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大嫂安排。多謝三嫂美意。」
芳菲這樣的答對,引得葉昔昭與太夫人俱是側目看向她,眼神都帶了一份喜悅。
二夫人笑著看向芳菲,微微頷首。
三夫人笑容瞬間僵滯,之後便笑道,「看看,倒是我多事了。妹妹說得對,方方面面的還是要聽大嫂安排,我也只是多嘴說這麼一句。」
葉昔昭這才接話道,「眼看著年節不遠了,芳菲還是與我住得近些更好,圖個熱鬧。來年夏日消夏,再讓芳菲去後花園尋個合心意的住處。」說到這裡,看向芳菲,柔聲問道,「這樣可好?」
芳菲輕輕點了點頭,抿唇微笑。
「這就好了。」太夫人笑道,「昔昭,你這就帶芳菲回去吧,她正累著,先歇息才是。」
葉昔昭恭聲稱是。
二夫人、三夫人也隨之告辭。
虞紹衡與忻姐兒卻被太夫人留下了。
葉昔昭帶著芳菲先去正房看了看,之後才將她帶至正房的東院,進到室內,笑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就先佈置了一番。若是覺得不合心,就與谷媽媽說。」瞥過跟在芳菲身後的兩名丫鬟,又道,「谷媽媽幫你料理院子中的大事小情,你的丫鬟還是近身服侍你的大丫鬟,日後的月例公中發放。」
兩名丫鬟原本忐忑的神色這才轉為欣喜。
芳菲則是有些不安,「大嫂,我這兩名丫鬟,與我一樣,不知府中規矩……」在侯府裡的大丫鬟,拿的月例自然要比以往高出許多,她擔心的是兩個丫鬟會因著境遇突轉而浮躁起來。
「不礙的。」葉昔昭溫聲道,「她們到了這裡,自然會入鄉隨俗,餘下的也全在你。」
芳菲思忖片刻,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多謝大嫂。」
葉昔昭又道:「你先歇息,黃昏前,針線上的人來給你量身裁衣。我讓她們抓緊功夫,幾日後也就將你的衣物做好了。衣飾的顏色,你隨心挑選。」
她點一點頭,再次道謝。
葉昔昭也就沒再逗留,讓芳菲歇息,自己回了正房。
接下來,葉昔昭著手太夫人認芳菲為義女之事,與太夫人商量著到時候請哪些人過來。
太夫人思忖片刻,道:「我這邊,第一位自然要將親家請過來,這段日子忙,我們兩個也有一陣沒聚了。其次呢,就是榮國公太夫人、定遠侯夫人、武安侯夫人。再有就是你兩個弟妹的母親。其餘的,你看著辦就好。」
葉昔昭聽出了太夫人的用意,「娘意思是,來客皆是親朋好友。」
太夫人笑眯眯地道:「對,那些雜七雜八的,就不要請了,也省得紹衡不耐煩。」
葉昔昭點一點頭,笑道,「那我們將喬安請來吧?」
「那是自然。」太夫人笑道,「她不喜湊熱鬧,我偏要讓她過來被人吵得頭疼。」
葉昔昭忍不住笑出了聲,看得出,太夫人很喜歡喬安。之後當著太夫人的面,寫下一份名單。
太夫人看了,連連點頭,「就這麼定了。」之後又是遲疑,「紹衡那邊——」
葉昔昭忙將話接了過來,「我拿回去給侯爺過目,讓他看看有無需要添減的。」
「好。」
拿回房裡去,虞紹衡卻是看也不看,說聲你看著辦就好。
葉昔昭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娘讓我來問問你的。」
虞紹衡這才看了看,說聲不錯,便又繼續看正玩兒得起興的忻姐兒。
葉昔昭看向忻姐兒,這才發現虞紹衡此刻給她玩兒的居然是一把紅寶石珠子,驚得當即就掐住了虞紹衡的耳朵,「你怎麼什麼都給她玩兒啊?都被她弄壞了怎麼辦?」
虞紹衡毫無防備之下,疼得微微蹙眉,之後才笑道:「這是蕭旬讓人給忻姐兒帶來的。」說著話指了指旁邊一個錦盒,「裡邊都是他給忻姐兒的東西。」
「……」葉昔昭喘了口氣,才悶出一句話,「你們這兩個敗家的東西!」
