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昔寒平日裡來往的人很多,有好友、同僚,還有狐朋狗友。杜良是葉昔寒狐朋狗友之一。
杜良的家本在京城,幾年前其父惹惱了皇上,官職一降再降,到最後被打發去了山東,成了一個七品縣令。杜良是個好吃懶做不求上進的,隨著家境日漸蕭條,為了緩解手頭拮据的現狀,三年前娶了個當地財主的女兒為妻。卻不料,妻子是個母老虎,樣貌尋常,脾氣卻是不一般的潑辣難纏,嫁妝裡的金銀財寶不少,卻不肯給杜良一分一毫。
杜良毀得腸子都青了,賭氣之下,先後染指家中幾名丫鬟,便這樣添了通房、小妾。原是打算弄出妻妾爭寵的局面,變相的報復。可是,妻子將幾個女人壓得死死的,幾個人在她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晚間他去誰房裡,誰就哭哭啼啼下跪求他回正室房裡,否則甘願一頭碰死。
男人活到這個份兒上,不死也被氣得沒了半條命。無奈之下,杜良來京城投奔葉昔寒,憑往日交情成了相府門客。
他這些事,早已成了相府的一個笑話。
在對付馮慧萱這件事情上,葉昔昭想到了杜良,與孟氏不謀而合。
於是,堯媽媽奉命去找了杜良,告訴他若是願意做一件事,既能得到一個如花似玉的閨秀,又能得到一筆豐厚的嫁妝,而且事成之後,相府還會給他三百兩銀子。
杜良在這世上,把錢財看得比爹娘還親,來到相府雖說不愁吃穿,手裡卻沒幾個錢,早就快窮瘋了。此時一聽這話,忙不迭答應下來,甚至很擔心事情生變。
午間酒足飯飽之後,小丫鬟傳話,杜良忙換了一襲黑色錦袍,到了後花園的湖邊,掛著滿臉興奮的笑,去往那棟二層小樓。
到了二樓,到了寢室床榻,放下床幃,面朝裡躺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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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慧萱走上樓梯,放輕腳步,心裡極為緊張,又有一絲興奮。
慢慢走到寢室屏風外,探頭看向裡面,床上黑色人影隱約可見。素日喜穿黑衣的男子,整個京城也無幾個。
她緩步入室,低頭瞥一眼已經破損帶著水漬的衣衫。一橫心,解開腰間繫帶,衣衫落地,到床前撩開床幃,步上床榻板。
在這同時,床上的人翻過身來。
看清樣貌,馮慧萱臉色由微紅轉為蒼白,目光由羞怯轉為驚恐,慌忙要逃出去。
杜良怎麼會讓她走,探臂將她勾倒在床上。一雙不安分的手早有準備,摀住了她的嘴,蠻力扯下杏黃肚兜兒,又取走了她自幼貼身佩戴的玉珮。
馮慧萱幾欲崩潰,想掙脫面前人的束縛,卻無從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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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媽媽走進廳堂,低聲道:「夫人,有一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孟氏吩咐道:「有話只管說。」
堯媽媽這才道:「方才奴婢聽說,馮五小姐獨自去了後花園湖上的小樓。可是,聽說侯爺酒後歇在了那裡,那邊又一直閒置著,沒個下人照看,這孤男寡女的……萬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竟有這等事?」
孟氏與安國公夫人異口同聲,並且同時站起身來。
葉昔昭隨之起身往外走,「我們去看看。」
三個人各自喚上隨侍之人,急匆匆趕往小樓。
趨近二樓時,安國公夫人便聽到馮慧萱發出的嗚嗚嗚的悲聲,不由心頭一緊,心說這是怎麼了?永平侯也不像是由著性子亂來的人,這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醉得深了?
