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葉清拉住傅青辭, 掏出濕巾擦她的額頭和眼角,“趕緊去醫院。”
葉清把濕巾遞給顧瀾笙,顧瀾笙也不接, 葉清讓她擦血, 顧瀾笙似乎才意識到,陸思羨還在流血,她直接舌尖處理血跡。
到了醫院, 葉清借著給顧瀾笙擦傷口時, 讓醫生給她打了鎮定, 兩個孩子終於睡下了。
“你去包扎傷口。”葉清守在門口,傅青辭搖了搖頭, “不礙事。”
“傅青辭, 我不想說第二遍。”葉清臉色冷著,“我會在這裡, 你快去快回。”
傅青辭上藥回來,手裡多了一瓶藥水, “我給你揉揉腳踝。”
“不用。”
“葉清,別逼我。”傅青辭攥著藥瓶的手很用力,葉清眸子垂了垂, “藥給我。”
“我說了, 我給你上藥。”
各不退讓, 傅青辭握住葉清的腳踝,“別動。”
葉清吃疼時咬緊唇,傅青辭悶頭啞著嗓子說:“要用力揉開淤血才行,疼的話就叫出來。”葉清盯著單膝跪在地上的傅青辭,讓自己的腳踝落在她的腿上,葉清內心湧起複雜的情緒,“謝謝。”
有人沉睡,有人難眠。
有人只有入睡時才會陷入噩夢,而有的人始終活在噩夢裡。
夢裡,還有夢醒;夢外,卻再無退路。
“你……”葉清提起一口氣,不知道要怎麽問出口,傅青辭擰陸思羨脖子的動作,她只在影視劇裡看見過,“你這樣……”葉清抬手比劃,“你怎麽會這個?”
“我自學的。”傅青辭抬手摸了摸脖子,低頭輕聲說。
“就算自學,也得有機會實踐吧?”葉清不懂醫,但再笨也知道,那動作講究的是巧勁兒,萬一力度不對,輕則受傷,重則致命,“你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
傅青辭揚眸,眼睛還是哭紅的腫,她左手壓在頭頂,右手捏著自己的下巴,輕輕擰了一下,“我自己實踐過很多次。”葉清瞠目,“你……”怎麽會有人這樣?葉清無法理解,傅青辭漾出笑,“很自虐是不是?”
“為什麽呢?”葉清沒有被擰過,但光是看見都覺得疼,她猛然想起什麽似的,“你是不是雙重人格分裂時……”傅青辭抿唇點點頭,“恩,當我犯病,快要失去控制時,我就會這樣。”如果當時不讓自己暈過去,她就會無法控制,她會像陸思羨這樣傷害自己,甚至去尋死。
葉清的心口悶悶的痛,這世上幸福的版本大多相似,而不幸的人群卻是千萬差別。
“沒有別的辦法嗎?”葉清明知沒有,卻還是不願相信。
“暫時沒有。”傅青辭說得輕快,似乎已經習慣了,“不過我已經很久沒有犯病了,我只有最極端時才會這樣擰自己,大多時候,我都是用其他的痛來刺激自己,不過我時間久了,可以比羨羨更好地控制尺度,她現在不行,沒輕沒重,不分位置,這樣很容易造成致命的傷。”
葉清一直覺得自己不幸,但傅青辭比她更不幸。
勇敢地活著比死去更難,葉清輕輕歎口氣。
“羨羨醒來會記得之前的事嗎?”葉清望著熟睡的兩個人,醒來時大概又是一番驚天動地。
“不會。”傅青辭抬手摸摸腦袋,“她這裡做過手術之後,會選擇性忘記不想記得的事,而且我動作快,她根本沒反應過來。”
“……”葉清再度歎氣,“你擰過她幾次了?”
傅青辭深吸一口氣,露出無奈的笑,“今天是80次。”
葉清倒吸一口去,吃驚之余倒也松口氣,79次被擰脖子的陸思羨看起來沒有異常,那說明傅青辭的手法還是可以的。
傅青辭更擔心顧瀾笙,她平日裡把所有的情緒都藏的很深,讓人以為她似乎已經看開或者放下了,其實她不過是擱在心裡,“她現在想不起之前的事,像蘇裡醫生說的,對於瀾笙來說,始終沒有實感。”
“沒有實感就已經打倒她,如果重新來過一次,我怕她受不了。”葉清悵然,她眉頭緊鎖,在思考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讓顧瀾笙平緩地走出來。
“瀾笙不好,羨羨好不了。”傅青辭的無奈之處在於此,陸思羨的一切取決於顧瀾笙。
“羨羨不好,瀾笙也好不了。”葉清設想過,如果陸思羨是強大如傅青辭的存在,她的女兒是可以和過去抗衡的,但是陸思羨現在過於在意顧瀾笙的態度,她根本無法從中抽離出來。
“所以,當年的火災,到底是什麽原因引起的?”傅青辭猶豫半晌還是問出口,“現在看來,瀾笙心裡是不願承認過去的事是她造成的,所以難過到極點,她就會怪罪羨羨,這是羨羨最怕的。”
“你這話說的……”葉清有些計較,“如果羨羨不離開,瀾笙也不會一個人在倉庫裡等那麽久,就為了和她一起過生日吧?”
傅青辭道歉,她並不是那個意思,葉清眉頭一斂,低頭說:“當時具體的情境只有瀾笙知道,但現在她失憶了,所以沒人知道到底怎麽著的火。”
歸根到底,這場大火的根源並沒有找到,最根本的根源是什麽?
