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貼身近衛,都是先帝留給朕的,之白是其中最有能力一人,因此時常被朕帶在身邊,出於對朕的安全考慮,他平日裡並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想居然能被一些異想天開的有心人同永逸皇叔聯想到一塊,當真是可笑。」同李德武他們的緊張不同,夏帝似乎心情不錯,似乎也沒有為他們那幫人之前的僭越而生氣,反而和顏悅色地對夏太后道:「太后,你說是不是。」
在看到那近衛取下頭盔,露出來的卻不是呼延元宸的臉之後,夏太后便在心裡暗歎了一聲,直道可惜。
她不知夏帝是如何察覺到的,但也對夏帝的應對手段有了幾分佩服之心,當初在發現呼延元宸居然喬裝成了夏帝的侍衛之後,她便一直派人暗中盯梢,而盯梢之人反饋回來的情報也多凡表示呼延元宸一直以侍衛的身份呆在宮裡,並沒有什麼異動,所以今日無論是羅成還是李德武都會如此篤定,怎料卻會出現這樣的岔子。
「太后不說話,也是覺得這場面太可笑了對不對。」夏帝瞇起眼睛,又轉過頭,目光落到羅成身上,那羅成瞧見皇帝的目光,彷彿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下場,居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身為朝廷命官,居然如此左右被人擺佈,果然是草包一個。」夏帝意有所指地冷哼了一聲,隨即又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德武他們幾個站起來的官員,一點不客氣道:「李將軍,事到如今你還不把劍收起來,加之你今日種種僭越,對朕大不敬的言行,當真是要造反不成?」
李德武身後的幾名武將面色一變,就連李德武自己的臉也微微發白,看著手裡的短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收起來吧,以他之前的僭越,皇帝勢必不會放過他,可不收,在剛才的計劃沒有成功之下,自己這番行為就名不正言不順,反而會變成正兒八經的造反。
畢竟以皇帝失德為由讓皇帝退位,和直接以武力讓皇帝退位比起來,放在老百姓中間可好聽多了,為名聲計,他著實不想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逆黨。
偏偏夏太后又一聲不吭,他可是一向逢其為主的,難道這般關鍵的時候,夏太后居然掉鏈子,臨陣退縮了?
就在李德武進退兩難之時,原本大殿中靜謐的場面,又被一道殿門被推開所發出的吱呀聲打破了。
隨著半開的殿門,一名留著白鬚體型微胖的華服老者走了進來。
「慕容太師?」夏帝皺眉道:「你不是因為今日身體抱恙,故而不能來參加宴會的嗎,怎的現在又來了?」
周圍的官員瞧見進來的老者,也各有臉色,有的謹慎,不過大多數卻都帶著敬畏的目光,因為此人不光是京中大族慕容世家的家主,還是當今太后的生父,曾經的當朝太師,即便當初先帝在位時,他就已經告老辭官,從朝中退下來了,可因其勢大,上至夏帝,下至官員,大多會尊稱他一聲「慕容太師」。
面對夏帝的詢問,這位慕容家主並沒有多說話,反而是在殿中站定,而緊接著,卻有兩隊數百名裝備森嚴的士兵忽然闖進了殿來,並迅速朝兩側分開,將包括夏帝在內的所有官員都圍了起來。
武將那邊還好,李德武等幾名深知夏太后計劃的甚至還露出了譏諷的目光,但效忠於夏帝的文臣這邊卻立刻炸開了鍋,幾個性急的甚至站起身開始指責慕容家主這等同於造反的行徑,不過那幾人話還沒說完,就被跟著慕容家主進來的那些士兵掄起武器,三兩下給敲暈了。
夏帝眉頭緊皺,看著慕容家主道:「慕容太師,你這是何意?」
「老臣的意思,陛下應當很明白。」慕容家主終於在此時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老臣今日敢於冒著大不諱帶兵上殿,便是前來撥亂反正的!」
「撥亂反正?朕看你是要造反吧!」夏帝冷聲道:「你實在是太放肆了,難道你以為你的奸計可以得逞嗎!」
「陛下何必將話說得那麼難聽,老臣就算萬死,也絕對沒有膽敢造反的念頭。」慕容家主似乎完全不懼夏帝的質問,反而中氣十足道:「老夫經歷三朝,從前高祖皇帝在世時,曾經給老夫留下過一道口詔,道他日帝王中,若出現了昏庸無能,敗壞大夏基業者,老夫可以憑著這道遺命,令帝退位,撥亂反正。」
