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網上對總統的討論越來越激烈,前一陣總統撈回來的民心很快散了,然後屋漏偏逢連夜雨,論壇上突然爆出了總統夫人年輕時候搶奪了一個土著專利的事。
這一年褚懷一直在進行對土著專利保護方面的清掃,項家早早嗅出了不對,忍痛把自家專利這塊該收拾的全都收拾了,聰明的不和褚懷硬拼,還偷換概念撈了個“帶頭回應政策關注土著學生”的好名聲。
總統當初樂於看他們內鬥互相削弱,又想挑撥離間,所以在這個政策上沒少朝褚懷傾斜,讓褚懷的清掃行動推進得很順利。
如今清掃活動已經到了尾聲,一年的時間也快要過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早已從這件事上移了開去,卻沒想到褚家殺了個回馬槍,把這把快熄滅的火轉頭燒到了總統身上。
總統四大家的熱鬧沒看成,民心沒撈到,還被項魏兩家敲打拋棄,到了現在,居然又被褚家狠狠往泥坑裏踩了一腳,氣得肝火上升直接破了親和的假像——當然,他還算理智,知道只在家裏發脾氣。
“你、你當初為什麼要做下這種醜事!做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指著自己風韻猶存的夫人怒吼著,表情幾近猙獰。
遊素素還從沒被丈夫這麼指著罵過,龍家家族不顯,龍瑞風能爬上總統的位置全靠項魏兩家的扶持和遊家的軍事力量支持,所以這些年來她過得很舒心,時時在丈夫面前擺著高姿態。
現在這樣被丈夫指著鼻子罵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不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龍寶柔出事的時候,那次她都沒給龍瑞風發火的機會,硬是把女兒好生生的送到了另一個a級星球去享福,這次她怎麼可能忍得了。
“告訴你?我自己都不記得這件事了,怎麼告訴你!這算什麼醜事,不過是個花茶配方罷了,用了也就用了,現在哪家沒點這種事?褚家明擺著要挑事你看不出來嗎?你有空在這發火,還不如去想辦法解決!”
她一點不客氣地反嗆回去,聲音比他更高,理比他更直,指責道:“如果不是之前你太高調,趁著褚容失蹤時踩褚家一腳,褚懷會突然把這種沒什麼要緊的陳年往事挖出來?”
龍瑞風被她這話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要是在平時,他肯定就順勢認錯做小了,但現在他卻只覺得更生氣了,吼道:“做出這種醜事你還有理了是嗎!我高調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明年就是換屆,我——”
“你什麼你,你就是個廢物!”遊素素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再次反嗆了回去,臉色沉下來,說道:“當年我讓你扶持遊家,不要總依賴項魏兩家,你防著我,怕遊家做大,總是陽奉陰違,我說過一句話沒有?我爸該支持你的時候是不是還是支持了?我之後有沒有跟你說過,既然你一門心思的要跟著項魏兩家混,那就少沾事,老實一點未嘗不能安安生生的繼續當你的總統,是你自己貪心,非要去招惹褚家,把局面搞砸。褚家那兩個小輩這些年把其他長輩尚在的三大家玩得跟傻子似的,你怎麼就是看不明白!那兩個人就不能沾!”
她說著說著,壓了多年的委屈泛了上來,看著現在越來越陌生的丈夫,抬手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不願意再跟他扯這些說了無數遍的老黃曆,冷聲說道:“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負責,同樣的,你自己做的事,也請你自己負責,不要拖旭陽下水。我和你在一起幾十年,你窮的時候我沒嫌棄你,你被打壓的時候我沒拋棄你,你因為大戰想要退縮的時候我一直鼓勵支持你,龍瑞風,我對你已是仁至義盡,既然你防著我防著我娘家,覺得我給你的履歷抹了黑,那隨你吧,咱們好聚好散。”
龍瑞風聞言一驚,說道:“你什麼意思?你在威脅我?現在這個節骨眼,你別給我惹事!”
威脅?惹事?夫妻幾十年,她的決裂之語居然只換來了這麼一句話。
遊素素的心徹底涼了,淡淡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龍瑞風以為她又在擺大小姐脾氣,不願意伺候,冷哼一聲由著她離開了。
幾分鐘後,總統府的管家急匆匆跑進來,著急說道:“先生,夫人回娘家了,還帶走了旭陽少爺!”
