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懸浮車到達總統府,褚容先一步下了車,喬治亞正準備跟上,先下車的褚容突然轉過了身,十分自然地伸臂輕輕把喬治亞抱了下去,還幫他理了一下衣服。
才平靜沒多久的情緒又開始動盪,喬治亞僵硬了身體,抬頭看向今天越來越奇怪的褚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微張,看起來傻透了。
“別看我,看路。”
褚容伸指捏了一下他的嘴唇,讓他被動閉上嘴,然後牽住他的手,帶著他踏上地毯,朝著宴會大廳走去。
周圍陸續有客人到達下車,見到褚容都客氣地和他打了招呼,褚容淡漠點頭算是回應,牽著喬治亞的手一直沒放,引得那些人多看了好幾眼。
喬治亞被動跟著他往前走,傻乎乎低頭看向自己被整個握住的手,輕輕動了動手指,然後很快被握得更緊,兩人袖口款式相同的袖扣因為這個動作輕微碰撞,發出一聲微弱得幾乎沒人聽見的清脆撞擊音。
像是為了配合這道聲音,他耳朵上戴著的精神力模擬器突然徐徐發出一陣波動,緩慢籠罩住他全身,驚得他步伐亂了一秒
“褚、褚容,這個模擬器……”他有些慌,還有些弄不明白的隱秘歡喜,一瞬間湧上來的複雜情緒讓他的大腦直接當了機,隱隱意識到再這麼下去,有些東西可能會失控的。
褚容聽到他的呼喚停步,轉身看他,問道:“模擬器怎麼了?”
“它、它剛剛……”
褚容把手伸過來,輕輕摸過模擬器,順便捏了下他柔軟的耳垂,勾唇笑了下,說道:“這就好了,走吧,大哥大嫂已經進去了。”說完轉回身繼續牽著他朝裏走。
一股更強烈的精神力在耳邊調皮地轉著圈圈,還時不時擦過他的耳朵臉頰,像是有人在撫摸一樣。
喬治亞更懵了,臉一點一點變紅,仰頭看向走在側前方的褚容,視線從他的白髮滑到他寬闊的肩膀,又一點點順著手臂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不自覺反握回去,反應過來之後像是受驚一般挪開了視線,放鬆手掌任由對方拉著。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緒裏,所以沒注意到周圍和他們一起入場的賓客們臉上奇怪的神情。
同系列的禮服,手牽手入場,還有剛剛那個十分親密的撫耳動作,另外,如果他們沒看錯的話,那個土著耳朵上似乎戴著一個刻著褚家族徽的耳釘。
上一個有資格把褚家族徽刻在首飾上的外姓人,是褚家現任當家、褚懷褚議長的夫人,古雁安。可現在這個土著……褚元帥這般作為,是要如外界猜測的那樣正式把這土著認作弟弟,還是有其他曖昧的含義?
如果是前者,那麼褚家肯定會徹底獲得所有土著及土著後代的民心!如果是後者……褚元帥喜歡的居然是男人?不不不,這個不是重點。對褚容高調示愛的帝國公主可還在聯邦,如果是後者,那聯邦的局勢就要好玩了。
客人們隱秘對視,用眼神交換著訊息,男人們都在思考褚家這般作為可能會引起的後果,女人們則八卦之心亂飆,同時眼冒紅心。
——那個土著少年穿上禮服梳好頭髮之後居然這麼好看!雖然她們在看直播時已經知道這個孩子很好看了,但這樣打扮一下,居然還能變得更好看!
曾經她們以為這種精緻可愛掛的少年只適合清新可愛的衣服,但現在一看,厚重華麗的黑配金居然意外的適合他!
好帥!帥炸了!這如果是自家孩子……啊啊啊!如果是自家孩子,她們也會忍不住像元帥一樣這麼時時牽著的!
