃拿來了,姚寶林也來了。
她裹著厚厚的鬥篷,進來脫了就發現裡頭也是家常的袍子,半新不舊的。
「來,今年這小核桃炒的好,一起吃吧。」沈初柳道。
「好。我正沒事呢,不想做針線。」姚寶林烤火,然後坐在沈初柳對面。
「還有吧,你們幾個也不必伺候我們了,茶坐在爐子上就行,你們去隔壁屋子裡吃去吧,別捨不得用火。寶釧一道去吧。」沈初柳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