龍瑞風一愣,情緒越發糟糕,擺手說道:“讓她去!以為把旭陽帶走我就會低頭,不可能!還嫌現在的情況不夠亂!”
管家一臉憂愁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就剛剛夫人那表情,可不像是單單想用回娘家這件事逼丈夫低頭的樣子。
醜聞爆出來的第二天,游家老爺子親自帶著遊素素開了一個記者會,把花茶專利的事情解釋了一下,並請來那位被占專利的土著阿姨,當著媒體的面親自向那位阿姨道了歉。
那土著阿姨當年本就是被遊家所救,這些年一直受遊家照顧,花茶配方是遊素素年輕時和小姐妹置氣,一時衝動從她這裏拿走註冊專利的,她一直知道,也從沒想過要拿回來,而且遊素素也沒用這個專利賺過錢,所以這其實只是一件小事。
她當即表示了原諒,並向記者解釋了一下這件事的緣由。
醜聞成了一個報恩阿姨與年輕小姑娘之間的可愛往事,大家都表示了理解,誇讚總統夫人有擔當,知錯就改。
就在大家以為這場記者會該說的已經說完,差不多該結束了的時候,遊素素突然站出來丟下了一枚炸彈——她準備和總統龍瑞風離婚。
她表示,因為龍寶柔之前對褚家兩個小輩做下的事,以及自己年輕時的所作所為,她自覺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也不是一個值得成為大家榜樣的人,所以決定和總統離婚,好好反省自己,並在最後囑咐聯邦的年輕人不要學自己。
龍旭陽一直站在她身側,等她說完後上前攬住她,代她再次向公眾道了歉,然後宣佈記者會結束,帶著曾外公和母親離開了。
記者們傻了,然後炸了,緊接著聯邦吃瓜群眾們也炸了。
這場記者會是全聯邦直播的,大家全都聽到了——總統要和總統夫人離婚了!就因為總統夫人年輕時犯下的一點小錯誤!
難怪這場記者會是游老爺子帶總統夫人開的,總統全程沒出現,原來是因為這個!他們之前還覺得奇怪來著。
總統府裏,正在思考該怎麼蓋過這場醜聞的龍瑞風在得知消息後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忙翻出記者會的錄影看了一遍,在聽到遊素素說出離婚二字,兒子龍旭陽還站在一邊表示支持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就要暈過去。
但他不能暈,如果連遊家都要棄他而去,那他現在還剩什麼?
他忙拿出通訊器給遊素素撥過去,卻被轉入了來電提醒,很明顯,他被遊素素拉黑了。他轉而又去撥龍旭陽的通訊,龍旭陽倒是接了,態度卻有些客氣,明確表示想好好陪一下母親,暫時不回總統府。
在他面前總是溫順聽話的兒子第一次先一步掛了他的通訊,妻子兒子全部離開,他終於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精神力一亂,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得知總統倒下的四大家忙往總統府送藥送好東西,明面上是關心,暗地裏的意思卻冷血得讓人害怕——換屆明年才開始,總統現在可不能倒,他就是不想撐也得撐到那時候。
在整個聯邦都因為總統的離婚風波而熱鬧不已的時候,星網機甲製造賽第五輪的比賽開始了,這次的比賽內容是機甲四肢骨架的製作,比較簡單,考驗的是選手們對材料的處理和製作零件的速度。
這些是喬治亞的長項,在找比賽官方要來足夠的材料後,他立刻埋頭開始了製作。
大家對他的實力已經慢慢有了信心,這輪比賽的賠率終於變得平衡了一些。
少了那些稀奇古怪讓人看不懂的“胡鬧”操作,喬治亞的製作過程再次賞心悅目起來,當然,更賞心悅目的是喬治亞在機甲四肢這種大型零件上爬上爬下的動作。
“啊啊啊,看到沒看到沒,小可愛剛剛爬到材料上的動作好可愛!”
“哇,喬喬的跳躍能力好棒!好厲害!”
