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牢房裡走出來,看到彭琛他們都看著自己。
“還愣著幹什麽,沒聽到他們剛才承認殺人了,該問問,該審審,沒一點兒眼力見……”他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走出牢房大門。
他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已經全都問出來了,至於那些其他的收獲,想來嶽父大人比他更感興趣。
半年前,有人從京師而來,買凶殺人。
不久前,有死士不知從何而來,當街刺殺。
這兩件事情,很輕易的便能聯系到一起,以前的唐寧,只是蘇家村一個普通的讀書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靈州,除了和村裡的員外公子有些恩怨糾葛,不可能得罪京師的某些大人物,讓他們跨越千裡,數次想要取他性命,甚至不惜派出這麽多的死士……
來自京師,要有培養眾多死士的能力,還要和以前的唐寧有仇,看樣子還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目標已經縮小到一個很小的圈子裡了。
唐夭夭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唐寧回過神,看著她,問道:“你對京師熟不熟?”
“我又沒去過京師,當然不熟。”唐夭夭瞥了瞥他,又道:“不過昨天我們家商行有一個掌櫃從京師回來了,京師的生意,大都是他負責的,他在京師待了十幾年,應該對京師很熟悉,有什麽事情,我幫你問他。”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不麻煩你了,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自己去問他。”
“神神秘秘的,肯定沒有什麽好事。”唐夭夭看著他,雙手環胸,說道:“你不告訴我有什麽事情,我就不帶你去找他。”
唐寧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寫封信給李姑娘,她現在應該已經到京師了,打聽什麽事情也方便,快的話,半個月就有回信了。”
唐夭夭抓著他的手腕站起來。
唐寧看著她問道:“幹什麽?”
唐夭夭拽著他向外面走去,冷聲道:“趙掌櫃過兩天就要走了,有什麽事情抓緊問他。”
……
刺史府。
新官上任的楚刺史,一大早便將靈州城內的大小官員聚集在一起。
一般而言,剛剛走馬上任的官員,會先和地方下屬搞好關系,方便以後的管理,這位楚刺史卻是與眾不同,第一次召集諸多官員,憤怒的聲音便是站在門外數丈遠處也聽的清楚。
“無頭案,這都一年了,還懸而未決,你們是在等什麽,如此做父母官,還怎麽讓百姓信任你們!”
“水井藏屍,如此惡劣的行徑,如此重案,竟然也拖了近一年,何等窮凶惡極之輩,才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此案每拖一天,人犯便有再次作案的可能,你們如此的不作為,便是助紂為虐!”
“本官在這裡先將話挑明了,既然本官到任,就不會允許靈州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你們身為靈州的父母官,就要為民請命,為百姓做事,都給本官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
楚刺史在上方說的唾沫橫飛,靈州地方官員在下方聽的心驚膽戰。
膽顫之余,望向永安縣令鍾明禮和義安縣令趙知節的目光,隱隱的有些同情。
義安縣和永安縣同屬靈州州城,治安自然要比他們這些郊縣好得多,要說懸而未決的疑案,
他們哪一縣不比永縣義安兩縣多? 楚刺史單獨將這兩縣擇出來,寓意再明顯不過。
這是楚刺史在用他們樹立威信,柿子要挑軟的捏,而用來立威的柿子,自然是越硬越好。
永安縣和義安縣同在州城之內,就在刺史大人眼皮子底下,兩位縣令的官階,也比尋常縣令高了半級,是最好的立威對象。
楚刺史的訓誡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眾人才陸續從刺史府走出來。
幾名官員同時對鍾明禮和趙知節拱了拱手,說道:“兩位大人辛苦了……”
鍾明禮和趙知節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離開。
唐家某處店鋪,唐夭夭領著唐寧進來,指著裡面的一名中年男子說道:“這位就是趙掌櫃了,有什麽話,你問他吧。”
趙掌櫃立刻對她行禮:“大小姐。”
“他叫唐寧,有些話要問趙掌櫃。”唐夭夭揮了揮手,徑直走出去,順便將門關上。
趙掌櫃看著他,笑道:“唐公子有話請講。”
唐寧伸出手,示意他稍等片刻,緩步走到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猝不及防的一道身影撲到了他的懷裡。
唐夭夭下意識的抱住他,然後又趕忙推開,挺直身軀,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就是,就是……”
唐寧看著她,問道:“沒想好理由怎麽編嗎?”
唐夭夭皺了皺鼻子,“誰要編……”
“進來吧。”唐寧將她拉進來,然後將房門關上。
唐夭夭撇了撇嘴,向裡面走去,一邊走,一邊不屑道:“我對你的事情才不感興趣呢……”
這個時候,最好讓她一個人傲嬌一會兒,唐寧走到趙掌櫃身邊,問道:“有幾個問題,想問問趙掌櫃,京師……”
趙掌櫃聽他說完,詫異道:“唐家?”
唐寧點了點頭。
趙掌櫃想了想,問道:“京師有好幾個唐家,不知道唐公子問的是哪一個?”
唐寧笑了笑,說道:“一個一個說吧。”
趙掌櫃點了點頭,說道:“要說唐家,最顯赫的當然是唐惠妃所在的唐家,唐家家主唐淮,時任禮部尚書,位高權重;他的二弟唐琦,時任東台舍人,同樣是朝廷柱石;三弟唐靖,乃是最受器重的中書舍人;至於唐惠妃,她是當今天子最受寵的妃子之一,端王殿下的生母,端王與康王、懷王作為被陛下留在京師的三位成年皇子,日後極有可能坐上儲君的位置……”
趙掌櫃滔滔不絕的說了好久,忍不住說道:“自皇后娘娘仙逝,太子因病亡故之後,宮中最受寵的妃子, 便是惠妃,端王文才武德,也要超過另外兩位王爺,如今的唐家,盛極一時,堪稱京師第一大族,無人可與之比肩……”
唐寧點了點頭,問道:“還有沒有別的唐家了?”
趙掌櫃想了想,說道:“戶部的一個員外郎,好像姓唐,京師最大的布商,東家好像也姓唐……”
趙掌櫃又回憶了一會,才說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
唐寧對他拱了拱手,說道:“謝謝趙掌櫃了。”
趙掌櫃笑了笑,擺手道:“舉手之勞,公子不用謝。”
走出商鋪的時候,唐夭夭看著他,詫異道:“你問京師唐家幹什麽?”
唐寧想了想,問道:“你說,京師唐家十七年前,有沒有可能丟失過一個孩子?”
唐夭夭想了想,問道:“你不會是想說,那個孩子就是你,唐家現在在等著你回去繼承百年基業?”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做夢吧你!”唐夭夭瞥了瞥他,說道:“現在還是大白天呢……”
……
被新來的楚刺史訓斥了半個早上,鍾明禮滿心煩悶,走回縣衙的時候,彭琛從裡面走出來,遞給他一張紙。
鍾明禮看了看他,問道:“這是什麽?”
彭琛道:“這是前幾天抓回來那幾名潑皮的供詞,姑爺審問他們的時候,有些意外收獲。”
鍾明禮隨意的瞥了一眼,正要走進去,腳步一頓,目光又移回去。
他怔怔的看著這供詞許久,嘴巴微張,喃喃道:“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