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哨響,打斷了所有的提問。
「既然沒問題了……」話到一半,墨上筠語調一冷,「解散!」
眾人:「……」
靠,還有好多問題沒問呢!
然而,自食其果,無論他們如何纏著追問,墨上筠都是隻字不提。
反正大概情況她都說清楚了,其餘的也就一些瑣碎問題,對行動並沒有什麼影響。
甩開二連,墨上筠直接回到辦公室。
將電腦文件裡的一份訓練方案調出來,然後用打印機打印成三份。
墨上筠一出門,就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別躲了,來個人。」墨上筠倚在門邊,不緊不慢地朝樓梯方向道。
「報告!」
麻利兒跑出來的是黎涼。
身為排長,就要有隨時出來撐著、保護其他人的自覺。
然而,他跑到一半,速度就慢了下來,小心地盯著墨上筠,帶著明顯的緊張。
「趕緊的。」墨上筠不耐煩地催促一聲。
黎涼咳了一聲,加快了腳下速度,硬著頭皮來到墨上筠跟前。
墨上筠將手中的A4紙遞過去,「接下來四天的緊急訓練方案。」
稍稍一驚,黎涼麵露喜意,隨即迅速接過,應聲:「是!」
墨上筠轉身往辦公室裡走。
頓了頓,黎涼似是下定決心,喊住她,「墨副連!」
聞聲,墨上筠腳步一頓,斜斜的打量他一眼。
意思是,有話快說。
「那件事,你是不是……知道了?」黎涼頗為遲疑。
按照原計劃,是想等二連贏了三連後,才跟墨上筠說的,畢竟揚眉吐氣了一把,不管起因是什麼,墨上筠應該能消氣。
偏偏,他們沒有想到,二連輸的一敗塗地。
這種糗事,實在沒臉跟墨上筠講,但以墨上筠的手段,不再逼問他們,應該是已經知道了。
沒有清晰的答案,他們也摸不清,趁著沒有其他人在,黎涼正好藉此計劃,找墨上筠問個清楚。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怎麼個想法,好歹也說一下不是?
墨上筠側過身,面朝他,涼涼道,「不知道。」
黎涼愣了一下。
這個不知道,應該是藏有深意的。
就昨天墨上筠的表現來看,如果真的「不知道」,她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可如果她知道了,卻說「不知道」,意思是……
黎涼覺得揣摩墨上筠的心思很費腦力,可仔細想下去,也能漸漸琢磨透她的深意。
——她知道了,但在連隊面前,先裝作不知道。
而更深的意思,比如她的理由、她先做什麼、她的想法,完全捉摸不透。
想法就此打住,黎涼回過神來,提到了另一件事上,「還有,連裡商量著,先關於考核的問題總結一下,一次性問你……」
說著,黎涼特地觀察墨上筠的表情。
倒也沒有不耐煩。
墨上筠截斷他,直接道:「打印好再給我。」
問個問題還帶打印的?!