忻姐兒聽著葉昔昭一直語氣不善,此刻已抬頭觀望,見虞紹衡還被掐著耳朵,一下子就不高興了,轉身扶著虞紹衡要站起身,而小手已經對著葉昔昭揮舞了起來。
葉昔昭鬆開了手,也睜大了眼睛,「你看看你看看,她都被你慣成什麼樣兒了?居然要打我?!」
虞紹衡覺得她此刻的樣子很是有趣,一臂攬住忻姐兒,一臂將她勾過,吻了吻她氣鼓鼓的小臉兒,「忻姐兒過不了多久就會說話了,已經懂事了——你以後少欺負我。」
「……」這還沒學會走路呢,又惦記著說話了……葉昔昭推開他,轉身就走,「你們兩個過吧,沒時間理你們。」
有這功夫,還不如將太夫人與芳菲這宗事盡快辦妥當。
之後幾日,葉昔昭與太夫人一起看了看黃曆,日子選定了臘月十六,將請柬命人派發出去,之後便又開始安排當日膳食、丫鬟們各自要負責的事。
在這些事情之餘,葉昔昭也命谷媽媽找了人給芳菲細細講述當日的一些規矩。
事情全部安排下去,葉昔昭才得了空,命人將芳菲請到房裡說話。
芳菲走進來,屈膝行禮。
「快坐。」葉昔昭指了指一旁的太師椅,又將手裡的繡活放到太師椅扶手上。
芳菲道謝,落座之前看到了葉昔昭是在一條帕子上繡玉簪花,目光微凝,「大嫂平日裡還做這些?」
「是啊,當個消遣。」
「我看看行麼?」
「自然。」葉昔昭笑著將帕子遞給她。
芳菲拿到手裡,看了一會兒,微微笑了,「大嫂這繡活真好。」
葉昔昭順勢問道:「平日裡也喜做這些?」
芳菲微微垂了頭,「嗯,這一年都幫人做繡活了,只是以前不懂事,沒用心學過。想學的時候又沒人教了,做出來的物件兒便很是尋常。 」
葉昔昭細品了品這話,不由心生憐惜,語聲更柔:「想學的話,我來教你好不好?」
芳菲抬眼望向葉昔昭,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繼而便是些微的不安,「大嫂平日那麼忙……」
「也是,我也不能每日陪著你。」葉昔昭很快有了定奪,「這件事我記下了,日後請個師傅來教你女紅。」
芳菲愈發不安了,「那怎麼好呢?」
「這是我分內事。」葉昔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我們是一家人了,你忘了?不需跟我客氣。」
芳菲這才抿出個笑容。
葉昔昭便又說起臘月十六的事情,末了問道:「你可有什麼想法?」
「我……」芳菲認真地看住葉昔昭,「我認太夫人為義母的話,是不是就要將姓氏改掉了?」
「這個……」葉昔昭從沒接觸過這種事,還真沒想過這一點,眼下不由汗顏,便只是問道,「你怎麼想的?」按理說,芳菲是應該隨著虞家的姓氏吧?她想著。
「我想要改掉,最不濟也要將姓氏抹去。我早已不是田家人了。」說起這些,芳菲的目光變得有些冷冽。
本是田家人,可田家人給她與她母親帶來的痛苦卻太多。葉昔昭走過去,手落在她肩頭,「我想,太夫人是不會反對的。她老人家本就是要你與我們成為一家人。稍後我就去與太夫人說。」
芳菲輕聲道謝,眼神卻沒能閃現喜悅。
也是,換了誰,到了以姓氏為恥的地步,便是境遇轉好,也無從將一些事情釋懷。
葉昔昭又詢問:「住得還好麼?有沒有欠缺的?」
「沒有。」芳菲語帶感激,「谷媽媽大事小情都想到了,住得很好。」
葉昔昭知道谷媽媽是個惇厚樸實的性子,出於這一點才讓她去了芳菲院中做管事。此時見芳菲語聲誠摯,又放心幾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芳菲告辭,葉昔昭去了太夫人房裡。
太夫人聽了芳菲的心思,嘆息道:「想來是恨毒了她父親那邊——那邊也著實是為人不齒。她有這心思自然再好不過,我本就是打算讓她隨了虞家姓。」
「我會告知芳菲的。」
太夫人又道:「你也不要擔心日後因著芳菲出什麼風波。紹衡既然讓蕭旬的手下幫忙,也是讓他們從中詳查諸事,哪一點不妥當,人也就不會輕易帶來了,更不會有將人認到府中的打算。」
