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是怎麼混進這裡面的?”李越白問。
“有何不妥嗎?宿主。”
“很明顯,另外兩個都是有生命的動物,而人偶是沒有生命的,也無法移動。”李越白在心裡聳了聳肩:“假如我要變化成這其中之一的話……至少要選一個能動的吧?”
“此言差矣,宿主,您忘記了這是一個修真世界了嗎?在修真世界裡,很多玄妙的變化都有可能發生,即使是人偶,在施加了法術之後,也是可以動的。”
“人偶有多大?”
“您可以自由選擇大小。”
“那我選擇人偶,大小麼……只要有手指那麼長就夠了,容易隱藏。”李越白沒有多猶豫,當機立斷。
雖然兔子很萌很可愛,蛇很有趣,但是李越白並不想分心飾演動物,也不想隨時對付天敵,果然還是人偶更符合修仙世界的畫風。
一陣白煙加上一聲輕響之後,變化就完成了。
整個世界一瞬間變得高大空曠了起來——參天古樹一般望不到頂的桌腿,地上散落的巨大紙張,一切都很新鮮古怪。
地面是由玉石打磨而成的,十分光潔,能照出自己的身影。
李越白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造型還是不錯的——白色絹布製作而成的小小人偶,衣服也是白色的帶有暗紋,臉是圓的,兩顆黑曜石做成眼珠,一把絲線做成頭髮,十分精緻。
他在內室裡晃了一圈,然後偷偷從門縫溜了出去。
即使是在修仙世界,一個小人偶自己到處溜達,也是很引人注目的,因此李越白並不敢太招搖,隨時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只在吉祥殿內外轉了轉。
一轉不要緊,他發現這吉祥殿似乎比以前少了許多東西。
原本這裡陳設奢華,牆上掛著名劍,案桌上擺著名草仙石,各種寶物,然而現在,全都變得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
略一思索,李越白就明白了——玉天璣這是遭遇財政危機了。
仙主也不是容易當的,為了抵禦魔教,又要排兵佈陣,又要準備符紙,又要準備法器……這些,全都是高消耗品,所以,這麼一場保衛戰下來,玉天璣的小金庫很快就花光了。
然而,接下來要擺出足夠大的排場來迎接各大仙門,沒有金錢和寶物是不行的,所以,玉天璣此番出門,一定是去籌錢了。
不一會兒,便有腳步聲和談話聲從遠處傳來。
李越白急忙找了一塊帷幕,把自己躲進裡面。
只見玉天璣歪坐在一把飛劍上,身後耀武揚威跟著好幾位年輕修士,直撞進門來。
“仙主,姬氏家族未免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一名年輕修士憤憤道:“他們洞窟中寶物堆積如山,竟不肯分出一點來為昆侖的將來著想!”
“是啊,看樣子,姬氏根本不把您當成仙主來看待,也許他們暗地裡妄圖支持天琉君!”這幾位年輕修士都和玉天璣關係密切,說話自然也很直接。
“哎?這是什麼渾話?”玉天璣掏出一把扇子,指了指說話的第一個修士:“不管姬氏家族有多少寶物,那都是人家的,若是隨隨便便就要搶過來,豈不是把我當成強盜了?”
“可您是仙主,仙主本來就該享受修士們的供奉啊……”年輕修士不服氣地爭辯。
“好了,不必再爭了,姬氏家族是千年修仙世家,自然面子大些,你們也不得亂說壞話,若是被我知道,必要好好教訓你們一頓。現在昆侖百廢待興,哪是忙著內鬥的時候呢?”玉天璣眯了眯眼,笑道:“你們也乏了,先回去休息,改日再議。”
年輕修士們不服氣地嘀咕幾聲,便退下了。
李越白悄悄地躲在帷幕後面,屏聲靜氣。
卻不想,帷幕很快就被拉開了,玉天璣的臉放大幾倍出現在他的面前。
“……”
“喲,穆美人,原來你躲在這裡,叫我好找。”玉天璣笑嘻嘻地伸出一隻手,把李越白輕飄飄地捏了起來,放在手心裡捧著。
“……仙主分明是詢問了系統,才知道鄙人躲在這裡吧。”李越白回答。
“是又如何?系統這麼好用,不問白不問。”玉天璣立刻不要臉地承認了:“但我也是看那帷幕和我走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好似被人動過,才問系統的。”
“仙主耳聰目明,鄙人自愧不如。”
“話又說回來,穆美人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玉天璣無賴地動手,捏捏頭髮,戳戳臉蛋,扯扯衣服,玩得不亦樂乎:“溫香軟玉真是可愛,我算是明白為何女修們都喜愛這種小玩意了,若是可以,真想把穆仙師放在臥榻的枕邊,每夜相伴入睡,豈不美哉?”
