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飛拿著漏勺在鍋裡舀起幾個丸子,用筷子叉著吃,看看一旁的克裡斯,他卻可以用筷子夾著吃。曼曼說的沒錯,克裡斯真的很地道。
那天晚上,克裡斯回到家,伊莉莎白從樓上下來,路過他的身邊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克裡斯沒有理睬她走上去,他身上的味道也許很多人都不喜歡,但是克裡斯卻喜歡的不得了。
透過薄薄的火鍋霧氣,他看著林逸飛垂下細膩的睫毛,吹著筷子上的食物,然後腮幫鼓鼓地咀嚼著,一切都很溫暖。
將圍在脖子上的那條圍巾放在床頭,輕輕撫摸著,似乎林逸飛的體溫還停留在那裡。
喬治敲了敲房門,輕聲道:“少爺,老爺在書房等你。”
克裡斯來到書房,奧茲本先生坐在那裡,面前只是隨意攤著一本書。看見克裡斯進來,他摘下了眼鏡。
“去林那裡了?”
“嗯。”
“玩的還開心嗎?”
“還好。”
奧茲本先生點了點頭,“你應該知道耶誕節快到了,又是一年一次的家族聚會。不止對你而言無聊,對我而言也是。”
“你想讓我像個洋娃娃一樣乖乖聽話嗎?”克裡斯向後靠著座椅,漠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德尼祿那個老傢伙面前表現的好一點而已。我不希望你那兩個堂叔用你的冷漠來大做文章說你不適合奧茲本家之類。”
“我本來就不適合。”
“有些東西我們逼著自己適應,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奧茲本先生頓了頓,“是為了保護我們覺得重要的東西。”
“你想說什麼?”
“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你已經是奧茲本家的一員,我相信認清現實的理智你還是有的。在這個家族裡,只有你足夠強大才能保護你最在意的東西……或者人。”
“你想對逸飛做什麼?”克裡斯的拳頭驟然握緊。
奧茲本先生無奈地一笑,伸手覆上兒子的手背,輕輕拍了拍:“我絕對不會傷害他。相反因為你在乎他所以我也在乎他。但我想說的是,你並不希望有別人會去傷害他,比如說伊莉莎白身後的泰勒家族,比如說你的兩個堂叔,再比如說德尼祿那個老傢伙。”
“我不會娶伊莉莎白。”這個是克裡斯的底線。
“我也不會讓你娶她。那無異于將奧茲本家推到滿眼綠光的豺狼面前。我只是希望你看起來足夠成熟。”
平安夜到來了,窗外洋洋灑灑下著雪。街道上的櫥窗被裝點起來,隨處可見美麗的聖誕樹,屬於平安夜的歌聲洋溢在大街小巷。
奧茲本家也被裝點的奢華無比。香檳紅酒與美食只是點綴。當家族中的成員們盛裝來到的時候,奧茲本家的主宅仿佛霎時成為了大革命前的凡爾賽宮。
伊莉莎白打扮的優雅而得體,身著銀色的禮服,裙擺勾勒出她優美的女性曲線,青澀而趨於成熟。這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她收起了自己的驕傲。
他的父母泰勒夫婦也來了,他們與女兒緊緊相擁。泰勒先生覆在她的耳邊問:“你和克裡斯怎麼樣?”
伊莉莎白淺笑著搖了搖頭,目光裡有著深深的落寞和不甘。
“沒關係,今晚我會和德尼祿談一談。奧茲本那個傢伙就算不願意也得願意。”泰勒先生拍了拍女兒的後背。
幾分鐘之後,互相寒暄的家族成員們忽然安靜了下來。
一個面容嚴肅的老者杵著手杖一步一步走了進來。他已經年過七十,背脊卻依然挺拔。目光敏銳,嘴上卻帶著和藹的笑意。所有人都向他問好,而他也一一回應。這裡面有太多人的企圖都被他看穿,但是他不會道破。緩緩走到奧茲本先生的面前,與他熱情地相擁。
“我的侄子,一整年沒有見到你,真是讓人想念。”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德尼祿便環顧四周,“為什麼沒有見到奧茲本家的小王子,你的兒子克裡斯呢?”
