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蕙惦念寶石的事情,第二日一大早就坐著轎子去了翠寶閣。
剛剛到街上就聽到各種喧鬧聲,她透過窗子往外看,只見京都的街道很是寬敞。兩邊商鋪鱗次櫛比,行人來來往往,彰顯著此地的繁華,與她想像中的古代環境差不多。
行到翠寶閣,轎夫落轎。
薑黃扶著林蕙走入鋪內。
裡面並沒有現實中的玻璃櫃檯,都是木制的,但卻非常美觀,每個櫃子的邊角都雕刻著花紋,有的是梅花,有的是蘭花,極為雅致。
「你們掌櫃呢?」桂心此時道,「去通報,王妃來了。」
夥計們一愣,忙過來拜見。
對於這上下尊卑的禮節林蕙也是很不習慣的了,只覺得麻煩,擺擺手道:「去忙你們的吧。」
她站在櫃檯前,觀看擺放在這裡的首飾。
說起來,王府她那妝奩裡也有許多的首飾,但多偏向是赤金,點翠,珍珠,這兒也是,滿眼的金光。
林蕙看得目不轉睛,雖然現代的設計自有它的獨特之處,但古代的首飾也很出彩,人們常常說到創造力,她就覺得古代的匠人很具備這種能力,有些設計是後世都難以想像出來的。
「小人見過王妃。」身後傳來男子沉穩的聲音,「不知王妃駕到,有失遠迎,請王妃恕罪。」
林蕙轉過身看到了一位年輕男子,約是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個子高挑,五官清秀,難得是身上有種超越他年齡的沉穩,很容易讓人信賴,她心想,難怪能做到掌櫃呢。
旁邊的薑黃已經紅了臉,神情激動。
像個來探望愛豆的粉絲,林蕙好笑,說道:「不必拘束,我是來問下寶石的事情的。」
「王妃,裡面請。」
外面還有客人,裴景請她去內室相商。
那是一間專門用來談生意的廂房,或者是客人遇到事情,比如首飾出了問題,要協商之時有個清淨之處。
林蕙坐下來,開門見山:「裴掌櫃,雪州邊界有哪些國會拿寶石來做交易?」
「斯蘭國,高綿國。」
好吧,都是些沒聽說過的國家,這裡自成一派,是個不一樣的世界。林蕙假裝聽懂了,嗯一聲:「那寶石呢?我們首飾鋪可有來自這兩國的寶石?」
「沒有。」裴景搖搖頭。
「那你如何確定這消息是不是真的?」
「回王妃,小人有位朋友在雪州任知縣,我們時常通信,是他告知小人的。後來小人專門去打聽了一下,甚至詢問過去那邊做生意的商隊,他們頭領手裡有幾顆寶石,小人看過了才敢稟告王妃。」
林蕙打量他一眼:「那寶石成色如何?依你看,他們的寶石出彩在哪裡,你詳細說一下。」
裴景印象裡,林蕙只是個頗有才華的嬌小姐,但沒想到這一番對話,卻顯得心思極為縝密,他態度越發恭敬了:「回王妃,那些寶石晶瑩剔透,成色也好,不像我們大樑的總有些發暗,好似洗不乾淨,聽說他們是用一種鑽粉打磨的……」
那算是比較先進的方法,原本該在近代才有,林蕙點點頭,思考片刻之後道:「這主意既然是你提出的,那麼我也不派別人去了,就你吧。」
裴景的父親是大管事,他的父母都在京都,那他的根就在京都,銀子由他帶在身上去購買,應該是最為合適的。
裴景怔了下:「王妃要小人前往雪州?」
「是,這幾日你仔細挑選幾個合適的同伴,另外,我看山高路遠,護衛是少不了的。」她沉吟,「到時我會派過來,你先估摸下要多少銀兩,約能買到什麼寶石。」
她站起來:「就這樣吧,你想好了來告訴我。」
行事極為俐落,裴景也忙站起:「是,小人一定會儘快辦成。」
林蕙沒再說什麼,往外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裴景心頭驚訝不已,暗道這王妃像是個內行人呢。
從業六年,林蕙當然不單單只是個設計師,實習時就跟著師傅去過珠寶原產地觀摩,學習鑒定,對各類珠寶再熟悉不過。在她看來,一定要對珠寶有非常準確的認識之後,才能設計出完美的作品。
走到外面,林蕙沒有馬上回去,叮囑兩個丫環:「等會別暴露我的身份,我去別家首飾鋪看看。」這裡的珠寶設計到底達到了一種什麼程度,她想再去瞭解下。
丫環們應聲。
林蕙就興致勃勃的去逛街了。
青雲觀在京都城外的十里之處。
聽聞穆璉相請,玄靈道長許無非馬上就收拾東西跟徐平來了雍王府。
在書房裡,許無非問道:「殿下怎麼突然要見我,還讓我帶這些傢伙……」
