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說得不錯,慕炎無緣無故地何必針對自己,一定是梁思丞和慕瑾凡這逆子在慕炎跟前攪風攪雨,才讓慕炎這般找自己的茬,讓自己沒臉。
定是如此!
泰郡王正是恨不得摑死慕瑾凡這逆子,抬手指著慕瑾凡,聲音氣得發顫:
“逆子,你還記不記得本王是你爹,你現在搞出這些事來,是想報復本王奪了你的世子位嗎?”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還知道不知道何為孝道?”
泰郡王看著這個長子,心裡只有嫌惡:他這個兒子不止木訥,還一點都不懂事,心胸狹隘,還敢記恨自己,自己可是他的爹!
慕炎聽著泰郡王嘰嘰歪歪地說個不停,隻覺得他就跟蚊子嗡嗡繞著飛似的煩人,心道:金吾衛終究還是經驗太少了,這封府抄家的差事做得比東廠差多了,瞧這郡王府裡亂糟糟的,以後得讓金吾衛跟東廠取取經才行。
這時,側妃董氏上前走到了泰郡王身旁,伸出染著大紅寇丹的右手給他順氣,嬌滴滴地安撫道:“王爺,別氣壞了身子。”
董氏又看向了慕瑾凡,露出慈愛地笑容,扮起白臉來,“瑾凡,我知道你心中有氣,可我們終究是一家人。你給你父王賠個不是,家裡的事何必鬧到外頭去。”
自打梁思丞風光回京後,董氏就一會兒擔心梁思丞會幫著慕瑾凡奪回世子之位,一會兒又擔心慕瑾凡讓慕炎給他做主,一直不動聲色地在泰郡王跟前上眼藥……
事已至此,他們父子已經徹底翻臉,慕瑾凡是別想重回郡王府了!
想到這裡,董氏的心跳就砰砰加快,壓抑著要快揚起的嘴角。
慕瑾凡沒有說話,更沒有賠不是。
泰郡王看著他這副軟硬不吃的樣子,火氣更旺,喋喋不休地怒斥道:“逆子,隻這忤逆一條,就足以讓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讓你在朝堂上混不下去!”
“你這逆子本王留你何用,還不如你一出生,就把你摔死算了!”
中原千余年改朝換代不知凡幾,但是,有一條律法一直沒變:子殺父,斬首;父殺子,無罪!
慕瑾凡定定地凝視了泰郡王許久,目光銳利得幾乎要穿透他的皮相直擊內心般。
“我剛剛去了西南郊的高陽崗……”慕瑾凡突然開口道。
泰郡王怔了怔後,面色一變,高陽崗不就是家中祖墓的所在地,梁氏死後也葬在那裡,難道……
想到某個可能性,泰郡王臉上的血色肉眼可見地褪了下去。
慕瑾凡直接肯定了泰郡王心裡的猜測:“大理寺的仵作已經開棺驗屍了。”
泰郡王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額角青筋亂跳,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不已。
董氏見狀,連忙給他撫著胸口順氣,眼簾半垂,長翹濃密的眼睫微微顫動了兩下。
泰郡王憤然道:“本王不同意開棺,誰讓他們這麽乾的?!本王可是堂堂郡王,他們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裡了!”
“逆子,是不是你?你母妃都合眼了,你非要讓她在泉下也不安息,非要掘她的墓,你是何居心!”
難怪俗話說兒女是前世的債,他看他這個逆子簡直就是上輩子來尋仇的!
泰郡王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憤怒之下,又隱約藏著一抹慌亂。
慕瑾凡將他的這抹慌亂看在了眼裡,漆黑的眸子恍如一汪無底寒潭,又靜又冷,再問道:“父王,母妃嫁給您十七年,把王府料理妥妥當當,可有做錯過什麽嗎?”
泰郡王被慕瑾凡看得心裡發虛,下意識地拔高了嗓門,又斥道:“沒規矩!你這是在幹什麽?你是在質問為父,還是想訓父?!”