“嘿嘿嘿,小可愛剛剛探手的時候衣擺掀起來了,我看到他的腰了,好白好細。”
……
這次“有幸”坐在褚容身邊的褚言默默開了觀眾遮罩,偷偷看一眼身邊臉色漆黑盯著臺上的褚容,抹了把汗——幸虧二哥一進來就開了觀眾遮罩,不然……
還不等他感慨完,臺上的喬治亞突然抬手,把劉海紮了起來,露出了額頭。
觀眾們一愣,盯著喬治亞頭上紮起來的小鞭子和露出額頭後顯得越發精緻好看的臉看了幾秒,氣沉丹田,更加瘋魔地尖叫起來。
哢,褚言覺得自己彷彿聽到了二哥手指關節摩擦的聲音。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觀眾們的神情他們還是看得到的。
“那個……劉海擋視線妨礙製作,喬這樣很正常,二哥你……”
褚容側頭看他,冷漠著一張臉,幽幽問道:“我怎麼?”
“……沒、沒事,喬的星網形象好像該改改了,或許可以把劉海稍微剪短一點?”褚言慫慫提議。
褚容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轉動視線看一眼周圍明顯更加亢奮的觀眾,從鼻子裏低低哼了一聲。
褚言一抖,覺得和自家二哥坐在一起看比賽實在太有壓力,他現在無比想念翹掉比賽跑去惡補家族管理知識的袁修。
四肢的骨架雖然做起來簡單,要改動也容易,但因為量多,所以喬治亞還是足足花了一個小時四十分鐘才完成,最後為了保險,他還檢查了一遍。
比賽結束前五分鐘,系統彈出提示,他再次成功晉級。
觀眾歡呼,喬治亞鞠躬下線,然後吃瓜群眾們發現,褚容居然沒跟著下線,而是傳送到了機甲駕駛廣場,拉著褚三少虐了幾場,然後挨個挑戰了一下排行榜上還線上的機甲戰士。
吃瓜群眾們激動了——看完比賽還能看對戰,而且對戰還是面向公眾,可以花錢觀戰的,今天元帥夫夫聯手發福利了啊!
大家齊齊湧入褚容的對戰房間,然後發現氣氛似乎有些不對——褚容太速戰速決,太冷,太殺氣騰騰了。
砰!
對手一在三招內被搞定。
啪!
對手二隻活了十秒鐘。
劈裏啪啦!
第三個對手稍微強一點,活了兩分鐘,但死得也最慘。
戰鬥以一種高效率的節奏進行著,一場又一場,平時威武霸氣的高手們在褚容的手下全部變成了菜雞。其中有一個id叫“你的小蠻腰”的選手最慘,明明不是最厲害的,卻是被褚容挑戰得最多了。
觀眾們捧著自己被驚嚇的小心臟,總覺得好像懂了點什麼。
轟!
小蠻腰兄再次倒地,系統判定褚容勝利,就在觀眾以為還會有下一場時,褚容關掉了挑戰,然後操作機甲冷冷掃了一遍觀眾席,開了聲音,冷冷說道:“腰好看嗎。”說完直接下了線。
觀眾們愣了,騷動幾秒,然後小心翼翼地猜測——難得元帥今天打這一場架,拉著那位小蠻腰兄虐了又虐,是因為吃醋了?而且吃醋的物件好像就是他們這些觀眾……
……
觀眾們沉默了,然後假裝正經的仰頭望天——嗯,今天的元帥真可……哦不不,是今晚的月光真不錯啊。
五天之後,總統和總統夫人正式宣佈離婚,當天晚上,星網機甲製造賽第六輪的比賽準時開始——從這場比賽開始,選手的操作臺上將不再出現初級零件的身影。
喬治亞掃一眼操作臺上幾個腕部關節的零件配件,在腦中過了一遍改造過程,拿出了小錘子。
觀眾席上,觀眾們看著喬治亞短了一截的劉海和身上新換的連體工作服,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擺出正經臉開始看比賽。
——嘛,夫夫嘛,緊張一點也是正常的,他們完全沒看出來元帥的小心思呢。
兩個小時後,喬治亞第六輪的比賽順利結束,他再次晉級,表現出的實力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考入高級學院的機甲製造一年級生。
尚大師看著鞠躬感謝觀眾的喬治亞,欣慰又感慨:“這種緊迫高壓的節奏明顯更適合他,只一個多月而已,他就已經從第一輪比賽時做初級零件都要特別小心的程度,進步到了現在中級零件手到拈來的程度,學校的學習進度對他來說實在太慢了,也許再過不久,他就要再次跳級了。”
而且很難想像,在一個多月前,喬治亞還在為會不會比賽一輪遊而擔憂。
羅尼深有同感,想起喬治亞最近在課堂上的表現,點頭附和道:“每次實踐課他都是第一個完成的,然後剩下的時間全在自學中高級零件,學校成了單純給他提供學習材料的平臺,教學這塊,老師們確實跟不上他的節奏,已經不止一個老師過來跟我反映,說給他上課完全是在互相耽誤。”
尚大師聞言皺眉,思考一番後說道:“那我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如果實在融入不了一年級的課程,就讓他以後直接跟著我。”
這是準備正式收徒了?
