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嵐的話彷彿令羅簡有所領悟,轉過頭對阿嵐笑道:「這話說的,好像你已經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了。」
「我不知道。」阿嵐卻極為嚴肅的回答他:「我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我們所有人今後會遭遇些什麼事情,生存或者死亡,幸運或者不幸,這些我都不瞭解,我也不願意去思考。但是現在!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羅簡……我必須要告訴你,你……」
豐羽嵐的話並未說完,他確實是想告訴羅簡一些事情的,比如說關於那個一直拿著紅色雨傘的孩子,雖然豐羽嵐至今為止都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但他覺得他必須透露給羅簡一些訊息、一些痕跡,一些能夠讓羅簡即使在遭遇了最可怕境地的情況下,依然能夠尋找到一線生機的求生線索。
可是阿嵐的話並未說完,原因是有人打斷了他。那個一直跟段離鬥得你死我活的紅傘小惡魔,在豐羽嵐說話間的空隙裡,突然抬起手朝著豐羽嵐甩出了一把匕首!
不足十寸,雪亮的刀鋒,以一種非常人能夠比擬的勁道和力度朝著豐羽嵐直直的飛過來,那絕對不是現在的阿嵐能夠抵擋的一次攻擊,而且看那個男孩瞄準的目標,明顯就是豐羽嵐的要害!這一下要打實了,豐羽嵐非死即傷。
連站在阿嵐旁邊的羅簡都沒能夠反應過來,他雖然察覺到了危險的刀鋒,可那瞬間身體竟然跟不上反應,他想用自己的短刀去擋,可是手指剛剛摸到自己的刀刃,敵人的匕首卻已經近在咫尺!
這匕首有問題!
風馳電掣間,羅簡突然感覺到莫名的心悸,因為他看的很清楚!那個男孩把匕首甩出來的時候是懸浮於半空中的,離羅簡以及豐羽嵐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可是他甩出的那把匕首就彷彿一瞬間跨越了空間,如同瞬間移動般,霎時間就出現在了豐羽嵐及羅簡的面前!
那種感覺,對了……和追獵者的武器一樣!
和刑炎的武器是差不多的!刑炎他也可以做到這一點,因為他的武器能力和空間有關,他不僅可以讓自己的身體進行空間跨越,自然他的武器也同樣可以做到!
怎會如此?這個持傘的男孩到底是什麼人?!
羅簡已經來不及想更多了,此刻他連抵禦這次攻擊的能力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匕首飛舞朝著阿嵐兇猛的刺過來。
阿嵐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是下一秒令人震驚的事情就發生了!那個紅傘男孩突然從半空中消失了,他憑空出現在了阿嵐的面前,就跟在那把飛舞的匕首後面,他的速度那麼快,甚至伸手抓住了匕首的刀柄,壓抑了匕首的力道,然後男孩的身體一個側翻,跳到了豐羽嵐的背後,一手按住了阿嵐的肩膀,一手拿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
短短幾秒的時間內,男孩就已經成功將豐羽嵐挾持為人質,並且用手勾住他的肩膀,他的紅雨傘像是某種有意識的生命體一樣,漂浮於他的身邊。那瞬間,豐羽嵐甚至聽見了背後男孩的低語:「不管你想對羅簡說些什麼,都不要把我的事情透露給他。」
阿嵐頓了下,卻聽見那男孩繼續說道:「你一定聽說過『密室意志』這種東西,其實它和『世界意志』很相似,非要形容的話,它就是所謂的『命運』,而命運,永遠是創造神手中的玩物而已。」
「我們就是那個玩物。」男孩壓低了聲音,貼在了豐羽嵐耳邊輕聲說道,他的聲音那麼沉,甚至顯得有些悲傷:「我們抵抗不了,所以,不要去違抗命運,我們想要逃脫的話,只能欺騙它。」
欺騙命運。
同時也欺騙神。
豐羽嵐呆住了,彷彿被震撼了一般,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喉嚨上的刀鋒壓在了他的喉結上,冰冷刺骨的刀刃,那股寒意彷彿透過了他的皮膚,滲透進血肉,順著血管流遍全身,寒氣逼人。
站在他身邊的羅簡反應過來,反手一刀朝著男孩刺過去,男孩微微轉頭,墨色的眼眸朝著羅簡望過去,兩個人在這一刻目光交接,羅簡一怔,那股莫名湧上來的心悸越發深刻了,但是他的攻勢未停,刀刃依舊朝著男孩刺過去。
「你想他死嗎?」男孩半點都不躲的,他漂浮在豐羽嵐的背後,用匕首抵著阿嵐的脖子,只是稍稍一個用力,羅簡就看見血珠從阿嵐的脖頸上冒了出來,這讓羅簡不得不頓住了自己的刀鋒,雖然這一刻他不甘心到了極致。