“父王,你不敢回答嗎?”慕瑾凡的聲音如臘月寒風般冰冷。
對於他這個父王,他早就學會了不抱有希望,只是人的底線真是永無止境地低……
想到母妃躺在棺槨中的屍骨,想到母妃曾經颯爽的笑容,慕瑾凡感覺渾身像是浸泡在冰水中般,寒意侵骨。
他是想質問泰郡王,問他何不乾脆休了母妃,為何非要殺了她!
母妃還那麽年輕……
慕瑾凡的眼眶一陣酸澀。
“本王有什麽不敢回答的!”泰郡王在兒子逼人的目光下昂起了下巴,氣勢洶洶地瞪著慕瑾凡,“逆子,你這話裡藏話的是想說為父毒害了你母妃嗎?”
“你好大的膽子,為了得到這郡王府,你連為父這個親爹都敢冤枉!喪心病狂!”
“你母妃是自縊的,關……”
“不是自縊。”慕瑾凡果斷地打斷了泰郡王,“大理寺的仵作查驗了母妃的屍骨,確定母妃是中毒死的!”
泰郡王的目光遊移了一下。
跟著,他嘴角露出一抹滿不在乎的冷笑,拂袖道:“是嗎?那也是你母妃治下不嚴,以致下人殺主。和本王有什麽關系?!”
說著,泰郡王又看向了慕炎,此刻,他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了,案首挺胸地冷聲道:“攝政王,既然你們覺得梁氏之死有疑,你們要查就查,但也別想隨便給本王定罪。別忘了,本王可是宗室。”
看著氣定神閑的泰郡王,慕炎眯了眯眼,眸色幽深。
其實,泰郡王的反應也是他們能夠預料到的。
泰郡王畢竟是郡王,他是這個郡王府的主人,有些事根本不用他親自動手。退一步說,就算他親自動手了,時隔三年,證據恐怕也早就沒了。
就算仵作驗骨後證明了梁氏不是自殺也沒用,畢竟這證明不了人是泰郡王殺的。
泰郡王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撫了撫衣袖,帶著一種難掩的得意。
就算慕瑾凡這逆子為了爵位,要害自己又怎麽樣?!
誰都拿他沒轍!
再說了……
泰郡王眸光閃爍,思緒回到了三年前。
彼時,梁思丞投敵的消息剛剛傳回京,在朝堂上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
皇帝龍顏震怒,便是將梁家人統統下獄,都難消皇帝心頭之怒。
梁氏不死,泰郡王府在皇帝的眼裡,就是一根刺。
那段時日,泰郡王幾乎是寢食難安,偏偏還讓他發現,郡王妃梁氏正籌劃著去找梁家的親朋故交想給梁家求情。
梁氏這賤人眼裡只有她的娘家,根本就沒有把泰郡王府的利益放在眼裡,為了郡王府,他也只能這麽做,斷尾求生!
慕瑾凡瞳孔微縮,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身子恍如一張拉滿的弓弦,心裡什麽都清楚了。
就算他本來還有最後一點僥幸,覺得母妃之死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現在看到父王的樣子,他也都明白了。
是父王,是父王害死了母妃!
“……”慕瑾凡閉了閉眼,身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泰郡王斜了慕瑾凡一眼,打算晚點再跟這逆子清算,反正有父子的名分上,這逆子怎麽也翻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泰郡王心定了,不耐地對慕炎又道:“大理寺要查案,本王無權過問,現在本王的家務事也就不勞攝政王您費心了。你們請回吧!”
他一副篤定的樣子,沒好氣地下了逐客令,心裡是惱的:本來他也不想跟慕炎弄得那麽僵,但是,他美人也送了,好話也說了,慕炎居然完全不給面子,還讓人痛打了自己一頓,簡直是豈有此理!
泰郡王府可是宗室,都是慕氏子孫,慕炎如果無憑無據拿宗室開刀,難免會給其他宗室一種唇亡齒寒的危機。
慕炎現在還沒上位呢,他若一意孤行,只會失了人心。
哼,他就不信慕炎真的敢動自己!