羅尼側頭看他一眼,眯眼搓了搓下巴——聽說這位便宜師弟在遇到師父前,還曾掛了個徒弟的名頭在任莫則大師的名下,現在師父要正式搶人,問過人家前一個掛名師父沒有?
結束第六輪比賽,喬治亞從星網下來後立刻拿出了機甲設計圖和褚母的筆記,開始研究機甲引擎。
這一塊將是他最難攻克的一部分,機甲的主體框架他可以比照著魔法傀儡的製作方法,然後對現有機甲零件進行改裝,從而儘快掌握製作,但引擎卻沒有參考,只能從頭慢慢來。
按照現在的比賽進度,引擎的製作最多一個半月後就要接觸,必須抓緊了。
把褚母的筆記翻到引擎這一塊,他剛看了幾行,就發現筆記有點不對勁,上面居然隱隱有力量波動。
這種電子本只有記錄功能,本身是沒有能量反應的,現在上面出現力量波動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力量波動是有人特意留下的。
電子本的主人是褚母,所以留下力量的難道是褚母?
他嚴肅起來,手在電子本上上下摸了摸,又翻到前面和後面的幾行目錄裏探了探,沒有力量反應,最後確定,力量波動只在引擎這一塊有。
是褚母偶然留下的嗎?
他猜測著,小心探出魔力,在電子本上鋪了一層,很快,電子本上的力量波動給了他反應,漸漸聚攏發光,凝成了一行“ssss”的字母。
更可怕的是,他在這行字母上看到了大片血跡。
電子本會自動除掉污漬,血跡屬於污漬的一種,也會被自動清掃掉,但血跡裏代表生命的波動卻會留下,也許精神力和各種現代化儀器探不出來,魔力這種溝通大自然萬物生命力的力量卻能輕易感應並把它顯現出來。
他心裏一抖,立刻意識到這件事不對勁,忙拿出通訊器給褚容撥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褚容開著懸浮車匆匆趕來,把他接回了褚宅。
褚家所有人都聚在了客廳裏,表情嚴肅地看向他拿出來的電子本。
“上面的力量波動你們應該都能感應得出來,但是這個……”他再次把魔力鋪滿電子本,很快,一大片暗紅色隱隱顯現,十分刺目。
他把手收回,看了眼褚容,回道:“這是血跡反應,我的力量可以感應出來。”
褚懷和褚容身上的氣息立刻變了,褚言也是面沉如水的模樣,說道:“我記得這份遺物是在母親的辦公室裏發現的,並沒有被母親隨身攜帶,它上面為什麼會有血跡?”
這正是褚懷和褚容氣息改變的原因——這麼大片的血跡,可不像是偶然沾上的。
“母親是機甲製造師,卻比父親先一步戰死,當年我就懷疑過這一點。”褚容上前一步把那個電子本拿起來,手指顫抖著不敢去摸那團暗紅色的陰影,只死死捏著電子本的邊框,沉沉說道:“現在看來,母親很可能不是戰死的,而是在辦公室裏被人殺死的,兇手還偽造了她戰死的假像。”
當年褚父褚母的戰死過程十分快,蟲母的突然發難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褚母先一步死去,褚家其他的親族跟上,救援遲遲不到,最後是年輕的褚容獨自趕來,用同歸於盡的打發把蟲母殺了。
當時戰場上只剩褚父還有一口氣,但他已經太過虛弱,連話都沒來得及和褚容說一句就去世了。所以就算當年褚母的死真的有蹊蹺,以當時的情況,也沒人有機會說出真相。
褚懷坐到沙發上,抬手捂住了額頭,低聲說道:“大家的葬禮是我辦的,屍體……也是我親自一點點整理的,母親的致命傷在後背,我當時以為是蟲族偷襲導致的,現在看來……不一定。”
褚母的辦公室在褚家旗艦的中心位置,中心處又怎麼可能會有蟲族出現?