「好一個撥亂反正,聽你的意思,你現在是要來反朕的正了?」明白眼下這群人是要同自己撕破臉了,夏帝臉上終於帶上了怒容,「有膽子將造反的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慕容太師,你應該明白你這麼做,該付出怎樣的代價吧。」
「代價?老臣會如此做,只不過是一心一意為了大夏,就算能為此付出一點代價,那也是值得的。」慕容家主道:「之前這殿中發生之事,老臣雖然沒有進殿來,可也在殿外聽得一清二楚。陛下你包庇逆賊永逸王,勾結周人,甚至將我軍裝備私送給周軍一事,就算你費盡心思掩飾得很好,也消滅了所有證據,事實卻是改變不了的,你身為大夏帝王,卻如此愧對先祖,老臣不得已之下,也只有按照高祖皇帝的托付,為我朝換一位賢明的君主了。」
縱然慕容家主早已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可當眾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以他的老臉還是有些掛不住,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李德武等人在殿內揭穿呼延元宸的面目,他自然可以大搖大擺地帶著夏太后早就安排入宮的親兵入殿,掌控局勢,順理成章逼夏帝退位,而不用現在這樣厚臉皮地自己找借口了。
聽見慕容家主當真是來逼宮讓皇帝退位的,眾文臣雖然心中早有猜想,但聽到他們這般露骨的說出來,還是免不了炸開了鍋。
其中效忠於夏帝之人,自然對那慕容家主又是一通唾罵,其他膽子小的,則唯唯諾諾地瞧著屋子裡這一圈士兵的架勢,思量著自己的處境。
「放肆,慕容老賊,造反就造反,何必為自己的逆行找這樣一通冠冕堂皇的說辭!」夏帝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同時冷笑著看向夏太后,「這老賊準備得如此周全,還能帶領親兵入宮,只怕其中,太后出了不少力吧。」
「皇上既然已經心中有數了,又何必來問哀家。」夏太后輕歎了一口氣,夏帝畢竟是她的親生子,就算為了自己的宏圖霸業非得走出這一步,她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只能勸導道:「皇上你的性格太像先帝,實在難以成大事,而我大夏,是不可能一直蟄伏在如此貧瘠的土地上的,有些事情皇上不願意做,那不如就從位置上退下來,讓哀家來替你做。」
隨著夏太后的話,不止李德武,還有好幾名武將也抽出了藏在身上的兵器,而夏帝身後的那名護衛之白,自然也警覺地擋在了夏帝身前。
「沒想到,朕和太后之間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皇帝搖了搖頭,「可難道太后當真覺得,只憑大殿中的這些人,就能威脅朕讓出皇位嗎。」
「自然不能,皇上身邊的貼身護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靠這些人實在是不可能威脅得到陛下,可若是換成城外的東西南北四路大軍呢。」慕容家主替夏太后將話接了過去,傲然道:「皇上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拱衛燕京城的四軍統帥,都已經向太后娘娘表示效忠,加上城內的禁衛軍,陛下覺得,以你那些近衛,真的能以一擋百同大軍抗衡?」
「竟然能讓四位將軍都倒戈,你們果然是蓄謀已久了。」聽見這種十分緊迫的消息,夏帝好像卻並不怎麼焦急,他看向那些已經拔出的兵器的武將,問道:「你們也是要同太后共進退嗎?」
那些人雖然沒說話,可並未放下手中兵器,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
夏帝輕歎了一口氣。
「如何,皇上可是願意寫退位詔書了?」夏太后看見夏帝歎氣,便道:「皇上大可放心,哀家當真沒有要同你反目成仇的意思,退位之後,你依舊是太上皇,衣食不缺,你是哀家親兒,哀家又怎麼會虧待了你。」
「太上皇?」夏帝卻一聲冷笑,「太后說得當真好聽,只怕朕今日寫了這詔書,明日這整個大夏江山,便要改姓慕容了,所以這詔書,朕是萬萬不可能寫的。」
「你……」夏太后有些惱怒,還要再說話,結果卻聽見夏帝喝了一聲:「動手!」