不僅是泰郡王這麽想,側妃董氏也是這麽想的。她當然希望能討好慕炎讓泰郡王府更上一層樓,但是都鬧到這個地步,顯然是不可能了。
她只能在心裡寬慰自己,好歹慕瑾凡是絕對別想再回頭了。
慕炎挑了挑右眉,朝慕瑾凡看去,用眼神詢問著。
慕瑾凡的雙拳握得更緊了,手背上浮現根根青筋。
廳堂裡靜了下來,落針可聞,空氣隨之越來越緊繃,廳堂裡的下人們一個個都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明明是七月盛夏,他們卻是冷汗涔涔。
慕瑾凡沉默了幾息,鄭重地對著慕炎躬身作揖:“但憑攝政王作主!”
自古以來,有三不告:民不告官、妻不告夫,以及子不告父。
可是殺母之仇,又豈是那麽一句輕飄飄的“子不告父”可以帶過的!
母妃她死得太慘了,太冤了!
他為人子者,明知母妃是冤死的,又豈能坐視不理!
慕瑾凡的眼神沉澱了下來,變得堅定而銳利。
人生在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慕炎微微點了下頭,面露讚賞之色。
慕炎直接對著泰郡王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道:“泰郡王府奪爵,闔府上下圈禁!”
什麽?!泰郡王和董氏皆是目瞪口呆。
董氏隻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暈厥過去。
泰郡王率先反應過來,朝慕瑾凡看了過去。
這逆子瘋了嗎?!
他不想要這爵位了嗎?還是說,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自己得不到爵位,就想乾脆奪了自家的爵位,讓誰也得不到!
瘋了,這逆子真是瘋了!
慕瑾凡看出了泰郡王的心思,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大概也就是他這父王把他的爵位當成自己的命,以己度人。
“憑什麽?!”泰郡王深吸一口氣,氣憤地質問慕炎道,“本王可是世襲郡王,你憑什麽說奪爵就奪爵!你眼裡還有沒有祖宗禮法?!”
稍稍緩過氣來的董氏激動地上前了兩步,站在泰郡王身旁,急忙附和道:“沒錯!你沒資格,也沒有理由奪王爺的爵位!”
董氏簡直要跟慕炎拚命了,這爵位將來是屬於她兒子的,誰敢奪這爵位,誰就是要她的命!
除了皇帝,這大盛還沒有人有資格奪泰郡王的爵位,而慕炎他現在還沒登基呢!皇帝還在養心殿呢!
慕炎微微側首,似笑非笑地看著二人。
這時,一陣穿堂風猛地拂來,將他的袍裾吹起,束在腦後的馬尾飄起了幾縷拂上他的面頰,渾身上下透著幾分桀驁不馴。
“憑什麽?”慕炎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勾唇笑了,笑得肆無忌憚。
他隨意地招了下手,跟在身旁的金吾衛副指揮使立刻湊了過來,躬身聽命。
“讓人去請示岑督主借東廠來用用!”慕炎吩咐道,“泰郡王既要奪爵的原因,那我就只能麻煩東廠好好找找了,務必要讓泰郡王心服口服。”
慕炎其實根本不在乎先泰郡王妃梁氏的死因能不能找到證據,能找到是最好,找不到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他知道是泰郡王下的手就行了。
金吾衛副指揮使急忙抱拳應聲道:“是,攝政王!”
說著,他用不屑的眼神瞥了泰郡王一眼,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一樣。可不就是,一旦沾上東廠,根本就不可能翻身!
“……”泰郡王的雙目幾乎瞠到極致,踉蹌地退了一步,心下慌亂,心跳更是砰砰加快,一聲比一聲響亮地回響在耳邊。
誰家沒點亂七八糟的陰私,根本經不住東廠查!
就算梁氏的死,他自認做得天衣無縫,而且,三年過去了,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不好查,但是他也不敢說郡王府立身清白,光明正大,不怕東廠查。
再說了……
泰郡王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這幾年,京城上下,但凡東廠查過的府邸,都是沒好下場的,比如原慶元伯府,原宣武侯府,原承恩公府……
這些府邸無一不是被奪爵,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
董氏一聽到東廠也怕了,花容失色,嚇得差點沒腳軟。
像她這樣的女眷,無論是哪種,都無異於人間地獄!
