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崎因著害怕,手不禁握緊了些,疼的單耀低聲呻吟。複崎好幾個深呼吸才平穩下情緒,說道:“我就是放手了,恐怕也沒個好下場。”
單耀哼了聲,默聲。確實,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就應該做好被老虎一口吞掉的準備。欲火小了許多,單耀不再那麼難受,力氣漸漸恢復。
“讓我把話說完吧。”複崎回頭想看清那些人有沒有進來,門是否關好。誰料他一分神,單耀便抓住機會翻身而起,一腳將複崎踹出老遠,撞到牆上懸掛的電視又摔下來,聲音巨大,惹得門外的人紛紛跑著推門進來。複崎連叫都來不及,頭一痛,便陷入昏迷。
“啊——”方方尖叫。
單耀拉過被子掩蓋住自己的身子,抬眼望去,只見牆上的壁掛電視螢幕開了朵花,複崎躺在地上,閉著眼臉色灰白,頭部流出許多血來,小蛇似的蔓延拉長。
“別叫,兩個人把他抬起來,送去醫院。”離這裡不遠就有家醫院,自己開車送過去只要五分鐘,比叫救護車快許多。複崎不能耽擱,失血過多,絕對能要了他的小命。
保安猶豫著要不要抬人,互相看看,皆是不敢出頭。
該死。他嫌保鏢累贅,不願意帶。今天要是帶了自己的保鏢來,還能使喚不動人麼,不,複崎這王八羔子肯定就進不來了。“非夜”的保安都是飯桶,無能,居然能讓人闖進鑽石VIP的房間,六年前是,六年後還是。
“還不快抬出去,扔我車上。”新買的車著了血氣,真是不吉利。
大半夜,做了專用電梯下去,大門口也不會有什麼人。屋裡的保安,給“非夜”的老闆說一聲,應該不會多嘴。馬上去醫院,把這個人救活,只要死不了,他身上就不會牽扯到命案。至於之後該怎麼解決,那就是錢的問題了。
單耀迅速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非夜”的大門,看見保安抬著人剛走到他車子旁。“沒鎖,動作快點。”他大步上前,打開前車門。人被往後面一扔,車門關好,他便發動車子,駛上大路。
後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單耀以為是複崎醒了,從後視鏡中看,剛要說話,卻發現後面多了一個小傢伙,同時稚嫩的聲音傳來:“爸爸,你怎麼了,爸爸,嗚嗚,怎麼都是血?”
他不記得有讓人把這個傢伙送進來吧。“喂,你怎麼在我車上?”
“壞人,我爸爸去找你講道理,你怎麼能把我爸爸打成這個樣子?”不要使勁地搖晃複崎,叫著:“爸爸,你醒醒。”
“別搖他,再搖死的更快。”講道理能講到床上去?
手機震動,單耀接起電話:“誰,廢話少說,開車呢。”
“我,被掃地出門,今晚在你家過夜。”
單耀突然變了主意,回頭冷冷掃了那兩人一眼。好,跟我玩是吧。老子就跟你玩到底,整你個生不如死。
車頭調轉方向,街上冷冷清清,將車開到允許的最大時速,十五分鐘後趕回了家。打開後車門,冷聲對小孩說:“你趕緊給我下來,進屋了去。”
不要打開另一側車門跳下去,因為慌張,還摔了一跤。單耀一把抄起複崎,入手卻是一怔,一個男人怎麼會這麼輕?複崎衣服寬鬆,能看出他臉頰瘦了不少,但沒想到會如此輕。
一進門便高聲喊:“佟和平,快準備救人。”
坐在沙發上的佟和平看見單耀抱著一個頭部流血的人,身上還有個哭的抽噎的小孩。他一驚,忙指著一樓的客房:“快送到床上去。林叔,您給我打下手。”
單初小時候特別愛生病,家裡便請了位家庭醫生,時時守著單初。單耀的爺爺也時常過來小住兩日。家裡醫用的大小設備還準備的挺充分。那間客房便是單耀的爺爺來時住的地方。兩個月前醫生辭職,設備用具倒是全部沒撤走呢。
佟和平先給複崎做初步檢查,擦乾淨他頭後血污,找出傷口。“你瘋了,這麼重的傷不往醫院送。他失血過多,需要輸血。家裡只有小初的血型袋,你說怎麼辦?”一邊罵,一邊快速地幫複崎止血。
“他哪個血型的,家裡總有跟他一樣的吧。”現在送醫院哪裡還來得及。單耀摁下房間的通話儀:“所有人馬上過來。”
先驗了幾個傭人的,都不是0型血。一直守著床抽噎的不要挽起袖子,把小胳膊遞過去:“我應該跟爸爸是同一個血型吧。抽我的。”
佟和平柔聲道:“你太小了。”然後轉頭對翹著二郎腿坐著的單耀低吼:“我記得你是0型血。不要妄想逃避責任,這人一看就是你打的。”
“不是吧。”單耀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後悔,他分明是要折磨那傢伙的呀。“我叫外面的保鏢進來吧。他們說一定……”
“你他媽別廢話,快點,人要是死你家,老爺子明兒就得把你送出國苦修去。”
單耀躺在床上,連連歎氣。直歎的佟和平都不好意思譏諷他了。看著紅色通過半透明的管子平緩地進入傷者的身體,佟和平懸著的心放下了一點。他恐怕要在這裡守很長時間,便扭頭跟眼眨也不眨盯著傷者的小孩說話:“你叫什麼名字,這是你爸爸麼?”