“……”李越白麵無表情地任由他捏著,心裡暗笑這孩子真是幼稚。
玉天璣怎麼玩都玩不夠,最後還把李越白舉起來,在臉頰上親了一口。
“仙主,昆侖的財用不是出現了虧空嗎?您如何還毫無愁色?”李越白麵無表情地推開他的臉。
“虧空怕什麼?不是有姬氏家族嗎?”玉天璣滿不在乎。
“在原劇情裡,姬氏家族一心效忠於玉天琉,不會給您任何支持,甚至常常試圖通過姬瑤來分走您的權勢和寶物。”李越白道:“剛剛您想必也是帶人會見了姬氏家族,結果我也猜到了,他們認定你很快就會被玉天琉回來推翻,因此,一味搪塞,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拿出寶物來給您。”
“是,確實如此。”玉天璣假裝愁眉苦臉:“那穆仙師還不快來幫我?穆仙師以為,該如何解決此事呢?”
“你呀,別玩了。”李越白無奈地笑了笑:“你不是早就有對策了嗎?都馬上要付諸實施了吧?”
“穆仙師看出來了?我的對策是什麼?”
“你的武器是蘇詡。”李越白道:“若是說到軟磨硬泡,長袖善舞,狐假虎威,狠心搜刮……沒人能勝過蘇詡,只要你分他一些權勢,他便可以替你整治姬氏家族,從姬氏家族口袋裡把寶物搜刮出來。”
“噓……”玉天璣突然把食指豎在嘴唇前,輕聲道:“有人來了。”
他這個動作一擺,看起來簡直像課堂上的壞學生。
李越白來不及吐槽他,立刻安安靜靜地停在玉天璣的手中,一動不動。
遠處,腳步聲和說笑聲傳來,還有外面的守衛通報的聲音:“仙主,蘇閣主來了!”
蘇詡。
李越白不敢掉以輕心,繃得身體都有點僵硬了。
玉天璣笑了笑,手腕一翻,便把他收入袖中。
玉天璣穿的仍是慣常的寬袍大袖,衣袖是深紅色,裡面縫了口袋,李越白被丟進口袋裡,只覺得有點憋悶,還有點滑稽可笑——玉天璣個熊孩子還真敢。當然,安全感也是成倍增加的——躲在這種地方,就算外人有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發現了。
“仙主。”蘇詡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走進殿內:“不知仙主召在下來,所為何事?”
玉天璣若無其事地賜了坐,命令侍者端上茶來,閑閑地問了一番日常事務,過了一陣,才摒退了左右,關閉殿門,與蘇詡單獨相對。
“仙主,在下冒昧問一句,不知祭酒大人身體如何了?是否已有起色?”蘇詡目光低垂,恭謹地問道。
他上次來到吉祥殿裡拜見仙主的時候,就與仙主談論過穆清寧的身體狀況,還帶人探望診治了一番,所以這次再來,也要詢問一下穆清寧的近況,提出這種問題並沒有任何超出職權的嫌疑,反而顯得做事有始有終,為人恰到好處。
實際上,一踏進吉祥殿,蘇詡就有些起疑了。
吉祥殿后有一條走廊,通向穆清寧養病的那間內室,可是現在,走廊那邊寂靜無聲,既沒有神醫的身影,也沒有任何藥和丹砂的氣息,更加沒有聲音。這穆清寧,難道已經被移往別處了?