侍者和總統的兒子龍旭陽候在門口迎接賓客,褚容的視線淡淡掃過去,不鹹不淡地朝這位不算太討厭的總統兒子點了點頭,直接牽著喬治亞朝著內場走去。
“褚元帥還是這麼失禮。”
後一步進來的龍旭陽好友、聯邦二流家族丁家的少爺丁華展走到好友身邊和好友打了個招呼,壓低聲音為好友抱了下不平。
與龍寶柔的清冷美麗不同,龍旭陽的五官更像父親,眉眼溫和自帶親和氣場,氣質也十分柔軟,一看就是個好欺負的老好人。
“華展,別這麼說,褚元帥的職位與我是天差地別,能和我點頭示意,元帥已經算是很給我面子了。”龍旭陽用眼神阻了好友接下來的話,又迎了一波客人進場,等門口空下來後,才繼續和候在一邊的好友說道:“而且這次的宴會其實根本不需要我來迎客,父親他……算了,快進去吧,你陪著我站在門口不合適,小心伯父責怪。”
雖是二流家族,丁家該知道的消息卻還是知道的,丁華展作為丁家這代的獨苗,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丁父分析聯邦形勢時從不避著他,因此他十分理解好友此時的無奈。
這是聯邦歡迎帝國訪客的宴會,又不是總統府的家宴,哪需要總統的兒子親自迎客,從身份上來說不必須,從職位上來說太尷尬,反正怎麼都是不合適。
丁華展皺了皺眉,剛準備說些什麼,遠遠見項家人帶著晚輩走了過來,忙閉了嘴,想退開一點好讓好友上去迎客,就見項家人居然彷彿沒看到候在門口的好友一樣,無視門口的人直接入了場。
“豈有此理!”他心裏冒出一些怒氣,為項家的無禮,也為好友承受的這種難堪。
“華展。”龍旭陽忙按住他的肩膀,朝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勉強笑了笑,說道:“你看,我就說了,褚元帥願意主動和我點頭示意,已經算是很給我面子了。進去吧,伯父該急了。”
丁華展不滿,說道:“你和我一起進去!”
“你知道,不可能的。”龍旭陽拍拍他的肩膀,伸臂把他往裏推了一把,朝他擺擺手,然後轉回門前繼續候著了。
丁華展被動往前幾步,回頭看他,知道好友也是為他好,於是硬生生把這口氣憋回來,轉身朝廳內走去。
大廳裏已到的客人正散在各處自由寒暄,等待正式的宴席開始。
褚容不耐煩應付這些,直接帶著喬治亞往褚家人所在的休息室走去——像這種場合,各大家的人雖然不會遲到,但也不會太早在場上轉悠,一般都是去休息室裏呆著。
“不用先去和總統打個招呼嗎?”喬治亞隨著褚容順著樓梯朝二樓的休息室走去,滿心的小情緒被廳內撲面而來的浮華熱鬧衝散了些許,分了點注意力出來。
褚容放緩步伐和他並排往上走,眉頭微皺,隱隱帶著不耐,回道:“不去,沒必要。”連讓兒子在這種場合迎客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總統哪還需要四大家去給他面子。
喬治亞點了點頭,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不用去和主人家打招呼,但秉承著褚容說的一切都是對的的原則,乖乖隨著他朝上走,不再說話了。
褚容見狀皺著的眉頭鬆開,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低聲解釋道:“明年總統就要換屆,現在的總統派系絕對會下臺,龍家挑撥四大家關係不成,狗急跳牆,和帝國搭上了線,想把聯邦變成第二個帝國。除了剛剛門口站著的龍旭陽,龍家所有人都不懷好意,龍瑞章勉強算是個明白人,但他已經身不由己了,所以無視就好。”
把聯邦變成第二個帝國?那不就是要複——
喬治亞驚得瞪大眼,又忙低頭壓了壓情緒,收緊了和他握著的手,繃緊了小臉,壓低聲音認真道:“我明白,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褚容看著他擰著的小眉頭,勾了勾唇,回道:“我知道你不會。”喬治亞一直在幫他,很努力很認真很小心地在幫他,他一直知道。
兩人手拉手進了褚家其他人所在的休息室,氣氛溫馨又甜蜜。
對面樓梯先家人一步拐上來的項坤遠遠看到這一幕,疑惑地皺了皺眉,然後黑了臉:“可惡的褚家人,最近喜歡上秀親情了嗎,心機!”