可再不甘心,羅簡也不能將自己的同伴至於不管不顧的境地,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永遠獨自一人地活下去。
「現在的局勢盡在我的掌握之中。」男孩突然放高了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能夠聽見他的聲音,這也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段離似乎是消耗過度的氣力了,實際上當時男孩對著阿嵐甩匕首的時候他本打算衝上去擋刀的,不過此刻戰局瞬息千變,在阿嵐被挾持的狀況下,一時間段離竟不知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會比較好。
而一邊站著的段離,他依舊按兵不動沉默不語,他默默望著男孩,看樣子已經是不打算參與這場混戰了,羅簡期間望了望追獵者,發現他根本沒有把絲毫注意力分給自己,這讓羅簡頓時有些心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個男孩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能夠引起這般的重視,他想不明白,只好也把注意力放在了男孩身上。
卻沒有想到一轉頭,發現那孩子居然望著他。
「羅簡,我來和你進行一場公平的競爭,如何?」男孩目光灼灼望著羅簡,微笑。這個孩子的笑容有一種令羅簡感到心驚膽戰的熟悉感,可是他不明白這種熟悉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他無法解釋這種感覺,只好顫抖著,從牙齒縫隙裡擠出一段話:「什麼樣的競爭?」
男孩突然收回了放在阿嵐脖頸上的刀刃,那白刃上還帶著血跡,男孩注意到了,輕輕一揮手,他的匕首就消失不見,然後他十分體貼的、不知從那兒掏出一個創可貼,飄到了阿嵐的面前,很嚴肅的給阿嵐貼上。
豐羽嵐的臉色呈現一種無可奈何的麻木,彷彿是不知道作何反應,乾脆一直閉著嘴巴不說話。阿嵐從某一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洞悉了一切的人物,可惜他沒有這個自知之明。但即使他一直渾然不覺,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介入這兩個人所謂『公平的競爭』當中去,這是一場跨越時間與空間的對決,站立在他所不能企及的高度而進行的對決。
而在這場競爭當中,無論是誰的勝利,都不是豐羽嵐想要去目睹的結果。
「羅簡,你看。」男孩像是變魔術一樣,又憑空在自己的手心裡變出了兩塊玉珮,正是那『神鬼』的定情信物,被一分為二的碧綠瑩玉。
「我想,你們應該都猜得到我的能力,所以在此,我就不藏拙了。」男孩說道,他的笑容明亮:「我擁有類似於催眠的手段,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控制每一個和我目光交接的人物。」
聽到此,羅簡頓時有些目光閃爍起來,彷彿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男孩立即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說過這是一場公平競爭,這種能力我也沒辦法無限制的使用,事實上至今為止,對你們的隊伍,我只對阿嵐一個人用過。」
男孩稍稍彎下腰,他還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此刻竟比豐羽嵐還要高,所以他就理所當然的用雙手抱住豐羽嵐的脖子,阿嵐更加無可奈何了,雖然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不過在男孩整個人貼上來的時候,豐羽嵐有點情不自禁,伸手抱住男孩的腰,這孩子身體瘦弱無比,豐羽嵐總是害怕他會就這麼摔下去。
男孩轉過頭來看了阿嵐一眼,笑容燦爛的,看得豐羽嵐有些神色恍惚。
「你看,他到現在還是在我的控制之中。」男孩繼續對羅簡說,語調甚至是溫柔的,「而我也能夠給你們一個機會,羅簡,如果你想把你的同伴從我這兒救回去,那麼就在這場競爭中,戰勝我吧。」
「你不覺得這一開始就是一個不公平的競爭嗎?」羅簡皺起眉。
「怎麼說?」
「因為籌碼全都在你那兒啊。」羅簡瞇起眼睛,他也跟著笑,但他沒有發現,他的表情和對方有著一種詭異的重合感。
「你想,人質在你那兒……」羅簡繼續道:「玉珮也在你那兒?你大可以順理成章拿著玉珮逃離這裡,為什麼還要跟我來一次見鬼的競爭呢?」