這種驚世駭俗的條件,讓黎涼著實嚇了一跳,嘴角狠狠抽了下,心想不跟她計較,才立正喊道:「是!」
話剛喊到一半,他嘹亮的聲音,就被墨上筠的關門聲打斷了。
黎涼:「……」
*
墨上筠坐回電腦前,簡單整理了下文件。
這時,手機嗡嗡嗡地響起。
手機放在抽屜裡,她頓了頓,把抽屜給拉開,找出正在震動的手機。
來電顯示:媽。
極具衝擊力的一個字,讓墨上筠手難免一抖。
片刻後,才穩下來。
把手機遞到耳邊,她接了電話,「媽。」
「是我。」
回應她的,是一個低沉平靜的男聲。
「哥。」
眉頭輕挑,墨上筠不露痕跡地喊了一聲,但卻在心底鬆了口氣。
她問:「回家了?」
「嗯。」墨上霜沒有客套話,直接轉告,「天邢的禮物帶到了。」
「哦,」墨上筠勾了勾唇,「是腦白金嗎?」
「什麼腦白金?」墨上霜不明所以,頓了下,「是一把紀念軍刀。」
嘖,挺會投人所好的。
「媽讓你打給我的?」
「嗯。」
「她沒什麼想說的?」
墨上霜沉聲道:「下一次,禮物自己選,找人代勞更沒心意。」
「……哦。」墨上筠悻悻然出聲。
平時母上過生,她買的也是些化妝品、衣服首飾、香水鮮花等等,一般都是她去商場,找人問一聲給母親送禮物,應該送什麼好,然後就會有很多人熱情地給她推薦。
她是直接從裏面選的。
慢的話,花個半個小時,快的話,五分鐘足以搞定。
墨上筠自認為,這種應付似的行為,談「心意」都有些誇她了。
眼下,閻天邢幫她送把紀念軍刀,超乎常規的「合人心意」……被識破,墨上筠也不覺得意外。
見墨上霜一直沒說話,墨上筠頭疼的摁了摁眉心,找話問:「她在做什麼?」
微頓,墨上霜道:「糊弄人。」
「哈?」
「有小孩來家裏拜年,太吵,她覺得煩,在編鬼故事嚇人。」
「……」墨上筠稍有啞言,心嘆不愧是她媽,半響,磨蹭出一句,「哦,我掛了。」
「嗯。」
墨上霜果斷掛了電話。
總歸不是她媽打來的電話,墨上筠有點慶幸,對墨上霜直接掐了電話一事,並未在意。
*
翌日,凌晨三點。
不到墨上筠晨練的時間,可,她被上鋪細微的動靜給驚醒。
微微眯起眼,墨上筠的大腦迅速恢復清明,辨認出那是穿衣的聲響。
猶豫了下,墨上筠沒有動彈,繼續睡她的。
然——
林琦從上鋪下來,她就聽到走廊傳來開門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低聲說話的聲響。
夜深人靜,以至於任何動靜,都極其清楚。
「加練?」
短短的兩個字,聲音清涼、慵懶,忽的在寂靜的宿舍內響起。
「……」
正在穿鞋的林琦,冷不丁被她嚇了一跳,頭下意識抬起來,警惕地盯著下鋪的墨上筠。
墨上筠依舊躺著,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呼吸平靜,連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若非宿舍裡只有她可能說話,林琦沒準會懷疑話是別人說的。
「嗯。」林琦應聲,把鞋帶系好。
「加油。」
薄唇輕啟,淡淡地說完,就再沒別的表示。
林琦站起身,本想抓緊時間離開,但轉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你不問問?」
沒有她的命令,連隊自覺加練,而且沒有任何哨響、鈴聲——
事先約好,私下裏加練,墨上筠真就視而不見?
墨上筠懶洋洋地回道:「沒興趣。」
只要他們身體承受得住,自覺加練是件好事,她才懶得管。
林琦站在床邊,不急著走,過了半響,她才擰著眉繼續問:「你為什麼不競爭名額?」
墨上筠眉頭微皺。
這話題是結束不了了?
「給你兩個選擇,」墨上筠睜開眼睛,微弱的光線下,能看清她雙眼一派清醒,她盯著林琦,一字一頓,「一,你繼續不依不饒地追問;二,我現在就去陪你們加練。」
林琦:「……」
行。
只要墨上筠不想說的事,無論再如何緊追不放,墨上筠也絕對不會鬆口。
就算……她很不耐煩。
琢磨了下,林琦還是選擇前者,不給那群自覺起來的人惹事,沉默地離開。
一直等她出門,將門給關上,墨上筠才閉上眼,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
上次被一連刺激,二連著實在訓練上用了心。
這次被三連打擊,二連跟被打了雞血一個樣。
整整三天,按照墨上筠的訓練計劃來,白天拉體能、晚上惡補野外求生知識,但墨上筠給他們安排的還不夠狠,有一定的休息時間,於是他們自己對自己更狠,一旦有空餘時間,就賴在訓練場不肯走。
排長趕著回去休息,都死撐著不肯。
對這種積極訓練、不甘落後的二連精神,朗衍和指導員時不時湊過去看一看,表示嘆為觀止。
但是,這種憑藉一股子鬥志,強行訓練的行為,也讓他們產生了一定的擔憂。
勞逸結合,勞逸結合!