“嘀咕什麼呢。”
項暉抬手敲他腦門一記,把他拽回身邊,低聲囑咐道:“今天別亂跑,老老實實跟著父親或者二叔,安分一點,明白沒有?”
“哦。”項坤摸著腦袋點頭,被迫老實下來。
魏家的包廂裏也出現了類似的囑咐,而在寧家的包廂裏,寧空婷正拉著母親不停詢問姑姑甯天舞的事蹟,打聽那個親王姑父是不是真的如傳聞中的那般風華無雙。
寧天興淡淡看那邊一眼,低咳了一聲。
“女孩子家家的,問這些做什麼,等見到了自然就知道了。”甯空婷的母親立刻拉了拉女兒,讓她安靜一些。
寧空婷閉嘴,看一眼寧天興,聽話地老實下來。
她雖然看不起寧空然,但對寧空然的父親,也就是她的這位天才大伯還是很怵的,平時完全不敢靠近。
包廂裏安靜下來,寧天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向身邊安靜坐著的長子甯空然,眼神溫和了一些,說道:“空然,你性子還是太悶了些,要學著多結交朋友,我聽說那個安廷王子對藥劑和機甲製造都有涉獵,你們有機會可以多聊聊。”
安廷王子?
寧空然心裏立刻分析開了他說這話的意思,面上卻絲毫沒表露出來,聽話地點了點頭,應道:“我明白的,父親。”
“嗯。”寧天興對他的聽話十分滿意,又似隨口提道:“你真的不準備繼續學藥劑?機甲製造你雖然學得也很出色,但家裏卻沒法幫你,學藥劑的話,你以後的路會好走許多。”
寧空然早知道他要提這一遭,搖了搖頭,眼裏染上了一些失落,說道:“父親,我和藥劑學大概是真的沒有緣分,每次一拿起制藥工具,我就覺得頭疼欲裂,腦內似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一樣,完全無法繼續,辜負了您的期待,抱歉。”
甯天興聞言表情變了變,穩住語氣試探問道:“腦內似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什麼時候出現的這個症狀,可有……想起什麼?”
“想起什麼?”寧空然扭頭看他,眼中是純然的疑惑,問道:“父親,我有忘記過什麼嗎?”
“當然沒有。”寧天興見狀放下心來,又喝了一口茶,像個拗不過孩子的好脾氣父親一般,無奈說道:“那就還是繼續學機甲製造吧,就算沒學藥劑,家裏也會儘量給你鋪條路出來的。”
寧空然露出感動的神色,說道:“讓父親費心了。”
天稍微暗下來之後,晚上的宴會終於要開始了,侍者上來請人,被褚言拉著聊天的喬治亞再次被褚容牽住,朝著門外走去。
褚言見狀憤憤哼了一聲,從鼻子裏噴了口氣——不就是霸佔了喬一會嗎,二哥真小氣!
大廳裏已經擺好了席位,總統一家和帝國王室成員的座位被放在了最上面,高高供了起來,四大家的依次擺在了下面,顯得十分耐人尋味。
“喲,這座位真有意思,龍寶柔和龍旭陽居然能高高供在前面坐著,連龍瑞章都沾了光。”褚言一出來就低低咋呼開了,眼裏興味十足。
這種場合,總統帶著夫人坐在前面沒毛病,但把兒子女兒弟弟全帶上就顯得十分有問題了,他怎麼不乾脆更過分一點,讓龍瑞章一家也供在前面?或者乾脆把遊家也塞過去?那樣不是更熱鬧嗎。
褚容和褚懷也看到了這個座位安排,對視一眼,褚懷笑著拍了拍褚言的肩膀,說道:“一會褚家的位置,你想坐哪個坐哪個。”
這是要搞事?