葉昔昭笑著搖了搖太夫人的手臂,「早就想到了,娘是把我當成呆頭鵝了麼?」
太夫人呵呵地笑,「這不是再給你吃顆定心丸麼?」
葉昔昭告辭之後,先去了芳菲那裡,告訴了她太夫人的意思,之後才回了正房。
有小丫鬟迎上來,行禮後道:「夫人去太夫人房裡的時候,三夫人房裡的丁香去了東院。」
葉昔昭問道:「去做什麼?」
「是三夫人親自給芳菲小姐做了些糕點,丁香送了過來。」小丫鬟語聲清脆地道,「但是芳菲小姐連人也沒見,說改日等夫人有時間了,她會隨著夫人去三夫人房裡。」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芳菲似乎有些反感三夫人。而三夫人這又是在打什麼算盤?葉昔昭挑了挑眉,「我們的三夫人想得太長遠了。去與谷媽媽說一聲,日後不准三夫人房裡的人去東院,三夫人要見芳菲,要先得我允許。」別說芳菲是這種讓她心安的態度,便是有意與三夫人交好,她也不會成全。
「是!」小丫鬟跑著出門,去了東院傳話。
到了臘月十六,葉昔昭邀請的貴婦一一登門。待客之處設在了入冬後改成暖閣的花廳。
孟氏特意早早地就來了,與太夫人坐在一處,親親熱熱地說話。
之後定遠侯府井夫人、武安侯府董夫人、定國公府郭太夫人、郭夫人接踵而至。葉昔昭與二夫人、三夫人將人們迎至暖閣。
喬安今日來得也不算晚,見葉昔昭忙著,便去與太夫人、孟氏坐在一起說說笑笑,一直都掛著溫和有禮的笑容,把別人看得一頭霧水,低聲議論說蕭夫人竟似是換了個人一樣。
賓客到齊之後,太夫人清了清嗓子,說了芳菲之事的梗概、自己要將之認為義女一事。
眾人聽了,自然是好一番感慨,齊聲指責芳菲生父簡直枉來人世。
儀式開始,虞紹衡三兄弟在這時也要在場,而來客之中,有人帶了家中閨秀前來,葉昔昭便吩咐丫鬟將幾名閨秀帶去屏風後暫避。
在郭太夫人的主持下,芳菲由人送到暖閣內,緩緩跪倒磕頭。
郭太夫人在一旁道:「前塵事再與你無關,從今後,你便是虞家人,太夫人便是你的母親。」
芳菲順從地喚了一聲「母親」,又在郭太夫人指引下,給三對夫妻行禮。
之後,太夫人與妯娌三個分別給了芳菲精挑細選的禮物,三兄弟則是分別給芳菲封了個大紅包。
郭太夫人又諄諄叮囑芳菲日後要孝順太夫人、尊敬兄嫂,芳菲一一應下。
從此之後,芳菲成為虞家人,更名虞芳菲。
三兄弟告辭的時候,眾人起身相送,目送三個人出門時,暖閣內一時陷入了寧靜的氛圍。在屏風後低聲交談的幾名閨秀的言語就落入了眾人耳中:
一個小姑娘感嘆道:「你們看到侯爺了麼?真真是俊美無雙啊。」
另有一人即刻道:「我沒看到,我只看著虞夫人那件撒花通袖襖好看得緊,還有頭上那支海棠花簪子也是……」
太夫人揚聲笑道:「是哪兩個調皮鬼?還不給我出來?」
郭太夫人則是道:「誰叫你的兒子、兒媳都是這般招人羨慕,換了我是她們這個年紀,也少不得盯著兩個人看。」
眾人齊聲笑了起來。
二夫人攜了葉昔昭的手走向一旁,拍著心口道:「總算是放心了。否則,我是真擔心有的人打芳菲的主意。這下好了,日後芳菲就由你與侯爺照顧著了,誰不要命了,儘管去惹侯爺發火。」
二夫人平日雖然什麼都不說,心裡卻是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葉昔昭反手握了握二夫人的手,笑道:「我與你一樣。」
喬安告辭的時候,打趣葉昔昭:「誰比得了你這福氣?——半路又多了個小姑,日後想來又是個與你貼心的人。」
葉昔昭失笑,「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喬安笑了笑,又道:「蕭旬說你哪日得了閒,就帶著忻姐兒去家裡坐坐。」
