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做事很有效率, 藥在中午就送來了,只不過穆璉還未歸,林蕙也沒有機會,她尋思晚上偷偷下在他的茶水裡。等他暈倒了,她就可以跟那個主人格說話了, 當然,這都是她在裡見過的,實質有沒有用難說, 可總比不試的好。
反正**藥也沒有毒, 只是沉睡一場。
她把藥粉放在袖中。
就在這時,丫環稟告說林菡來了。
林蕙有點驚訝,請她進來。
「姐姐, 」林菡端正的行一禮, 柔聲說道,「不知道有沒有打攪姐姐?」
「沒有。」林蕙讓她坐下, 「我正當空閒,不過我叮囑過你這段時間萬事小心,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
「我曉得, 姐姐, 但此事關係重大,我想聽聽姐姐的建議。」林菡臉色微紅。
難不成是跟蕭時遠有關?林蕙道:「你說吧。」
「是這樣的, 姐姐,有位蕭公子想娶我為妻,他叫蕭時遠, 想必姐姐知道他的身份。」林菡低垂著頭,手指絞在一起,「我不過一介庶女,一來怕高攀不起,令他們母子不和,二來怕真做了蕭夫人,將來蕭公子出去被人笑話,拖累他,所以我不知該怎麼辦,還望姐姐指點迷津。」
書裡絕沒有這一段,不知不覺林菡竟然把她當成了最為信任的人了,林蕙笑一笑:「你喜歡武定侯嗎?」
「這……」林菡的臉上立刻飛起兩朵紅雲。
「喜歡的話便不要前瞻後顧了,他又不是不知你的身份還願意相娶,足見其真心,你若不答應以後恐會後悔。」她說著一頓,「祖母,還有別人怎麼說?應該也都同意了吧?」
蕭時遠與林玉峰提及此事,林玉峰心花怒放,回家就把她叫去說話,讓她別錯過這樁好姻緣。他甚至還有意無意的說起定王蕭冶,言下之意將來蕭時遠定然前途無量,似乎覺得定王會成為太子。
林菡道:「祖母與父親都同意。」
「這不就結了?」林蕙鼓勵她,「只要你與武定侯兩情相悅,那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呢?至於長公主,你只要做好媳婦的本分就是,長公主起先也許不滿,但日子久了早晚會喜歡你的,她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真的嗎?」林菡心頭一喜,長公主是穆璉的姑姑,那跟林蕙自然不陌生。
「是,你相信我吧。」始終是有女主光環的,怎麼可能會過不好?
見林蕙篤定,林菡就放心了,甜甜笑道:「多謝姐姐了。」
「不客氣,你的日子還得你自己過,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
她語氣還是淡淡的,並不顯得親熱,但林菡早就習慣她這樣外冷內熱了,站起來道:「姐姐,我回去了,祖母還等著我呢,姐姐你應該一切安好吧?如果有什麼事兒,一定要告訴我。」
「我很好,你跟祖母都別擔心。」
「嗯。」林菡點點頭,告辭走了。
林蕙將手邊的茶喝完,忽然起身往遂初堂而去。
有個疑惑實在太深了,穆璉的副人格到底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簡體字?他是在哪裡發現的?想到這幾日,他也時常在遂初堂待著,也許會在裡面發現什麼線索。
門口的小廝看到林蕙,有些吃驚:「王妃,殿下不在裡面。」
「我知道,我來書房找些書看。」
「這……」小廝猶豫。
林蕙板起臉道:「怎麼,你難道還想攔著我不成?腦袋不要了嗎?」
「小人不敢!」小廝想到林蕙與穆璉似乎感情不錯,前陣子她也進出自由,當下便退開了。
王霸之氣還是好用的,林蕙走入書房四處打量。
靠北牆邊的書架有她一個半人高,且占滿整座牆面,上面的書籍數不勝數,林蕙仔細看過去,並未發現封面上有簡體字的書,倒是在左邊一排,幾乎都是涉及神鬼妖魔的。她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呆子還真的研究過這些,實在是入魔很深啊!