褚言眼睛亮了,開心問道:“真的?那我坐排頭可以嗎?”
“當然可以。”褚懷點頭,顯得十分好說話,微笑道:“既然是總統的‘家宴’,那咱們隨意一些就好。”
到了入座環節,四大家表現出了驚人的默契,全部讓自家的小輩或者夫人坐在了靠前的位置,當家的或者長輩則齊齊靠後,把桌上的名牌視作無物,一點不去做那個供著總統的“綠葉”。
後面的其他家族見狀,面面相覷幾秒,也跟著隨便散開坐了,有的關係好的甚至調換了一下位置,直接交叉著坐到了一起,低頭聊開了。
總統府的管家看得著急,負責宴會的官員看得額冒冷汗,等總統陪著帝國親王一起進場時,魏中將還坐著帶頭鼓起了掌,無形中把起立握手等官方環節都給省了,真把這宴席日常化了。
“大家真熱情。”親王安斯似乎完全沒發現座位上的貓膩,微笑著和總統感歎了一句,然後也十分日常地和大家打了招呼,隨著總統坐了下來。
總統一出來就吃了個軟釘子,笑容差點維持不下去,借著低頭落座的動作調整了一些表情才好險穩住了。
他們落座後,跟在兩人後面的王子公主龍寶柔等人也陸續落了座,一群晚輩分別排開,剛好和故意坐到前排的褚項兩家的晚輩挨著,畫面看起來居然還挺和諧,有種大家今天本來就準備讓孩子們做主角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的歡迎宴會本就是為孩子們辦的,這樣的座位安排從這方面看,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當了多年總統,龍瑞風該有的城府還是有的,見四大家給他難堪,他便乾脆順勢和親王聊了起來,話題圍著帝國的幾個孩子轉來轉去,直接把四大家給無視了,彷彿聯邦真成了他一個人的一言堂。
褚家是不太在意這些表面功夫的,總統愛無視就無視,一會帝國那位親王肯定會主動把話題往四大家引,沒臉的只會是總統,他們樂意看笑話。
甯家保持中立,等上菜後就安安靜靜吃自己的,表現得十分低調,彷彿臺上坐著的那個親王不是自家姑爺,只是個陌生人。甯空婷倒是往安斯和王子公主邊上那個明顯混血的少年那看了好幾眼,但多少知道現在場合不對,表現得比較克制。
項魏兩家的態度就有些微妙了,他們主動和親王安斯打了招呼,卻完全沒搭理總統,還有意無意地問起了安琳公主的身體情況,對她前段時間的“生病”表現得十分關心。
坐在龍旭陽下首的龍寶柔聞言緊了緊手掌,側頭往項家人那塊看了看,收回視線時似是不經意地往褚家那邊掃了一眼,見褚容正在低頭切肉排,一點沒有關注正在被項家故意給難堪的自己,眼神沉了沉,視線又掃向安琳公主脖子間帶著的寶石項鏈,低頭攏了攏頭髮。
臺上,安斯正在介紹帝國的少年少女們。
台下,褚容把切好的肉排放到喬治亞面前,然後把他面前還沒動的肉排端過來,幫他調整了一下腿上的餐巾,低聲說道:“這種宴席上的菜分量都很少,不喜歡吃不用勉強,吃不飽的話,我一會再帶你去吃別的。”
“嗯。”喬治亞臉上的熱度又升了上來,拿起叉子說道:“你也吃,不用特意照顧我。”
褚容發現他說話時全程埋著頭,看都不看自己,手在桌下挪過去,輕輕戳了下他的腰。
喬治亞唰一下坐直了,耳朵也繃直了,終於抬頭看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剛剛戳他腰惡作劇的人居然是褚容,而不是褚言。
“衣服皺了。”褚容平淡回答,伸手把他的耳朵按了下去,另一手叉起一塊肉,挪到他嘴邊擦了擦他的嘴唇,吩咐道:“張嘴。”
喬治亞反射性張嘴,然後肉排入口,頭上的手滑下來,擦了下他嘴唇上沾到的油。
劈裏啪啦。
坐在他們對面的項坤不小心弄掉了手裏的叉子,雙眼大睜如同見了鬼。
周圍的人聽到動靜全部看了過去,正在和安廷王子說話的項暉皺了皺眉,回頭看了項坤一眼,然後抱歉地朝周圍人笑笑,在桌下拍了項坤一下,示意他回神,之後招來侍者給他換餐具。
眾人又把視線挪了開去。
項坤回神,扯住項暉的衣擺,壓低聲音激動說道:“大哥你剛剛看到沒有,褚容和那個土著,他們、他們在……你看到沒有,他們好奇怪!”