失憶的顧瀾笙不知道,離開的陸思羨更不知道,如此厚重的枷鎖,都想背負卻都背負不起來。
所以,清醒時愛著彼此的人會往自己攬責任,但痛苦時卻又出於本能往外推。
畢竟,那是一條人命,對於顧瀾笙是至親,她無法接受因為自己而失去父親;而對於陸思羨來說,她最愛的顧瀾笙,因為她不得已的離去而引發的連鎖反應失去父親,陸思羨將所有的痛苦轉嫁給了傅青辭。
傅青辭可以承受這一切,但這卻不是解決問題的最終辦法,同樣擰脖子暫時終止陸思羨自我傷害的行為也不是長久之計。
“考慮下吧,看看要不要讓蘇裡催眠,讓瀾笙回想起過去。”傅青辭不能擅自做主,更不敢去勸說,畢竟那之後發生的事,都需要葉清來承擔,即便她願意共經風雨,葉清也未必見得願意。
“等瀾笙醒了再說吧。”葉清現在疲憊,現在一閉上眼睛,都是顧瀾笙的痛哭聲,還有陸思羨瘋狂地毆打傅青辭的畫面。傅青辭沒再說話,見陸思羨有了輕微的動作,“羨羨待會就會醒,我去門外,有事叫我。”傅青辭退出去,葉清深深地歎口氣,傅青辭的苦,又有誰懂啊?
葉清的腳疼,卻還是撐著下了地,推開門見傅青辭就站在門口,“你一直站在這裡不是辦法,你去找病房坐會,咱們微信聯系。”傅青辭聽話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葉清:你也別擔心羨羨,等瀾笙醒了,瀾笙會安慰她。
葉清:瀾笙發泄了,但心底還是在於羨羨的,所以你那樣對羨羨,瀾笙才會發火。
傅青辭:恩,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電梯門這裡。
讓葉清意外的是,先醒過來的是顧瀾笙,哭著醒來的人還在叫:團團團團。
“瀾笙。”葉清抱住顧瀾笙,“做夢了嗎?”顧瀾笙抽抽搭搭,她夢見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陸思羨就站在火裡不肯出來,她想去救她,卻被火焰灼燒的無法上前,一時心急哭了出來,人也醒了。
“瀾笙,你看著媽媽。”葉清眸光堅定,讓顧瀾笙少了幾分心慌,哽咽叫道:“媽~”
“瀾笙,對於過去的事,沒有誰怪你,爸爸也不會怪你,但我知道這樣說,你無法相信。”葉清撫了撫顧瀾笙濕潤的臉頰,“但是,爸爸沒辦法親口告訴你這一切,你得靠自己走出來,你看看睡在旁邊的陸思羨,她的情緒完全跟著你走。”
陸思羨額頭包扎著紗布,巴掌大的臉毫無血色,顧瀾笙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你跟媽媽說實話,你心裡怨不怨恨羨羨?”葉清圈著懷裡的人柔聲問,顧瀾笙吸吸鼻子,半晌小聲說:“我不知道,我不想怪她。”
“那媽媽換個問題,你希望羨羨因為當初不得已的離開而怨恨自己嗎?”葉清微微低頭,盯著顧瀾笙淚汪汪的眼睛。顧瀾笙揉揉眼睛,這次回答的很快,“不希望。”
“瀾笙,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堅強,別怕承擔。”葉清鼓勵顧瀾笙直面過去,“如果你不面對,你和羨羨就會陷入現在這種死循環。”
“我也想……”顧瀾笙委屈巴巴,可是她做不到,而且陸思羨在她身邊,她總會受到影響,“我沒辦法不在意她。”深愛的人,無法真的怪她,卻又無法真的原諒自己,顧瀾笙知道自己已經陷入死循環,“她現在的情況,我做什麽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陸思羨的敏感,顧瀾笙生怕自己會刺激到她。
“那你們分開一段時間呢?”葉清試探著問,顧瀾笙立刻搖頭,“之前就是分開,她還不是自虐嗎?”
“之前分開,也是因為過去的事,這次你找一個別的借口,羨羨會難過,但不會陷入到過去的自責裡去。”
顧瀾笙沒做聲,但卻是有在考慮母親的提議,“蘇裡醫生可以催眠讓你重新走回到過去,媽媽怕你承受不住所以始終沒有接受她的建議。”葉清現在同樣是迷茫的,沒人能告訴她,哪條路是正確的,她也只能是摸索著往前走,“媽媽希望你自己選擇,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麽,媽媽都會陪在你身邊。”葉清將顧瀾笙抱在懷裡,輕聲說:“走不出的過去,是放不下的負擔,也是我們無法奔向的新生命。”人生有時就像是一套連環鎖,環環相扣。
顧瀾笙顫動的睫毛垂下,她閉上眼睛,淚水滾落。
媽媽說的沒錯,她走不出來,她們將永遠陷入過去的泥潭。
爸爸,我決定走進記憶深處,親眼目睹你死去的那一幕,如果你在天有靈,讓我渡過難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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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的小團子,你大膽地往前走。
顧瀾笙:誰在這裡挖坑?【噗通】是不是你?
小皮神:不是我啊,我在隔壁征服挖的長評坑,嗚嗚嗚。【瘋狂擺手否認】
沈絳年:就是你,我們是同一條路!
作者:所以,長評什麽時候寫?
下章節選:淚痕布滿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