玉天璣長長歎息了一聲,眼圈微紅,神態哀愁,道:“我已派人將他送往暖雪洞安置了。”
暖雪洞是昆侖仙山深處的一個洞窟,內裡奇石遍佈,異香環繞,十分適宜調養真氣,是歷代仙主閉關練功的地方,有專人看守,普通修士不得接近,連一些高等級的仙師也不能進入,千百年來,當仙主自覺身體衰弱的時候,便會入暖雪洞中調養。
然而洞窟再怎麼神,也只是洞窟而已,並非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是能讓人勉強苟延殘喘而已。
暖雪洞向來只有仙主才能進入,現在玉天璣竟然破天荒地將穆清寧送入,足以看出對穆清寧的重視,同時也能看出——穆清寧離死不遠了。
蘇詡心中暗喜,面上卻全是關切,聲音真摯:“如此重視,足見仙主愛才惜才,實在是我昆侖之大幸。”
沒人知道,玉天璣這人一面裝得悲痛欲絕,一面在案桌底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衣袖裡的小布偶。
李越白本來安安靜靜,被他一戳,嚇了一跳。
這熊孩子果然喜歡作死,一刻都不帶停的。
……
蘇詡又安慰了仙主好一陣子,才終於等到了正題。
“蘇閣主,此番,有重要任務想交到你的手上。”玉天璣喝了口茶,道。
“屬下願意為仙主肝腦塗地,死而無憾。”蘇詡的聲音擲地有聲。
“何必說出這樣的不吉利話語,難道我愛才惜才的方式,就是讓你去送死?”玉天璣搖搖頭,歎道:“此任務雖然重,卻並不危險,只要用到蘇閣主的聰明才智就夠了。”
“那屬下定當竭盡心力,只是不知,是何任務?”蘇詡道。
“蘇閣主,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說,在擊敗了魔教之後,我昆侖最大的敵人在何方?”玉天璣問道。
“敵人……昆侖素來和其他仙門交好,最大的敵人,恐怕仍然是魔教。”蘇詡謹慎道。
“此言差矣。”玉天璣打開了一副灑金摺扇,扇了扇,然後用扇子掩住嘴唇,低聲道:“最大的敵人,就在昆侖之內。”
“……”蘇詡啞口無言。
表面上,他是被仙主的話震驚到了,實際上,他內心深處一陣狂喜。
果然,果然擊敗外敵之後,下一個動作,就是排除異己了!
蘇詡是典型的外鬥外行,內鬥內行。上戰場對抗魔教絕不是他的強項,但是昆侖內部勾心鬥角互相陷害的事情,他一直都在暗暗研究,頗有心得。
而且,他自己在昆侖仙山裡也有幾個死對頭,每天都希望有朝一日大權在握,趁機將那幾個死對頭除去。
若是玉天璣果真有心在昆侖內部排除異己,那他蘇詡不但可以大展身手,玩弄權術,還可以趁機除去自己的仇敵,簡直再好不過了。
“有那些個修仙世家,素來不支持我擔任仙主,現在我已經繼任,他們也仍然混沌不清,不聽從我的號令。”玉天璣歎道:“蘇閣主,這件事,你可看出來了?”
“仙主是指……姬家?”蘇詡低頭思索片刻,緩緩吐出了一個答案。
姬氏家族聲勢浩大,和執掌昆侖的玉氏家族代代聯姻,每一任仙主夫人都是姬氏家族的女兒,就連玉天琉的母親,也是姬氏家族的嫡女。
而玉天璣的母親,僅僅是個不知名的外姓女修而已。
因此,姬氏家族自然支持玉天琉,而厭惡玉天璣。
這一切,蘇詡又怎會不知。
“我昆侖剛剛擊退魔教,百廢待興,又即將接待來訪的各大仙門,處處都用得到金錢和寶物,可我這殿中的光景,蘇閣主也看到了。”玉天璣無奈地笑了笑,指了指空蕩蕩的吉祥殿。
“姬氏家族竟敢對仙主不敬,對昆侖不忠,雖為修仙大家,卻行為卑劣……”蘇詡歎道。
他和姬氏家族沒有交情,硬要說的話,還有點齟齬,因此,絕對不會站在姬氏家族這一邊。
“所以,我思來想去,這件事只有交給你去辦,才是上上之選。”玉天璣將手伸入袖中,又逗弄了一下李越白,才慢悠悠地掏出一塊玉牌,遞給蘇詡。
蘇詡雙手接過,仔細一看,又驚又喜——這玉牌,級別很高,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只要把這玉牌亮出來,便沒人不敢乖乖聽話。
“不要鬧出人命,其餘的,隨你發揮。”玉天璣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