“安靜一點。”項暉顧忌著坐在不遠處的龍寶柔,壓低聲音訓了他一句,然後繼續和斜對面的安廷王子假模假樣的對話去了。
項坤憋氣,忍不住又朝對面看去,卻正好接觸到了褚言挑釁的視線,於是注意力立刻被轉移,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和項魏兩家寒暄完畢後,安斯親王果然主動和褚寧兩家的人打了招呼。
褚家人保持著禮貌客氣的態度回了招呼,說了些歡迎的話,然後自然地結束了寒暄。寧家和他們的表現差不多,只多關心了幾句沒來聯邦的甯家女兒和安靜坐在公主旁邊的甯空安。
全部招呼過一遍後,大家開始邊吃邊聊,氣氛乍看很不錯,但總統知道,自己被四大家一起針對架空了,所有他起的話題四大家全部不接,冷眼讓他一個人圓場唱獨角戲,享受“主角光環”。
這情況與他預期的完全不同,最近他順應民心把政策往褚家傾斜,確實有些得罪項魏兩家,但項魏兩家之前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表示,怎麼今天突然這麼不給面子。還有甯家,身為安斯親王的親家,怎麼一點都不熱絡,反而越發縮小存在感了。
總之,這場用來彰顯自己地位的宴會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是十分失敗的。
晚餐在看似和諧實則不尷不尬的氣氛下結束了,之後是娛樂休息時間,眾人移步三樓的休閒廳。
休閒廳的座位要隨意許多,四大家再次默契散開,全不往總統身邊湊,其他家見狀更不敢上前,也跟著散開坐了,十分“尊敬”和“好客”的把中間的大圈位置留給了總統和安斯一行。
總統的表情真的繃不住了,龍旭陽見狀有些擔憂,主動站出來做了梯子,提高聲音邀請了一下四大家的人往前,安斯親王也跟著笑著附和了一下。
暗地裏的機鋒以四大家的勝利宣告結束,於是在龍旭陽的“盛情邀請”下,四大家各出了一個主事人坐到了前面,圓了總統的面子。
局面終於正常了一些,總統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褚容帶著喬治亞單獨坐在了二圈角落處的一個雙人沙發上,褚言不想做電燈泡,乾脆溜去了袁家所在的位置,和袁修坐在了一起。
臺上開始了表演,喬治亞不自在地挪了挪,又往沙發邊蹭了一下,抬手撓了下耳朵——從進入休閒廳開始,模擬器上的波動突然變強了,他、他覺得有些熱。
“怎麼了?”褚容抬臂搭住他,把他往身邊攏了攏,將他剛剛拉開的一點距離又折騰沒了。
身體相靠的感覺突然變得曖昧私密起來,喬治亞搖頭說道:“沒、沒什麼,就是有點熱。”還有點心跳過快。
“熱?這裏的冷氣開得很足。”
褚容皺眉,突然彎腰和他額頭貼了貼,還蹭了一下,安撫說道:“忍一忍,應該是剛吃完飯才會這樣,熱也不能脫衣服,小心著涼。”
額頭相貼的過程中臉頰似乎蹭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轟一下,喬治亞的理智被腦內陡然炸開的熱意烘得徹底消失,魂魄飛到了九天雲外。
那、那個觸感……
褚容見狀勾了勾唇,舒服地靠在沙發上,收回手,把他的手掌握在掌心,細細把玩。
坐在他們不遠處的項坤再次咋呼了起來,狂扯項暉袖子,說道:“大哥,你快看褚容那,他和那個土著真的不對勁,剛剛他們——”
“安靜!”項暉按住他的手,警告地看他一眼,壓低聲音說道:“老實點,別鬧出動靜。”好戲快開始了,現在可不是鬧騰的時候。