書架上沒找到,林蕙又去桌案上翻,但也沒有相關的,倒是下方有個抽屜上了鎖,不知道裡面藏了什麼。
她蹲下來,仔細看了一眼這貌似很牢固的銅鎖。
在旁邊的薑黃微微瞪圓眼睛,暗想主子這是做什麼呢,居然在看鎖,難不成是要偷東西?不不,主子能缺什麼,再說,她想要完全可以跟殿下說的,不需要偷。
沒有開鎖的技術,林蕙看了一會只得放棄。
隨後,她又開始在屋裡轉,懷疑這裡藏有暗門,只是不知道開關在何處。
外面的小廝偷偷瞧了幾眼,等到傍晚穆璉回來,他如實告知:「王妃來過這裡。」
穆璉挑眉:「你讓她進去了?」
「是,小人不敢阻攔。」畢竟那是王妃,只要吹吹枕頭風指不定自己的腦袋就掉了,再說穆璉以前吩咐過,王妃來無需通報,故而他寧願選擇聽從王妃。
「拉出去杖責二十。」穆璉喝令。
「殿下!」小廝嚇得癱倒了,「殿下,小人也沒辦法,難道還能攔著王妃嗎,王妃說如果不讓進去就要殺了小人!」
「是嗎?」穆璉沉吟片刻,「她進來做了什麼,你可看到?」
「看到了,殿下,小人雖然讓王妃進來,但小人並未放鬆警惕的。王妃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會兒看書架一會兒看桌案,還在房裡四處轉悠……」
估計是在找他知道那些字的原因。
她果然是個不知道放棄的人,幸好他早有準備,把那些手劄鎖起來了,不過,林蕙沒有得到想要的下回可能還會來,指不定把鎖砸了。
得轉移地方才行。
穆璉看著小廝:「這重播過你,下次王妃再來……」
「小人一定拼死阻攔!」
「不用,你儘管放她進來,或者她半夜潛入你也當做不知,只看她做了什麼。」
「……是,小人記住了。」
穆璉進去把手劄拿出來交給徐平:「放到你家去,以後我要看,你帶來戶部。」
徐平:……
看著空了的抽屜,穆璉還是彎下腰把鎖鎖了。
眼見天色已晚,他去林蕙那裡用飯。
前夫駕到,林蕙嚴陣以待。
比起主人格的呆子,那副人格極為的精明狡猾,不過也不怪如此,在人格分裂症中,副人格從來都是跟主人格相反的,主人格如果內向羞澀,那副的一定是外向奔放,好替他分擔痛苦。
「我剛才聽說,你去我書房了?」穆璉吃飯的時候詢問。
林蕙的手頓了頓:「是,我想找點書打發時間。」
「找到了嗎?」
「沒有,那裡的書太多了,我看得眼花繚亂反而不知道選哪一本呢。」林蕙微微一笑,「不如下次你幫我選?我想看輕鬆有趣的話本。」
笑得可真好看。
穆璉嘴角翹了翹,這幾日她跟他在一起一直都顯得有點緊張,如今突然這樣,讓他感覺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過也許是因為寶石的關係,她不是喜歡寶石嗎,管事說已經送給她了。
「那等會我帶你去。」
「晚上?」她還有計劃呢,林蕙搖頭,「看都看不清楚,還是等明日你下衙再說吧,或者休沐日。」
「行。」穆璉沒有反對。
兩人用完飯,林蕙讓桂心上茶,故意挽留穆璉:「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今日二妹來了,說武定侯想娶她,這件事你怎麼看?」
前世不就這樣嗎,沒什麼好驚訝的,倒是林蕙與他提此事又讓他警惕了一些。穆璉笑道:「這不是大好事嗎,還用跟我商量?武定侯文武全才不說,人品也是百里挑一,你們林家能有這樣的乘龍快婿,不知多少人眼紅……哦,你是擔心你二妹高攀惹來非議?」
「對,我怕二妹難以應付。」
「怕什麼,武定侯自會替她擋住的。」穆璉拉住她的手,「就像我一樣,阿葫,你跟著我,永遠都不用擔心被欺負,你會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只要你願意……」
他眸中閃爍著自信,好似可以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
然而,她的未來在別處。
她親手奮鬥得來的東西比什麼都珍貴,至少是比他給予她的東西珍貴,因為那些是不會變的。
林蕙笑了笑:「這話確實很讓人動心。」她抽出手,接近桂心端來的茶水,順便就將藥粉倒入進去。
微微晃了下,她遞給穆璉:「我知道你對我好,這些天我也想過了,可能我以前是不應該這麼對你。」
什麼鬼話?穆璉眉梢一挑。
他說得都是前世的事情,林蕙根本不清楚,現在順著這話擺明是想糊弄他,或者是為安撫……他接過茶,眸光定定落在這淺綠色的茶水之上,只見這顏色似乎有些渾濁。
她是第一次給人下藥吧?