她還未反應過來,殿內忽然同一時間從四面八方響起數聲慘叫,李德武等人與慕容家主皆是一愣,慌忙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發現原本分佈在大殿四周,負責傳菜倒酒的太監們,不知從哪裡抽出了兵器,忽然對闖進殿內的士兵暴起發難,而且十分訓練有素地紛紛找隊長模樣的人下手。原本那些闖入殿中的士兵,一共有二十位隊長帶領,而不過剎那的功夫,這二十位隊長就齊刷刷死余了那些「太監」的偷襲下。
領頭的人死了,頓時讓那些士兵亂成一團,而「太監」們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眼見目標得收,立刻回身,再撲向離自己最近的士兵。太監人數雖然沒有那些士兵多,但一個個伸手了得,片刻之後,原本在殿中成合圍之勢的士兵們酒杯斬殺了一小半。
「這些不是太監!是皇上的近衛假扮的!」
「該死,他們是怎麼混進來的!」
「快防禦!反擊!」
李德武這些軍官總算沒有在戰場上白混,在最初的驚訝之後,迅速回過神來,開始指揮者那些士兵一面保護慕容家主和夏太后,一面向太監們發起反擊,一時大殿內亂成一團,喊殺聲成片。
早在混亂初始的時候,便有數名士兵像被特意交代過一樣,齊刷刷朝司空玄和寧淵撲過來,不過還沒被他們近身,扮成了太監的閆非已然抽出軟劍同他們戰到了一處,雖然身為被保護的對象,也不代表司空玄和寧淵能閒著,那便夏帝都自己親身上陣,配合著那名叫之白的侍衛一連斬殺了好幾名衝向他的士兵後,這邊寧淵兩人也紛紛從地上撿起兩把沾了血的兵器,也加入戰團。
司空玄從跟在寧淵身邊開始便隨著呼延元宸和周石練武,一身武藝不在話下,而寧淵雖然失去了內功,以普通的武學招式應付一些普通的士兵也是游刃有餘。
比較可憐的便是那些手無寸鐵的文臣了,雖然大部分的士兵與反叛的軍官都已被人纏住,但也有些落單的士兵以他們為目標,妄圖殺兩個見工,好在那些文臣雖然不懂武功,但也不是坐以待斃的,在被砍傷一兩個後,居然也自發地從地上撿起武器,抱成一團,揮刀亂砍之下,堪堪有了自保的餘地。
或許是夏帝的那些近衛埋伏得好,且一個個身手了得,又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沒過多久,殿內的反叛士兵居然被砍殺了大半,就連追隨李德武的軍官也死了兩三個,等喊殺聲逐漸平息的時候,剩下的一小半士兵已經被逼到了殿外,他們圍成一圈,將夏太后,慕容家主,與李德武等人護在其中,與夏帝等人對峙起來。
「陛下,你這又是何苦。」雖然處於劣勢,可慕容家主卻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道:「你以為憑著你的這點護衛,就算能一時佔住上風,可他們還能同城外的四路大軍所對抗不成?我等也不需頑鬥,只要在這些人的護衛下安然退出大殿,而外邊大軍一旦入城,難道情勢還能逆轉?」
夏帝卻道:「慕容太師,朕敬重你是三朝元老,又是太后親父,名義上來說還是朕的外公,你若是現在收手,朕顧念著那麼一點親情,或許還能讓你暗度晚年,還是說,你非得給自己搏一個腰斬之刑的淒慘下場才能善罷甘休?」
「好個冥頑不靈的小子,居然如此不識抬舉,看來老夫也不必留手了!」慕容家主聽見夏帝的話先是一愣,隨即便狂笑一聲,沖李德武道:「李將軍,放信號吧,讓城外的四路大軍直殺進來,咱們這位皇上不見棺材是不會落淚的!」
李德武道了聲是,從懷裡摸出個竹筒,用力一扯機關,便見者一枚火藥所制的信號彈閃著光直衝上天,接著轟然炸開。
慕容家主信心滿滿,這信號一發出去,外邊待命的軍隊自然會伺機而動,別說眼前夏帝的這幾個侍衛,就算有再多的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只能俯首稱臣。
他慕容家最輝煌的時刻已經不遠了。
「咦,這裡怎的這般熱鬧?」原本兩撥人馬安安靜靜對峙的氛圍,忽然間被一道聲音給打破了。
慕容家主與夏太后等人愕然地朝聲音的源頭看過去,一個個都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
呼延元宸騎著一匹馬,用一種輕鬆自然的態度,毫不掩飾地從大殿後方轉了出來,馬屁股上還掛了好幾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