項坤憋屈極了,來回看看周圍人,卻發現大家似乎都沒注意到褚容和喬治亞的不對勁,急得抓耳撓腮的。
幾個表演過去後,安斯親王果然開始了“彰顯國力”,找機會讓侄女安琳上去彈了首曲子。總統不甘示弱,也讓龍寶柔上去用另一種樂器彈了一曲。
一來一回,似乎是平局,安斯又把內塔西將軍的兒子傑修誇了誇,說他一直希望見一見當初和父親比試過的褚容,褚容被打擾了燉雞計畫,壓著不耐把褚言推了上去,於是褚言被迫和傑修切磋了一下,最後和對方打了個平手。
局面依然十分和諧,就在眾人以為“彰顯國力”環節就要過去時,安斯話題一轉,突然提起了喬治亞。眾人心裏一震,知道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聽聞這位土著少年在一年之內連續跳級,完成了普通孩子需要十年才能完成的學業,資質更是逆天,是體質和精神力雙s的天才,這般靈秀的孩子,不知道今天可有過來?”
安斯微笑詢問,似乎只是隨口一提,於是總統也就隨意一答,順勢看向了褚容的方向。
褚容的表情淡了,喬治亞也終於回了魂。
“果然是個很出色的孩子。”安斯順著總統的視線朝褚容那邊看去,視線落在他旁邊的喬治亞身上,笑容越發溫和了,朝身側招了招手,說道:“簡,你不是一直念叨著要見見他嗎,去,打個招呼。”
隨著他的話落,坐在角落裏的一位黑髮黑眼少年站了起來。
眾人看過去,然後疑惑——奇怪,之前安斯親王身邊有坐著這麼個孩子嗎?黑髮黑眼這個特徵在一眾發色不同的帝國孩子中間應該十分顯眼才對,他們之前怎麼一直沒注意到?
喬治亞也跟著看向了這個少年,然後皺了眉。
不對,這個大廳裏的波動,突然開始不對了。
“別怕,不喜歡可以不用理。”褚容以為他是不自在,安撫地捏了捏他的手。
模擬器上的精神力又開始加強波動,於是那股不對勁感消失了,喬治亞覺得有些不安,但黑髮少年已經走了過來,於是只能把這些感覺壓在心底,朝褚容搖了搖頭,站起身禮貌應對少年的招呼。
——他現在代表的是褚家,不能丟人。
簡看起來和喬治亞差不多大,個子也不高,很白,卻不是喬治亞那樣的潤白,而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眼睛很大,眼珠很黑,看人的時候有些滲人。
喬治亞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對方禮貌地伸了手過來,他就順勢握了上去,先說了些打招呼和歡迎來做客之類的場面話,然後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你好。”
簡的視線落在他嘴角翹起的弧度上,聲音有些細,卻並不難聽,甚至能讓人察覺到他此時不錯的心情和釋放出的友好,握著喬治亞的手突然收緊,低聲說道:“你也感覺到了吧,有人在作怪。”
他說完立刻鬆開了手,又朝喬治亞點了點頭,轉身坐了回去。
一個過於簡短和簡單的招呼,與眾人預料中的針鋒相對完全不同。
“這孩子比較害羞。”
安斯開口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回來,主動向總統提起了其他話題,結束了這場由他發起的“彰顯國力”活動。
“這就完了?喬居然沒被針對?”坐在後面的褚言瞪大眼,覺得萬分不可思議。
袁修斜他一眼,說道:“我看你才是電視劇看多了,這種場合大家意思意思就算了,真比得不可開交,帝國那些人以後還怎麼在聯邦上學?等著被欺負嗎。”
這樣說好像也有點道理,褚言若有所思,然後對袁修怒目而視——這傢伙剛剛好像鄙視了自己的智商,找死呢!