“我需要去旗艦上看看。”褚容把電子本關閉,放入了自己的空間鈕,沒有再給喬治亞,側頭看向他說道:“筆記我會再拷貝一份給你,這個我要留著。”
喬治亞連忙點頭,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無聲安慰。
褚容立刻反握住他的手,喉結動了動,聲音稍啞地問道:“這樣的痕跡,在別人特意處理過血液痕跡後,你還能感應出來嗎?”
“不一定,我需要先試試。”喬治亞回答,靠近安慰地抱了抱他,說道:“但我會努力的。”
褚容回抱住他,很緊,低聲說道:“謝謝。”
眾人轉戰實驗室,先用動物血做了實驗,在把血液痕跡徹底處理成所有儀器都探測不出來後,喬治亞上前鋪開了力量,過了一會,一層暗紅色的痕跡顯現了出來。
能行!
喬治亞鬆了口氣,回頭去看褚容。
“去旗艦。”褚容說著,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
褚家的旗艦一直存放在褚家的家族保險櫃裏,需要褚家三兄弟三個人的精神力一起反應才能把保險櫃的鎖打開。旗艦很大,拿出來後必須去專門的地方放出來,於是眾人又搭上了懸浮車,朝著褚家私有的訓練場開去,路上褚容讓凡向南把訓練場清了場,開了探測遮罩。
一個多小時後,懸浮車在一個大型訓練場的邊緣處降落,此時已經接近半夜,卻沒有一個人有睡意,氣氛有些沉重。
收起懸浮車之後,褚容拿出裝著旗艦的黑金色空間鈕,朝著訓練場中心處一揮,喬治亞只覺得眼前一暗,所有光線全部消失,視野所及的地方全被濃重的黑色籠罩,往上看,除了能看到旗艦隱隱的輪廓外,星空什麼的已經全部看不見了。
他瞪大了眼,這才明白褚容為什麼要帶著他們特意停在訓練場的邊緣處拿出旗艦。
因為旗艦實在是太大了,他站在這裏朝外望去,居然看不到旗艦的邊緣,也估計不到旗艦到底有多高多大,視野所及之處除了旗艦的牆壁什麼都看不到,人站在旗艦底下,就像是一隻螞蟻站在大象面前。
難怪褚言之前會說因為褚家的旗艦遲遲修不好,所以實力十分受影響的話,如果另外三家也都擁有這樣的大傢伙,那獨獨沒有的褚家確實十分弱勢。
“上去吧。”
褚容開口扯回大家不自覺走神的思緒,壓下多年後再次看到這個老夥伴的複雜心情,牽住喬治亞,說道:“時間很晚了,抓緊吧。”
眾人面前的是旗艦的頭部,褚容直接開了頭部的一個艙門,帶著所有人進去,然後登上升降臺,朝著旗艦中心處行去。
喬治亞發現這艘旗艦的內部構造和褚容名下那艘軍艦的內部構造十分相似,心裏一動,側頭看了眼褚容表情冷硬的側臉,緊了緊和他交握的手。
氣氛始終沉默,眾人在這個大傢伙中行走,彷彿走在一個怪物的肚子裏,有種送葬般的沉寂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褚容停步,說道:“到了。”
喬治亞回神,朝著前面看去。
與旗艦其他區域的冷硬風格不同,他們到達的這個區域明顯被重新裝修過,暖色調的裝飾隨處可見,牆上甚至掛著一些孩童的塗鴉畫。
“這好像是我剛上初級學院時畫的作業。”褚言走到某副畫面前,抬手摸向畫角落處的家長簽字,眼裏藏著一絲難過,低頭說道:“原來這畫被母親拿到這裏來了,難怪我後來再沒看到。”
這艦上有太多過去的回憶,回憶裏大部分人都已經不在,時隔十年,這些被刻意壓下的回憶就像是一隻埋伏了許久的野獸,再次朝他們伸出了利爪,隨便一抓就是鮮血淋漓。
褚懷先一步收拾好情緒,朝擔憂看過來的古雁安安撫地扯了扯嘴角,然後走到一扇門前,說道:“這裏就是母親的辦公室,喬你……”
“我來。”
喬治亞打斷他的話,不忍他把要求說完,側身抱了抱褚容,然後上前,徐徐把力量鋪了開去。
很快,暗紅色的陰影在地板和門上大片出現,直直朝門內延伸而去,慘烈得彷彿恐怖片的現場。
褚懷等人再沒時間回憶過去,氣息瞬間沉下,殺氣隱隱波動。
喬治亞也被現場的慘烈嚇到,手緊了緊,避開門上的血掌印把門擰開,把力量朝著昏暗的辦公室內延伸而去。