“哈,他當然要盛裝打扮一下,才對得起在座的名媛淑女。”
當初反對奧茲本娶克裡斯母親的人當中,最嚴厲的便是這個德尼祿。直到奧茲本先生在這個家族裡擁有了自己的影響力之後,他才能不顧德尼祿的反對將自己的太太接了回來。當然,這件事情也使得奧茲本先生和德尼祿的關係鬧僵,於是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
此時,身著黑色西裝的克裡斯緩緩走了下來。
來自義大利的剪裁,將他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更加立體,沉悶的黑色被他穿出了精煉的感覺。嘴上沒有多餘的笑容,反倒是那冷峻卻並不高傲的視線產生了一種禁欲和理智的美感。德尼祿仰著頭,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久沒見克裡斯了,很有乃父之風。”德尼祿雖然並不中意克裡斯的母親,但是他隱隱能感覺到克裡斯在奧茲本家的同輩裡和那些已經慣壞了的孩子絕對不一樣。
“您好,德尼祿爺爺。”克裡斯向德尼祿行了一個禮,優雅而俊美,卻難掩利刃的鋒芒。
德尼祿看進克裡斯的眼睛裡,那雙眼睛如同深潭一般,自若而鎮定,沒有任何多餘的雜念。德尼祿微微一笑,握住克裡斯的手,在餐桌前坐下。這個動作讓家族的其他成員不由得眼紅了起來,但也正是這個動作,表示德尼祿承認了克裡斯在奧茲本家的地位。席間,德尼祿問了一些關於金融市場、石油以及進出口方面的問題,克裡斯一一回答,見解獨到,引得德尼祿頻頻點頭。
“大學還是選學商科吧。”德尼祿問克裡斯,雖然語氣平和,但是其他人都知道那是命令。
“在我三十二歲之前,沒有從商的打算。”克裡斯這一句話,引來一片寧靜。
“為什麼?”德尼祿並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
“三十二歲之前是擊劍的黃金年紀。”
兩秒鐘的沉寂之後,德尼祿笑著鼓起掌來:“好,就是要這樣。人云亦云沒有自己的主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不是好事。”
一旁的奧茲本先生也笑了:“克裡斯三十二歲的時候,我還沒有六十歲呢。你們不用那麼早趕著我下臺吧。”
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但是各自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
宴會結束之後,奧茲本先生與德尼祿坐在書房裡喝茶。
“早一點讓克裡斯和泰勒家的伊莉莎白訂婚吧。”德尼祿悠然地抿了一口茶。
“關於這一點,我不打算讓克裡斯和伊莉莎白在一起。”奧茲本說完這句話,德尼祿顯得並不驚訝。
“理由呢?”
“理由是我不打算把奧茲本家送到任何一個有多餘野心的人面前。現在家族內外之間的關係還很均衡,沒有必要打亂。而且克裡斯才十六歲,我們完全可以再觀察一下,尋找更有能力的合作者。”
“那倒是,將克裡斯身邊的位置空著,讓剩下的人爭個頭破血流也未嘗不好。”德尼祿點了點頭,“泰勒家族那邊我會先吊著他們。”
這場宴會在波雲詭譎的氣氛中結束了。每個人都得到了一點希望,而每個人都沒有實際得到任何東西。
泰勒夫婦離開時,伊莉莎白依依不捨。泰勒先生摟住伊莉莎白,輕聲道:“你要小心,德尼祿並沒有明確你作為克裡斯未婚妻的地位,看來著其中還會有變數。”
伊莉莎白微微一驚,隨即鎮定了下來,“我知道了,爸爸。”
當所有人都離開,喧囂似乎霎時間遠離了奧茲本家。
伊莉莎白一回頭,便能看見克裡斯修長優雅的身姿,他轉身時的漠然刺痛了她的眼睛。
之後的幾天,喬治幾乎每天都要把林逸飛從唐人街接到奧茲本家。林逸飛與克裡斯在擊劍房裡可以待上一個下午。
有的時候伊莉莎白會輕輕推開擊劍室的門,聽見的就是佩劍相觸的脆響,那種神經快要被挑斷的緊張感蔓延在克裡斯與林逸飛之間,伊莉莎白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走進他們的世界。
喬治端著一些點心正準備走進擊劍室,看見了伊莉莎白微微行了一個禮。
“如果我能像林那樣擁有和克裡斯對陣的能力就好了,也許那樣克裡斯就會看著我了吧。”伊莉莎白喃語道。
“沒有人能夠成為林,也沒有人能夠成為伊莉莎白。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喬治淡定地走進去,將點心放下。
林逸飛看見點心來了,停了下來,伸手摘掉了面罩,大力喘息著然後癱倒在點心旁。
克裡斯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替他摘下了手套。
林逸飛伸手摸過一塊曲奇放進嘴巴裡,克裡斯就坐在旁邊看著。
那一瞬間,一種酸澀的情緒幾乎淹沒了伊莉莎白。從小到大,克裡斯沒有為自己做過一件事情,連早晨一杯橙汁都沒有替她遞過,但是此刻,他會為林逸飛解開手套,會將點心盤子推到離他近的地方,那種細膩的溫柔在伊莉莎白的記憶力幾乎沒有存在過。
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