喬治亞儘量維持著正常的表情坐了下來,然後立刻握住了褚容的手。
嗯?
褚容挑眉,反握住他的手,問道:“怎麼了?”真的熟了?
“不對勁。”喬治亞壓低聲音,主動靠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廳裏的力量波動有些不對勁,剛剛那個簡也察覺到了,他在提醒我。”
褚容順勢攬住他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他,又摸了一下他耳朵上的模擬器,說道:“放心,只是些精神力刺激波而已,是項魏兩家在給龍寶柔下套,看戲就好。”
說著看一眼簡所在的位置,眯了眯眼。
這精神力刺激波自進入休閒廳後就一直存在,除了喬這樣的特殊情況和ss級以上的精神力者能察覺,旁人根本感覺不到,那個國師的兒子果然有古怪。
模擬器上的波動再次變強,掩蓋了那絲不對勁,喬治亞愣了一下,仰頭去看褚容。
項魏兩家給龍寶柔下套?什麼套?
正疑惑間,一直安靜坐著的龍寶柔突然站起來邁步朝今天格外老實的安琳走去,神情有些壓抑不住的焦躁,彎腰抓住了她脖頸間的項鏈。
眾人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一愣,安琳則立刻把項鏈搶了回來,瞪著龍寶柔說道:“你幹什麼!”
“我尊敬你是帝國的公主,所以一忍再忍,沒想到你居然居心叵測,想要傷害我們聯邦元帥的親屬!我問你,你戴著這個幹什麼!”龍寶柔突然高聲喝斥,再次抓向她脖間的項鏈,用力把它扯下來揚手砸到地上,動作間指甲劃過安琳的脖子,留下一道極深的紅痕。
砰!
項鏈砸到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其上的寶石掛墜掉落,咕嚕嚕剛好滾到了喬治亞腳邊。
喬治亞低頭看去,立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彎腰把掛墜撿起來,手指輕輕一合,輕易捏開本該質地很硬的寶石,露出了裏面的一塊灰色石頭,表情一變,忙從儲物環裏拿出一個小型隔離罩把這塊灰色石頭放了進去,看向褚容,皺眉說道:“是輻射石。”
還是那種只針對精神力初覺醒者的灰色輻射石,對精神力覺醒超過一年以上的人是無效的。這種石頭又被稱為罪惡之石,是禁品,曾被某個恐怖組織偷偷安裝在醫院,毀掉了那一批出生的幾百個嬰兒的精神力,影響十分惡劣。
他之前一直被褚容的精神力包圍著,居然沒發現這個石頭的波動。
褚容淡了表情,伸手把東西接過來,在手裏翻轉著看了看,餘光掃了眼項魏兩家所在的方向,然後把石頭丟到地上,冷冷說道:“在場一百多人,精神力覺醒時間不足一年的只有我的未婚夫喬治亞,這塊石頭,你們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未婚夫?”
廳中響起一陣不約而同的驚問,總統更是連女兒都顧不得管了,扭頭朝褚容看去。
滿臉怒氣的龍寶柔聞言愣了一下,表情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眼神也呆滯了一瞬,然後突然更加憤怒起來,提高聲音指著安琳說道:“安琳,我以為你之前揚言說要對付喬治亞的話是玩笑,卻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動了手,你這麼惡毒的人,又怎麼配追求褚元帥!你嫉妒的嘴臉真醜陋!”