更多的血跡和滿地沾了血的淩亂腳印漸漸顯現,他第一次覺得夜視是一個很殘忍的能力。
褚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看向昏暗中依然能看出當年慘狀的辦公室,身上的精神力忍不住朝外擴散,震得走廊上的燈開始忽明忽滅。
“當年褚家旗艦上可能有內賊。”他再次取出了電子本,看著上面的四個“s”,說道:“這是母親留給我們的提示,只可惜我們一直沒能發現。”
甚至把這個電子本送給了當時失去徒弟後傷心不已的尚大師做紀念。
第二天喬治亞請假了,他昨晚忙了半夜,把整個旗艦中心區域都檢查了一遍,最終確定褚母是在給褚父檢修完機甲回辦公室時遇到的襲擊,兇手的手法很兇殘,但卻沒立刻要褚母的命,只追在她身後進了辦公室,似是想從褚母那問出什麼東西。
喬治亞沒經歷過那場大戰,褚懷和褚容的討論他壓根聽不懂,被褚容安頓在沙發上睡了,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褚宅。
項魏兩家發現褚家最近的氣氛有些奇怪,不停的整頓調整軍隊,人員變動也十分頻繁,似乎要有大動作。他們拐彎抹角地查了又查,卻始終查不出頭緒,只得提起一百萬個心思暗暗忌憚著,防備著褚家隨時可能出現的大動作。
總統那邊失去了遊家的支持,徹底老實下來,同時帝國那邊傳來消息,老國王因為大王子的事,決定召回安廷王子和安琳公主,好好和剩下的幾個子女培養培養感情。
幾天後,消息確定,老國王讓安廷王子和安琳公主在結束這學期的課程後啟程回帝國,其他幾個帝國的孩子也要跟著一起離開。
這代表著總統和帝國的聯盟徹底破裂,很明顯,總統之前親近大王子的舉動惹怒了老國王,清理完內務的老國王決定再整理一下外交。
這天,安琳公主沒去星網上看機甲製造賽第七輪的比賽,而是和安廷王子坐在了軍校貿易區的一間飯店包廂裏,交流回帝國的事。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比從前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的安琳輕輕轉了轉面前的茶杯,撇開那些奢華的衣服和飾品,只穿著軍校校服,長髮紮起的她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眉眼間多了一絲從前沒有的英氣。
“從前我總以為帝國是最好的,現在卻發現,聯邦真好,我不想回去了。”她感歎著,看著自己被每天的晨練弄得粗糙了一些的手,顯出一絲悵惘來。
她曾經嘲笑過龍寶柔只是一個假公主,現在看來,無知的人其實是她自己。龍寶柔哪怕是個假公主,也比她要好,該享受的享受到了,還比她更自由,也沒有那麼多表面和善,實際巴不得你完蛋的兄弟姐妹。
帝國王室保持著古老的傳統,國王可以擁有多位妻子,她和安廷的母親只是個被老國王心血來潮收了的平民女孩而已,無權無勢。曾經她覺得擁有老國王寵愛的自己是所有姐妹裏最尊貴的,然而事實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為了拉攏新貴,父王居然想讓她下嫁一個比她大了好幾輪的大叔,可以說,是這次的聯邦之行救了她,當初她那麼激進的追求褚容,也有這部分原因在。
“哥你說得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次回去,父王肯定會把我嫁出去,而你……”她看向安廷,眼神難過:“少了一個大王子,還有二王子三王子四王子,哥你該怎麼辦……”
同樣變得成熟許多的安廷伸手握住她的手,肯定說道:“不會的,你不會隨便嫁人,我也不會有事,以前是我糊塗,總端著王子那點身份,你放心,會有退路的,大家都會沒事。”
安琳聞言一愣,意識到了什麼,著急問道:“哥你想做什麼?別衝動。”
“不做什麼,只是去和褚家道個歉。”安廷王子緊了緊握著她的手,自嘲一笑,說道:“這一陣我好好觀察了一下聯邦各大家的情況,發現你的選擇沒有錯,褚容確實是個最值得拉攏的物件,但我們之前的方法用錯了,也擺錯了自己的地位。”