這種手段不適合她。
生怕被穆璉發現,林蕙轉移他注意力:「等下我們出去散步吧?好好談一談,我也希望我們能友好相處。」
散步的話,言下之意就是讓他把茶先喝了,穆璉很給面子的假裝喝了一口,隨即道:「散步可以,但是我還有幾個字想問你,你去磨墨我寫給你看。」
主動提出簡體字的事情,林蕙轉身走去桌案,穆璉趁機就把茶水倒入高幾上的花插裡,然後裝出喝掉的樣子,他實在好奇林蕙想做什麼。
他把茶盅放下,去拿毛筆。
林蕙偷瞄一眼,發現茶已經喝完了,心頭一鬆。
肯定不會是媚藥,那麼極有可能就是**藥,穆璉心想倒在地上也不好看,便是借助椅子,寫得半個字就放開了毛筆,手按在額頭喃喃道:「怎麼有點……」
話未說完趴在了案上。
這**藥可真厲害,林蕙心想才喝完就迷倒了啊?她伸手戳一戳穆璉,他絲毫不動。
「穆璉?」她試著叫他。
穆璉還是不動。
看來是真暈了。
聽說藥效只有一盞茶的功夫,林蕙忙抓緊時間跟藏在深處的呆子對話,因為有種傳言,說人即便是昏迷,但只要在耳邊不停地說話,還是有可能會被聽見的。
其實本來催眠的效果更好,但她不會催眠術!
「穆璉,」林蕙半蹲下來,拉住他的手努力叫魂,「穆璉,是我,阿蕙,你快醒來,我知道你在生氣,之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騙你是妖精,但你也別太過失望,我雖然不是妖精,但我是來自異世界的人,只要你醒來,我會告訴你很多有趣的事情,那比妖界還有意思。」
「穆璉,你別再睡著了!」
沒想到她竟會傻乎乎的說這些話,穆璉有點吃驚,這樣就能把事情解決嗎?
「其實妖精根本算不了什麼,我的那個世界才好玩呢,我們無論男女都可以念書,不管是誰生而平等。我們瞭解的知識也多,你知道嗎,我們生活的地方叫地球,它有幾十億年的生命,它大到無法想像,但也不過是太陽系中一個小小的星體……穆璉,所以人是很渺小的,你大可不必為你幼年的事情而傷心,你應該開開心心地活著,因為開心的時光轉瞬即逝,你應該珍惜啊。」
「穆璉,你聽到了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的世界很有意思?是不是比你想像的妖界更好?是啊,我們還可以飛呢,坐著飛機飛,可以周遊四海,不像這裡坐馬車那麼累,我告訴你,還有一種太空船,可以離開地球,我相信哪一日它一定可以帶著我們降落到別的星球之上。」
「所以,我喜歡我的故鄉,那裡充滿希望,如果可以我也想帶你去看看的,只是……穆璉,我也許自己也回不去,那太難了,我想了很多種可能,都覺得難以實現。」
「那也許是幻想,就像你幻想的那個妖界一樣,我只不過是聽到了二姨的聲音罷了。」
「我只不過是不甘心,穆璉,我媽媽去世的時候同我說,對不起我,但是她希望我答應她,要好好活下去,要比她幸福。但是我這麼年輕就死了,我沒有完成她的心願,我也沒有活成自己期望的樣子,我就這麼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忽然間淚如雨下。
他從來沒見過林蕙哭,這是第一次,她哭得好像個孩子,垂著頭抹眼淚卻怎麼也抹不乾淨。
有種刻骨的疼痛遍佈了他的全身,讓他一時無法動彈,好半天才微微歎了一口氣,將林蕙拉過來擁入懷裡,柔聲道:「阿蕙,別傷心了,終有一日你能回去的。」
叫她阿蕙,是他醒來了。
林蕙心頭一喜,想說些什麼,可終究什麼都說不出。
她頭一次在別人懷裡哭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