“寶柔,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給公主道歉!”總統被她完全沒有分寸的指責驚回了神,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當眾爆發,邊喝止邊朝著龍旭陽使眼色。
龍旭陽回過神,上前去拉龍寶柔。
“等一下。”安斯突然開口,臉上的笑容早在龍寶柔無禮對待安琳時就消失了,起身走到安琳身前面對眾人,還算平靜地說道:“龍小姐,能冒昧問一下,你是怎麼發現安琳項鏈裏的輻射石的嗎?”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因為在場這麼多人,比龍寶柔實力強勁的人有很多,卻居然沒人在她開口之前發現安琳項鏈裏的不對,包括被針對傷害的喬治亞,這實在太過蹊蹺。
而且安琳在看到輻射石後震驚的表情也明顯在告訴眾人,她也不知道項鏈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眾人又忍不住看向傻呆呆坐在褚容身邊的喬治亞,眼神含義不明——說不定不是輻射石呢,不然這土著少年之前怎麼完全沒感覺?而且未婚夫啊,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安琳知道她高調追求的褚元帥喜歡的是男人嗎?
褚容攬住明顯被“未婚夫”三個字震傻了的喬治亞,把他轉過來抱在懷裏擋住他的臉不讓別人看到,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一副保護受驚愛人的模樣,手摸向喬治亞的耳朵,像是洞悉了眾人的心理活動,簡單說道:“他一直處在我的精神力保護下。”
哦哦,原來如此,有sss級精神力的保護,那確實不會受到輻射石的影響。
眾人恍然大悟,注意力隨著褚容的動作全部落在了喬治亞耳朵上刻著褚家族徽的精神力模擬器上,心中嘖嘖嘖。
居然給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帶著精神力模擬器,這獨佔欲……等等,兩人穿的衣服好像都是同一款?這麼明顯,他們之前為什麼沒發現這點貓膩?
直面安斯質問的龍寶柔眼神突然呆滯了一下,然後抬手按了按額頭,像是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一樣,來回看了看周圍的人,皺了皺眉,努力維持著鎮定問道:“大家怎麼了?”
她明明才結束表演下臺,現在怎麼突然站在了這裏?而且周圍人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
安琳從輻射石和褚容那句“未婚夫”的雙重轟炸裏回了神,來不及去管褚容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未婚夫,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落實了“試圖傷害聯邦元帥親屬”這個罪名,那這輩子都完蛋了!
“怎麼了?”
她站起身,走到安斯身邊,指了指地上的項鏈和脖間的紅痕,氣怒說道:“我倒要問問你怎麼了,項鏈是你安排人帶我去買的,針對喬治亞先生的話是你慫恿我說出去並故意散播扭曲的,現在反來倒打一耙,龍寶柔,你喜歡褚元帥就去追,追不到又何必去欺負旁人!我承認我確實十分欣賞褚元帥,但自問做不出奪人所愛並故意設計‘情敵’的事!龍寶柔,想利用我傷害喬治亞先生,玩一箭雙雕,我看不起你!”
說完轉身坦坦蕩蕩地面對總統,牽起裙子行了一個優雅的帝國女士禮,挺直脊背,昂起下巴,高傲說道:“總統閣下,我安琳做不出這種陰謀傷人的事情,項鏈的來歷您儘管去查,對於今天您女兒的污蔑,我希望能儘快拿到一個說法。”
然後不給總統反應的時間,又走到褚容和喬治亞面前,彎腰給依然被褚容抱著的喬治亞行了一個祝福禮,真誠說道:“前段時間給你和褚元帥造成了困擾,抱歉,請原諒一個少女的年少衝動,祝福你們。”
安廷適時走到她身邊,安慰地扶住她,朝褚容點了點頭,然後和安斯打了個招呼,帶著“失戀卻不失態”的安琳提前離開了,似是準備去好好給妹妹療療傷。
事件主角走了一個,眾人的視線全部落在了龍寶柔身上。
龍寶柔總算意識到了不對,來回看看眾人和地上的輻射石,剛準備辯解,腦內突然一陣刺痛,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