一旁的丫鬟連忙扶住了董氏。
金吾衛副指揮使很快就吩咐了下去,廳堂外的守著的一個小將步履匆匆地領命而去。
看著那快步離去的小將,泰郡王急了,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說道:“慕炎,你是不是真的要和本王作對,和整個宗室作對?”
“你現在只是攝政王,還不是皇帝呢,你現在就要把宗室一腳踢開嗎?”
“你別忘了,我們姓的可是同一個‘慕’!”
慕炎聽泰郡王翻來覆去,都是那番話,懶得跟他再多費唇舌,隨意地做了個手勢。
廳外的幾個金吾衛小將立刻會意,進來將泰郡王一左一右地鉗製住了。
泰郡王拚命地掙扎著,但是他養尊處優,面對這兩個孔武有力的小將根本毫無反手的余地。
兩個金吾衛小將粗魯地拖著泰郡王往廳外去。
眼看著自己快要被拖出去,泰郡王終於意識到慕炎炎多半是來真的,臉色更糟了,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
“慕炎,你欺人太甚!”
“你以為這朝堂是你一人說了算嗎?皇上還在呢!將來到底誰能登上那天子之位還指不定呢!”
“……”
董氏徹底慌了,也怕了。
見慕炎說不通,她思來想去,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放低姿態去求慕瑾凡,柔聲道:“瑾凡,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呢?”
“父子哪有隔夜仇!你快跟攝政王說說好話,讓他放了你父王吧。有什麽話,我們坐下好好說!”
董氏風韻猶存,苦苦相求時,淚眼朦朧,看著楚楚可憐。
慕瑾凡還沒說話,泰郡王已經又叫嚷起來了:“你求這逆子做什麽?他巴不得本王去死呢!”
“逆子,你為了攀上慕炎,連郡王府的基業都不要了,你以為這樣就能得到重用嗎?做夢!!”
“沒有了郡王府,你什麽也不是!”
“大盛宗室這麽多,你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又算什麽東西!!”
他這個逆子為了奪權,聯合慕炎謀害自己,一定落不到什麽好下場!
泰郡王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慕瑾凡和慕炎,被兩個金吾衛小將拖了出去。董氏也花容失色地追了過去。
慕炎撇了撇嘴,心道:泰郡王敢送美人來陰自己,那就打一頓,再奪爵,然後再打一頓!
泰郡王漸漸地被拖遠了,可是他還在不死心地叫囂著,怒罵著,整個人歇斯底裡得仿佛一個瘋子般。
精神這麽好?!慕炎挑了挑眉,隨口又對那金吾衛副指揮使吩咐道:“泰郡王太鬧了,肯定是體力太好的關系,先打一頓再餓上幾天吧。”
金吾衛副指揮使唯唯應諾。
慕炎覺得心裡舒暢多了,撫了撫衣袖,又道:“瑾凡,我們走吧。”
慕炎一撩衣袍,率先跨出了廳堂,慕瑾凡跟在他身後也出去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府外走去,皆是沉默。
不知何時,陽光撥開了天上那層層疊疊的陰雲,天空也隨之亮了起來。
慕瑾凡抬眼朝天空望去,那刺眼的陽光照得他的眼睛一陣刺痛,眼前隱約浮現一層若有似無的水光。
朦朧間,他似乎看到了母妃在對他微笑,如往昔般溫和爽朗的笑……
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閉了閉眼,默默地調整著呼吸,當他再睜開眼時,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
慕瑾凡突然停下了腳步,低聲道:“多謝公子。”
他平日裡略顯清冷的聲音此刻帶著一絲沙啞,此刻的他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父王落得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當初他嫌母妃累贅,為了保住他的爵位和榮華富貴,他就不惜害死他的結發妻子,那個為他生兒育女、侍奉公婆、操持家務的女子,完全不念一點夫妻情分。
現在,讓他失去他所最重視的這一切,對他而言,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