葉昔昭不由想到了那廝用寶石給忻姐兒做玩具的事,便與喬安說了,末了道:「我可是不敢輕易帶忻姐兒去了,忻姐兒遲早被他和侯爺慣得無法無天。」
喬安聽了笑不可支,「亂擔心。女孩子小時候不就是用來寵著的麼?大一些自然而然就好了。」
葉昔昭卻不敢這麼樂觀,「但願如此吧。」
喬安又道:「也知道你忙,眼下天氣又冷,等過了年節你再帶著忻姐兒過去。」
「一定。」
事實一如喬安所言,除夕之前,葉昔昭要忙著準備過年的大事小情,又派人去了別院將衛先生請到府中,還與太夫人商量著請了個有名的師傅指導芳菲的女紅。
芳菲每日上午跟著衛先生學習詩書禮儀,下午則跟著師傅做針線活,得空便去太夫人房裡,陪著老人家說話,一日一日的,氣色好轉許多,人也活潑了一點。
而芳菲對於三位兄長,態度更似對待長輩,不論見到哪個,都會變得恭敬謹慎。
臘月二十三開始,太夫人擔心葉昔昭太忙累壞了身子,又見二夫人、三夫人完全做起了甩手閒人,前者是怕被詬病,後者則是跟著前者學,無奈之餘,每日都幫著葉昔昭安排大事小情。婆媳兩個忙忙碌碌,就都顧不上忻姐兒了,虞紹衡也樂得如此,偶爾去外院的時候,也會帶上忻姐兒。
吃罷除夕的年夜飯,轉過天來,虞紹衡與太夫人、葉昔昭進宮。虞紹衡去皇上那邊,太夫人與葉昔昭則是帶著忻姐兒去見太后,與一眾命婦給太后拜年。
太后哄了忻姐兒好一會兒,被引得呵呵地笑,念及虞紹筠,便又讓婆媳兩個帶著忻姐兒去虞紹筠那裡:「皇貴妃身子已調養好了,又是團圓的日子,你們過去坐坐,說說話。」
太夫人與葉昔昭謝恩,轉去虞紹筠宮裡。
虞紹筠的宮殿裝飾得愈發華貴,身子也是真的調養好了,氣色一如從前,神采奕奕的。抱著忻姐兒,轉身命人將小皇子抱來。
太夫人看到外孫,臉上儘是慈愛的笑容。
虞紹筠則是道:「不知怎地,太愛哭了,我又是一聽他哭就心慌……唉,像我們忻姐兒該多好?」
太夫人因著沒有宮人在場,笑嗔道:「你小時候就愛哭,沒完沒了地鬧,孩子還不是隨了你?」
虞紹筠卻是嬌媚一笑,道:「娘,那我又是隨了誰啊?」
「你啊……」太夫人啼笑皆非。
葉昔昭則是輕笑出聲。
顧及著侯府今日也少不得是人來客往,三個人說了會兒話,太夫人與葉昔昭告辭離開。
在宮門外,恰好虞紹衡也過來了,一行人上了馬車回府。
回府之後,又是一番迎來送往。打賞下人、給同輩人孩子的紅包如雪片一般飛出手去。
初二,夫妻二人回了相府,情形大同小異。
之後多日,每一日都有大小事情,到了晚間,葉昔昭都是沾枕就睡,累得不行。一如往年一樣,時常在心裡腹誹:這哪裡是過年?分明就是遭罪。
到了正月十四,葉昔昭起身時喃喃地道:「再忍一兩日,這年節就過去了。」
虞紹衡早已起身,去練劍剛回來,聽到她這話,坐在床畔,笑問:「累壞了吧?」
「廢話!」葉昔昭倒下去,伸腳輕踢著他,「你也不管我,眼裡就剩明忻了。」
虞紹衡把住她腳踝,失笑,「吃醋了?」
「嗯!」葉昔昭一本正經地點頭,「你不管我,明忻也不理我,也就娘還關心我。」
虞紹衡開懷而笑,欺身覆在她身上,吮住她的耳垂,語聲含糊且曖昧:「今日歇息可好?」
「我歇什麼啊?」葉昔昭推他,「我還要準備明日的元宵節。」
「這到底是誰不管誰?」虞紹衡帶著些微涼意的手滑入她衣衫,「晾了我多久了你算過麼?難為我一心一意要陪著你。」
「虞紹衡,」葉昔昭又氣又笑,「你這是倒打一耙,你才不是要陪我,分明是要陪明忻。」
「我錯了。」虞紹衡廝磨著她已微微泛紅的耳垂,「這就開始陪著你。」
「你這混賬,」葉昔昭不耐地扭轉身形,語聲轉低,「不許鬧,讓我留點兒力氣起身。」
「既然你這麼說了,」虞紹衡挑開她衣襟,「今日就別打算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