“哥?”安琳越發擔心了。
安廷朝她笑了笑,起身抱住她,垂眼說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第七輪的比賽內容是機甲手部的零件,這一塊很重要,是機甲能不能靈活使用武器的關鍵,喬治亞做得很認真,趕在結束前完成了比賽,再次順利晉級。
這一次褚容沒有看完全程比賽,只下完注表示完支持就下了線——他最近實在太忙了。
又過了幾天,甯家傳來消息,甯老爺子舊疾復發,身體變差,甯空安作為外孫決定留在甯家替母親盡孝,暫時不回帝國。
得知此事的老國王大力誇讚了他的孝心,並送了一批珍稀藥材給了甯老爺子。
緊接著簡也以身體不好不方便來回折騰的理由選擇了留在聯邦,這理由太不走心,但老國王依然應允了,間接向國師表達了善意。
最後回去的名單敲定,安廷王子和安琳公主,屢次挑戰褚言屢次失敗的傑修,及偷偷參加星網機甲製造賽卻只撐了三輪的茶米決定回去,甯空安和簡留下。
時間在聯邦局勢的暗暗變動和比賽的持續推進中慢慢溜走。
喬治亞有驚無險的通過了之後幾輪關於中高級零件及零件改造的比賽,不停刷新著觀眾對他實力的認知。
秋去冬來,星網機甲製造賽迎來了決賽前最重要的一輪比賽——引擎製作。
倒計時結束,操作臺上出現了大堆配件和備用材料,喬治亞看一眼時隔幾個月再次拉大差距的賠率,起身慣例朝觀眾鞠了一躬。
陪他走到現在,觀眾們看他就跟看自家孩子差不多了,明白引擎的製作不容易,所以都不希望他有壓力,趁他現在還沒開遮罩,忙拼命鼓勵安慰他,讓他盡力就好,不要有壓力,淘汰也不丟人。
喬治亞有些窩心,朝他們笑了笑,然後和坐在前排的褚容對視一眼,第一次說了除感謝之外的話。
“我會晉級的。”他自信說著,指了指頭頂的賠率,眯眼笑得燦爛:“我得幫褚容贏錢呀。”說完揮揮手,轉身走到操作臺前,開了遮罩。
觀眾們一愣,也跟著看一眼賠率,心情都複雜起來,然後更大聲地歡呼鼓勵起來。
曾經質疑元帥夫夫操盤的言論徹底消失了,褚容這一門心思買晉級的做法,可實在不像是要操盤,而且比賽到了這個階段,喬治亞也沒能力去操盤了。
果然是真愛。
觀眾們感慨著,突然希望喬治亞能一直贏下去,贏到最後做出一架完整的機甲,然後讓系統根據他機甲的性能排名次的那一刻。
臺上喬治亞的動作依然行雲流水賞心悅目,羅尼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抖起了腿,問道:“師父,怎麼還沒見你把師弟正式收過來?”
尚大師臉色漆黑,側頭瞪他一眼,沉著臉不說話。
羅尼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看吧,他就說挖牆腳沒那麼容易,任莫則那小老頭可不好對付。
喬治亞要製作的引擎同樣比標準體積要大一些,且因為引擎這個部位太重要,沒法用其他配件去喂,所以他準備從處理材料開始從頭製作這個引擎,這也表示,官方提供的配件他一樣都用不上。
最開始觀眾們見他在處理材料,還以為他在像以前一樣,製作“喂”零件的“飼料”,所以十分淡定。結果看著看著,他們開始嘀咕了——怎麼喬治亞一直在做配件,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半小時過去了,喬治亞在做配件。又是半小時過去了,喬治亞還在做配件。半個小時後又半個小時,觀眾們開始急了。
因為引擎比較複雜,所以這場比賽的時間稍有延長,是三個小時,但喬治亞現在已經浪費了一個半小時在配件製作上,理論來說,就算他現在開始裝引擎,時間應該也已經不夠了。
觀眾席開始騷動,大家久違地又冒出了一個十分悲觀的猜測——喬治亞開頭說的那句話其實是開玩笑的對吧?他因為知道自己這次要淘汰,所以開始自暴自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