過度疲憊的體能訓練,他們身體哪能吃得消?!
第三天,指導員就特地找了墨上筠,示意她出馬,讓這群小子歇停一下,再這麼亢奮下去,他們甭說爭口氣了,到時候怕是全部送醫院了。
墨上筠聽著指導員說了三分鐘,然後就應了聲「好」,表示一定完成任務,強行把他老人家給送走了。
第四天。
剛過四點,墨上筠就聽到走廊的腳步聲,眉頭一挑,總算不再裝聾作啞了。
於是——
林琦驚奇的發現,墨上筠不僅提前起床,甚至還比她先整理好著裝。
「你想做什麼?」
林琦跳下床,朝墨上筠問了一句,才俯身去穿鞋。
看了她一眼,墨上筠慢條斯理地掏出哨子。
眼角餘光瞥到那個黑色的哨子,林琦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系鞋帶的動作都加快了不少。
然而,她還是慢了一步,她剛穿好鞋,墨上筠就已經出了門。
下一刻,混亂的走廊上,響起了熟悉的哨聲。
「嗶——嗶——嗶——」
「嗶——嗶——嗶——」
「嗶——嗶——嗶——」
刺耳的聲響,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雜亂聲響壓製下去,同時,也製止了戰士們集合的行動。
緊接著,是墨上筠冷冷的命令聲——
「一分鐘,給我滾回去!」
林琦大步走出來。
走廊亮著燈光,二連戰士分散在各處,還有溜到樓梯附近的,由於墨上筠的哨聲和命令來的猝不及防,他們下意識地定住了步伐,但或站或跑或蹲的動作,都像是被定住似的,渾身僵硬。
至於墨上筠,就站在三樓和四樓的樓梯連接處,手裏抓著那枚哨子,目光冰冷的審視著這群蠢蠢欲動的人。
這事來的過於匆忙,誰也沒有回過神來。
好在林琦有心理準備,愣了一下後,就走向樓梯,看著站在下面的墨上筠,道:「報告!我們都是自願的!」
「我沒逼你們,你們當然是自願的。」墨上筠斜了她一眼。
林琦:「……」
靠!
自願的還不行嗎?!
見他們還是一動不動的,墨上筠眉頭挑了下,然後朝他們招手,「靠近點。」
話音落卻。
這時,兩層樓的戰士們,都膽戰心驚地朝她靠近。
很快,這樓梯裡就擠滿了人。
「你們怎麼折騰,本來也不關我的事,不過,」話語一頓,墨上筠視線從他們身上一掃,「一來,考慮到你們自覺了幾天,戰前,確實該養精蓄銳一下;二來……」
眾人探出頭,半認真半擔憂地聆聽。
被墨上筠給嚇怕了,他們真是不能放心。
狹長的眼睛一眯,墨上筠繼續道:「二來,你們指導員替你們著想,讓我來勸你們兩句,如果我沒做出點效果來,被你們指導員繼續苦口婆心地念叨……」
眾人:「……」
媽的!
這理由雖然不著調,但是,真是……非一般地能理解!
一群人不吭聲,正在心裏做思想鬥爭。
這時,向永明冒出頭來,笑嘻嘻道:「墨副連,你不行啊,指導員勸你的時候,你不是該義正言辭地懟回去嗎?!」
「……」
那一瞬,每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感覺到一股名為「作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