實際上羅簡並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搶玉珮,他還不知道玉珮就是這間密室的鑰匙,他只是直覺玉珮是鬼神之間的重要線索,和密室逃離有關,因此,他說這些也只是在套對方的話而已,他想知道的不僅僅是玉珮的真相,也想知道這個男孩的目的。
「你不用套我的話,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男孩輕而易舉看穿了羅簡的目的,簡直像是知道羅簡心裡在想些啥,羅簡這一刻感覺到難以言喻的氣餒,他甚至懷疑這個男孩不僅可以催眠,還會讀取人心。
「我利用催眠從『神明』那兒得到了出口的下落,其實這個密室的出口也非常明顯了,只要你們想想那顆大樹為什麼會被設定為『不可以任何方式被破壞』這種屬性就行了。」男孩看了一眼遠處高不見底的巨大樹幹。
這讓羅簡也不禁望了一眼那顆大樹,出口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擺在了眾人的面前,反而讓人有些忽視它的存在,人們常常會太過注意遠方的事物,反而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東西。
「你說那棵樹就是出口?」
「沒錯喲。」男孩微笑:「你們發現那個自稱『神明』的傢伙的時候,他是不是和這顆大樹長在了一起?是的,就是他和那棵樹連接在一起的部位,有一個小小的凹槽,把這塊玉珮合二為一,放進去,機關就能夠開啟,出口便顯現了。
「就這麼簡單?」羅簡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們糾結了這麼久的出口,就如此輕鬆地從這個男孩嘴裡獲得了。
「這就和古代一些陵墓建造的時候,工匠為了不做陪葬品,偷偷為自己鑿出一條通道的原理是一樣的,這個無知的神明和密室簽訂了劇情人的契約,在建造墓穴的時候卻沒有聽從密室的條件做出一個完全封閉的沒有任何出口的密室,而是為自己留下一條道路。」男孩說著,突然不笑了,表情陰冷:「這大概就是他永遠無法逃出密室掌握的原因吧。」
「等等。」羅簡聽了男孩的話,頓了下,說道:「你的意思是,密室意志原本是打算把這裡做成一個沒有出口的密室,對嗎?」
「是的。」男孩聳肩,「它把我們送進來的時候,就沒有打算讓我們出去。」
「那麼你呢?你把這些告訴我的目的又是什麼?」
男孩伸出雙手,手心上是兩塊玉珮:「只有你才能打開這間密室的門。」
「我?」
「因為……你是『鬼』啊。」
羅簡呆滯了一下,彷彿是一時間無法理解對方話中的意義,而男孩也輕易看穿這一點,對他解釋道:「你身上還有『鬼』的身份,這間密室只有兩個劇情人,只有他們可以開門,神已經掛了,所以就只有你可以開門了。」
「等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敵方隊伍的幾個人,那個女軍師插口了:「你讓敵人去開門?那我們怎麼辦?而且,你之前給我的玉珮……是假的嗎?!」
「嗯,是假的。」男孩毫不猶豫承認了這一點,並且晃著自己手上的兩枚玉珮。
對方乾淨利落的承認,這反而讓女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指責他了。
男孩沒有再理會那女人,他轉頭繼續望著羅簡,甚至漂浮著軀體飄蕩到了羅簡的面前,把手心裡兩枚玉珮都塞給了羅簡,然後微笑:「現在,去吧,去開門吧。」
羅簡心悸得不得了,尤其是這個男孩把玉珮遞給他的時候,手指碰到了羅簡的手心,更是讓他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他驚異地瞪著這男孩:「你真的讓我去開門?」
「密室直接給與你劇情人的身份是無法轉讓的,我既然無法從你身上拿到『鬼』的身份,就只好讓你去開門了,不是嗎?」
「那你所謂的競爭呢?」
「這就是競爭了?」
「什麼意思?」
「誰能夠先從這個密室裡逃離,就是誰贏。」男孩輕笑:「而我已經把最大的優勢讓給你了,這下足夠公平了,不是嗎?」
「那麼阿嵐呢?」羅簡有些擔心豐羽嵐的安危。
「只要你成功從這裡出去了,我扣著他還有什麼用呢?他當然會完好無損的回到你身邊。」
羅簡手裡握著玉珮,深吸一口氣,看著男孩,說道:「好吧,那麼就來一次競爭吧。」
男孩這回沒有回答,他不知何時不再漂浮於空中,而是落在了地上,一隻手還抓著阿嵐的手指,眼睛卻一刻不離盯著羅簡,那眼神彷彿是在鼓勵羅簡,快去開門吧。
羅簡深知這其中可能還有什麼陰謀,但他別無他法,他看了看阿嵐,豐羽嵐此刻也望著羅簡,眼神閃爍,似乎是想對羅簡傳遞什麼訊息,可是這一刻,羅簡一點也看不懂豐羽嵐的眼神。
因為心頭那股心悸揮之不去,這讓羅簡的思維都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