葉昔昭加快腳步,上樓轉入寢室,一面走一面冷聲喝問:「是誰在裡面?」
眾人循序而入,透過薄如蟬翼的床幃,看到裡面的男子將女子壓在身下,肆意挑逗。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做這等齷齪之事!」孟氏聲色俱厲,「還不給我滾出來!」
葉昔昭看向安國公夫人。
安國公夫人一副束手無策羞愧難當的樣子,苦了臉道:「這……這……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出了這等事?」待看清男子並非虞紹衡的時候,登時呆若木雞,面色一點點變得蒼白,語聲滿帶恨意,「你……你……哪裡來的畜生,竟敢辱我女兒清白!」
杜良匆匆忙忙將兩件東西塞入懷裡,下地穿上鞋子,前去見過孟氏。
不等孟氏說話,安國公夫人已向他走去,切齒嘶聲問道:「說!你是誰!?誰給你的膽子!?」
杜良笑嘻嘻的,「我……」
安國公夫人走到杜良面前,狠力抬手,卻在這頃刻間雙眼一翻,身形一軟。巨大的失望、憤怒,讓她急怒攻心,暈了過去。
「快送安國公夫人去前面。」孟氏吩咐道,「至於這不成器的東西,給我關起來!」
杜良知道這是門面話,垂著頭不說話,跟著堯媽媽走了。
馮慧萱慌亂地整理著衣衫,手有些發抖,見杜良往外走去,失聲道:「你……你別走!還我的東西!」
在場眾人,全都忽略了她的言語。
孟氏對葉昔昭道:「我去照看安國公夫人,喚人審問杜良。」
葉昔昭點一點頭,「您去吧,這裡交給我就好。」轉身對上馮慧萱驚疑不定的目光,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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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夫人悠悠醒來,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孟氏和聲安撫:「事情已然出了,先思量對策要緊,切不可動怒啊。」
「那畜生呢?」安國公夫人這才想起之前事,忍著頭疼胸悶,掙紮著坐起來,「把他送到衙門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辱沒閨秀名節……」
孟氏忍下心頭笑意,想這人真要被氣瘋了,提醒道,「送去衙門也可,五小姐失了清白之事可就滿城皆知了。」
「……」安國公夫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聽府中人的話音兒,不是侯爺與相府大爺在那兒喝酒麼?那畜生怎麼會私自去了那裡?相府怎麼會容得這種事情發生!?」
孟氏一聽這話,當即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語聲一沉:「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倒也要問問你——平白無故的,五小姐怎麼會去了侯爺與我長子的飲酒之處?意欲何為?說話可不要信口開河,否則,便將賓客全部請來評評理!」
安國公夫人不敢接話了。
孟氏繼續道:「那人是相府的門客,方才我問過他了。他說午間多喝了幾杯酒,乘著酒興去找昔寒、侯爺湊趣,到了那兒,兩個人已沒了蹤影。睏倦之下,他就歇在了寢室。睡得恍恍惚惚的時候,見一女子寬衣解帶到了床前,醉意致使,才發生了那樣的事。 」
安國公夫人忍不住切齒道:「胡說!怎麼可能!」
孟氏也沒理會,只是道:「此事如何處置,我要聽昔昭的。不論怎麼說,五小姐與她相識多年。換個旁人,我早將兩個傷風敗俗的東西丟進大牢去了。 」
「不行……」安國公夫人要下地,「我要去找慧萱,我要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氏淡聲攔下:「還是安心等著吧,你再出了閃失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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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慧萱凝視葉昔昭良久,目光漸漸轉為怨毒,「你根本就無心幫我,反倒設了這個圈套來害我,是不是?!」
葉昔昭笑容和煦,宛若三月柔風,「我在你眼中何其蠢笨,哪有算計你的手段。」
「我將你視為好友,陷入絕境時求你相助,你卻這麼對我?」馮慧萱說著話,豆大的淚珠成行滾落,之後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葉昔昭笑意不減,「我將你視為好友,你卻覬覦我的夫君,要利用我進入侯府,何其卑劣。」
「我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馮慧萱目光微閃,撐起身形,膝行到葉昔昭面前,「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真是走投無路才去求你啊……」
質問行不通,立刻就變了嘴臉苦苦哀求——葉昔昭帶著嫌惡,後退兩步,「不是已經給了你出路?杜良只有二十幾歲,可不是年過五旬之人。 」
「不!」馮慧萱悲聲道,「那人簡直是個地痞,我不要做他的妾室,寧死也不肯!」
葉昔昭無奈,動輒談及生死做什麼?好像她會介意似的。
「不論怎樣,你放過我好麼?我再不會打擾你了,你讓那人把東西還給我行不行?」馮慧萱一面說一面磕頭,聲聲作響,是真的急了、怕了。
「他拿走了什麼?」
「……貼身衣物,還有我自幼佩戴的玉珮。我求求你,把東西還給我。」馮慧萱再度磕頭哀求。
揶揄、挖苦的話,葉昔昭也懶得說,直接道出意願:「你不想遠赴山東,就要聽我吩咐,做一件事。」
馮慧萱迫切應道:「你儘管說,只要能壓下此事,讓我做什麼都行。」
「那麼,稍後隨我回侯府。」葉昔昭語聲轉低,交待了馮慧萱幾句。
候在門外的芷蘭聽了,先是一喜,隨即便有些不甘。
馮慧萱已別無選擇,沉默片刻點頭應下。
「好好想想屆時怎麼說。你的丫鬟隨後就到。」葉昔昭款步離開。
走出小樓,芷蘭低聲道:「夫人要她做的事也很重要,可是……就這樣放過她,未免太便宜她了。」
葉昔昭不由笑了起來,「哪個告訴你,我會對她言出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