叔叔救了爸爸,是好人。不要克制住泣意,抽抽鼻子:“叔叔好,我叫不要。嗯,他是我爸爸。”
“你叫什麼?”能給孩子取這麼個怪名字的人不多,佟和平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不要以為自己鼻音太重,便清清楚楚地重複一遍:“叔叔,我叫複不要。”
佟和平的心臟差點從嘴裡蹦出來。他急急沾濕醫用毛巾,擦乾淨傷者的臉。雖然消瘦許多,也多了不少歲月的雕刻,但佟和平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因為複崎是他接觸過的最奇特的病人。
“單耀。”他癱坐在椅子上。“是你打的複崎?”
單耀沒想到佟和平還會記得他幾年前的一個情人,回想,似乎這二人並無過多的交集啊。佟和平讀完醫學博士回國的那個月,差不多複崎已經被他甩了吧。
“是又怎樣?”怎麼把話說的好像他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了一樣。
佟和平又問:“你動這孩子了沒?”孩子的臉上也烏青了好大一塊。若真是單耀打的,那他非得後悔死不可。
“你到底想說什麼,磨磨唧唧的,是個男人麼你?”單耀不耐煩的閉上眼,心想怎麼還沒輸完,他的血呦,便宜這傢伙了。
佟和平幾次深呼吸才克制住聲音上的顫抖:“小初是複……”
“少爺,老爺過來了,在客廳等您。”林叔剛出去洗手,便帶來這麼一個消息。
單耀蹙起好看的眉:“怎麼大半夜過來,莫非公司倒了,要跑路?誒,夠了吧,再輸下去,我的血就要幹了,快點拔了,我老爸要是沖進來,我就沒活路了。”
年輕人能接受的事,歲數大了的人思想守舊,不一定能接受。單耀的父親單賦豐還有心臟病,這事還是壓後再提吧。反正兩個當事人和兩個小傢伙都在家裡。
佟和平仔細地檢查複崎的身體狀況,身上有不少傷,但都屬於外傷,不打緊,只有腦後的傷口因為耽擱送醫,大量失血。現在血液勉強夠了,只是情況還有待觀察。
“好了,摁上一會。換件衣服再去,你身上都是血。”
單耀看看自己滿身污漬,恨恨地瞪了複崎一眼。等你醒了,咱們再算帳。
悄悄出了房間,上二樓套了件毛衣衫,才裝作睡眼惺忪地從大樓梯走下,打個哈欠:“爸,大半夜過來,有事?”
“四點多了,在夏季天都要亮了,算什麼半夜。”單賦豐喝著管家送來的咖啡,斜眼瞟自己沒個正行的兒子。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兒子都是被自己給慣壞的。想他父親也是國家一代功勳,他自己叱詫商海,怎麼好的遺傳分子就斷了呢?
單耀坐下,盤起腿,懶懶說道:“在冬天就是大半夜了。您是不是剛回國下飛機?”
“嗯,剛去了趟法國。有半個月沒見著老爺子了,想來帶小初一塊去。”
單耀嘿嘿笑:“爸,你回房睡會,等小初醒了,咱祖孫仨一塊去。我也好久沒給老爺子請安問好了。”
“哼。”單賦豐鼻子裡發出不屑。“得,你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老爺子可沒心情見你。”
“為什麼不見我,小初那麼調皮,有什麼好見的,吵得老爺子耳根不清淨。”
單賦豐冷笑道:“小初怎麼調皮了,五歲的小孩張口就能背古詩,一長串一字不差,比咱倆都強,老爺子一聽就樂。再說,咱家還指望著小初傳宗接代呢。老爺子見了,身子就輕上一大半。”
單耀苦了臉:“我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您二位了,我還不到三十歲,哦,您就指著您孫子傳遞香火。我可絕對不是不能生,咱不得支持國家政策麼。有小初就夠了。”
天,他又因為這個被瞧不起了。他也為此奮鬥過啊,滿意的兩個未婚妻,做的時候都沒帶套,晚上都是兩次以上,卻不知為何,就是沒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