慕炎也停了下來,轉身朝慕瑾凡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好好當差,爵位少不了你的。”
陽光下,他那雙鳳眸異常璀璨,異常明亮。
慕瑾凡也是一笑。
郡王府的爵位來自祖輩的恩蔭,說來不過是因為他們是慕氏子弟罷了。
可他還年輕,他還可以為自己掙爵位,用他的爵位來給亡母爭榮添耀。
慕炎年紀輕輕就率領南境軍拿下了懷州為大盛新添一州,君然不過弱冠之年,就繼承父輩的遺志在北境戰場廝殺,已經連著收復了北境數城。
既然他們可以,自己也可以。
慕瑾凡定定地看著慕炎,神情變得堅定起來。
兩人沒再停留,又繼續往前走去,離開了泰郡王府。
上了馬後,慕炎本來打算去武英殿,又忽然改變了主意。這件事他辦得這麽漂亮,應該趕去跟蓁蓁討賞。
慕炎迫不及待地打發了慕瑾凡,自己策馬往權輿街那邊去了。
來到端木府後,他照舊是爬樹翻牆,熟門熟路地穿梭在屋簷與牆頂之上,走了最近的捷徑來到了湛清院。
他估摸著現在差不多是端木緋午睡的時間了,就先摸去了內室,可是端木緋不在那裡。
慕炎便又往東次間方向去了,這一次,總算找到了端木緋。
她穿了一身鮮嫩的翠色襦裙,正坐在窗邊,對著棋譜在棋盤上擺棋。
慕炎登時眼睛一亮,從樹上輕盈地一躍而下,喚道:“蓁蓁!”
“阿炎!”端木緋立刻聞聲朝他看來,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靨。
慕炎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一手抓在窗檻上,正打算一躍而入,身子又僵住了。
東次間裡,除了端木緋,還有兩人坐在另一邊的羅漢床上說話,正是端木憲和端木紜。
這對祖孫都是同樣的反應,狠狠地瞪著慕炎。
“……”慕炎的笑容僵了一下,在心底裡一算:對了,今天是端木憲休沐的日子。也難怪蓁蓁這個時間沒去歇午覺,原來是在這裡“陪”她祖父啊。
端木憲一看到慕炎這臭小子,就來氣。
這是自己第幾次逮到他偷偷來找小孫女了?
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這臭小子不知道來了多少次,端木憲就有種自家的嬌花被豬拱了的鬱悶。
這外面的臭小子都不是好東西!
想著,端木憲的眼前突然劃過某張絕美的面孔,差點被口水嗆到,心頭複雜。
端木憲揉了揉眉心,看在小孫女的面子上,終究是沒趕人,只是板著臉。
既然被逮了個正著,慕炎乾脆就大大方方地進去了,還是走的窗戶。
輕巧地落地後,慕炎撫了撫衣袍,乖乖地上前給端木憲和端木紜行了禮:“祖父,姐姐。”說著,他又對著端木緋露出燦爛的笑,眨了下右眼。
端木憲又沒瞎,當然也看到了,一口氣又湧了上來。
端木憲沒好氣地問道:“你今日不休沐吧?來這裡幹什麽?”
慕炎清清嗓子,一副自己是為了正事來的樣子,說道:“先泰郡王妃梁氏的案子有了些發現,我來告訴蓁蓁。”
端木憲挑了挑眉,心知這不過是慕炎的借口罷了。
端木緋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注意力,一邊拉著慕炎坐下,一邊做了個手勢,示意丫鬟上茶上點心,然後問道:“案子怎麽樣了?”
“今日剛剛大理寺開棺驗屍,證實是他殺。”慕炎如實答道,“梁氏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他還要往下說,端木憲突然拈須插了一句:“我最近好像聽人說,泰郡王從江南那邊買了幾個美人回來,說是要孝敬你的。怕不是為了郡王妃這件事吧?”
什麽?!端木紜瞪大了眼睛,凌厲的目光立刻朝慕炎看了過去,心裡暗暗琢磨著:是扣分,還是乾脆解除婚約呢?
端木紜想的這些雖然沒說出口,但是她那種帶著思量的神情讓慕炎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有了危機感,正色道:“祖父,姐姐,我沒收。”
然而,端木紜的關注點卻是另一點,“泰郡王真送了?”
“沒收沒收。”慕炎義正言辭地強調道。
他的目光瞥向端木緋,急切地以眼神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