穆璉打斷他,看向徐平:「你出去。」
徐平應聲告退。
沒有旁人在,許無非的真面目就露了出來,興奮地詢問:「該不會你們王府出了邪祟?」見穆璉眸光一閃,差點跳起,「你親眼見到了?在何處?就在這個書房嗎?」急忙忙打開包袱,取出一應除妖的法器,「哎呀,我都沒見過妖魔鬼怪呢。」
「什麼?」穆璉挑眉道,「你沒除過?你不是道行很高嗎?」
「高是高,但英雄無用武之地啊!」許無非拍著胸脯道,「不過你放心,如果府裡真有妖,我還是能將它降服的。」
穆璉看著他,保持沉默。
「你別這麼瞅我,說實話,妖魔這東西可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山中精怪數百年修行方能化人,千千萬萬中不可得一,能遇到也是福分。」
許無非拿出羅盤,一撩袖子準備辦事:「在何處?」
「本王身上。」
許無非一待,圍著穆璉走了圈,仔仔細細檢測之後道:「並無異樣啊。」盯著他看,「你是覺得何處不舒服?」
「最近時常做夢。」
「什麼夢?」這是關鍵。
若是別人,斷然不會告知,但許無非與他關係匪淺。
他幼年被生母所傷,醒來後不言不語,御醫難以醫治,皇上想盡辦法,甚至請來青雲觀的觀主,觀主當時帶著他最小的得意弟子許無非。他一看到那個小道士,不知為何竟覺得十分親切,後來便開口了。
皇上因此命許無非在宮中陪伴穆璉,直至他十二歲方才出宮。
穆璉道:「夢到本王妻子,夢裡的事情後來都成真了。另外,我發現她最近有些變化。」
當然,親密的內容一概沒有透露。
許無非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你周身並無妖氣,極可能是在王妃身上,那多半是個妖精……可是,我如何看呢?若是近身的話,怕會被她察覺。」
王妃畢竟身份不同,不能隨意待之。
想一想,他從包袱裡拿出一張符:「殿下,你與王妃日日同眠,不如趁她睡著貼於身上。假使她是妖精,符立刻會消融,那麼我們就要將王妃請至僻靜之處降服,不然洩露出去恐怕對你不利。」
「如果王妃不是妖精,則此符會保持原樣。」
穆璉眉梢微動,日日同眠,他一日都沒有同眠過好不好?現在居然要趁她睡著……
「沒有別的辦法?」
「有,你把王妃弄暈,讓我近身檢查。」
「……」這更難辦,也不合適。
「那如果她不是妖的話,又該如何解釋做夢的事情?」
許無非撓撓頭:「如果不是那確實挺玄乎的,我從未遇過,不如你等我回去翻閱下師父留下的手劄,或許能有所發現。」
穆璉道:「多謝。」
許無非收拾包袱:「殿下先確認王妃是不是妖吧。」
「你要走?」
「當然,觀裡香火旺盛,缺不了我的。如果王妃是妖,你使人來告知,我們再想法子。」
穆璉便派徐平送他離開。
晚上,直至亥時他還沒有歇下。
眼見上房的燈火已經熄滅,估摸林蕙應該睡著,穆璉把符收在袖中走過去。
值夜的桂心吃了一驚,以為自己在做夢,揉了兩回眼睛。
「本王來取些東西,你別驚動王妃。」穆璉吩咐。
月光下的男子清俊出塵,穿一身雪色的袍服好似從天上飛落的謫仙,桂心控制不住臉紅了下,低聲道:「是,殿下。」垂手立在一邊。
那原本是他住的地方,再熟悉不過,借著窗外一些光他很快就走到了床前。
林蕙是仰躺著睡得,露出一張光潔的臉。
不知是不是被子蓋得有些厚,她臉頰紅紅的,宛如成熟的沙果般,穆璉看著她,腦中又閃過夢裡的事情。
之前許無非詢問,他也不好意思細說,因為在夢裡他跟林蕙很親密,然而現實中根本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父皇要賜婚,他曾拒絕過,父皇卻強行要將林蕙嫁給他,說什麼日久生情。
結果他並沒有任何改變,所以這些夢,怎麼可能不是妖精作祟呢?
穆璉從袖中抽出符盯著林蕙看,思忖在什麼地方下手為好。眼見她一隻手腕露在外面,便持符貼去。
誰想林蕙這個人很是敏感,又剛穿來沒幾日更是警惕的,那符才貼上去不到片刻,她就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穆璉:「……」
林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