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走廊裏, 他的話一字一句的傳入郁清歡耳裏, 那真摯又濃烈的情意, 彷彿一杯甜蜜的美酒,光是嗅一嗅,就讓郁清歡的心裏充滿了甜蜜的芬芳。
他的心尖顫抖,幾乎要控制不住的伸手去撫摸霍渠的臉。
這個人怎麼會這樣好, 怎麼會這樣貼心!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好事,才能得到他如此珍惜的對待。
胸口的心跳激烈急促, 郁清歡閉了閉眼, 幾乎就想要這樣被他擁著再不分開, 直到天荒地老。
然而眼前那皺巴巴的風衣領子, 卻迅速的喚回了他的理智,想起霍渠此時的慘狀,郁清歡的心裏忍不住湧起一陣揮之不去的後怕。
若是霍渠在來找自己的路上出了什麼意外,若是他再也回不來……
一想到這個可能, 郁清歡心疼的幾乎喘不上氣。他白著臉推開霍渠, 在霍渠茫然的目光中,幾乎是粗魯的將他拉進門,推到了沙發上。
“清歡……”霍渠忐忑的伸手去拉他, 卻被他一轉身躲開了。
“坐在這裏別動!”丟下一句話, 郁清歡匆匆跑去了臥室,再折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醫藥箱。
毫無章法的在醫藥箱裏翻找了一陣子,他好容易才抖著手拿出一瓶酒精, 半是撒半是倒的浸濕了棉簽,走到霍渠面前,冷著臉命令道:“仰頭。”
霍渠乖乖的抬起頭,目光錯也不錯的落在郁清歡臉上,眼裏全是歡喜,連酒精刺激傷口的疼痛都忽略了。
“這是怎麼傷的?”郁清歡聲音兇狠,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輕柔,彷彿霍渠是個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
“單車撞的,”霍渠滿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說完,他伸手想要摸摸臉上處理過的傷口,卻被郁清歡啪的一聲打了下來。
“你怎麼就那麼能!”郁清歡的眼裏滿是怒火,他雙拳緊握,神情似乎繃到了頂點,大聲呵斥道:“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你不是有保鏢嗎?他們都去哪里了?都沒有看著你嗎?今天是單車,明天是不是就……”
郁清歡胸口一疼,將剩下的那幾個字吞回去,對上霍渠茫然的雙眼,心裏忽然升起一股深深的自我厭棄。
若不是自己一直不見他,霍渠又怎麼會冒險跑到這裏來。錯的一直都是自己,而自己明明知道,卻對著他發了這樣大的火。
霍渠一定嚇壞了,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郁清歡別過臉,不讓霍渠看到他發紅的眼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對不起霍渠,我不該朝你發火,對不起對不起……”
渾身的力氣彷彿都隨著剛才的怒火一起泄了出來,他垂眸盯著地面,哽咽的小聲喃喃:“你要是出了事,我怎麼辦啊。”
“清歡,”看到地上那一圈圈暈開的水珠,霍渠驚慌失措撲過來抱住郁清歡,語無倫次的安慰他:“我不會出事的,清歡!我、我好好的啊,你別難過了!”
明明受傷的是他,此時卻反過來安慰自己,郁清歡看著霍渠手足無措的樣子,眼圈頓時更紅了。
“清歡,你不要難過,”霍渠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安慰到他,急的在原地轉了兩圈後,忽然坐下來,伸手捧起了郁清歡的臉,學著他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樣,一聲接一聲的哄他:“清歡,不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艱難的想著措辭,“我……我再也不來找你了,”停了一下,又覺得這個承諾實在是太難做到了,又期期艾艾的加了一句,“但、但我太想你的時候,我可能、可能還是要來。”
見郁清歡還是不說話,他心一橫,忽然大著膽子低下頭,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柔的吻:“不哭不哭,清歡聽話。”
郁清歡的身體一僵,條件反射的就想要推開他,手指動了動,卻到底沒有抬起來。
良久,郁清歡的情緒終於恢復了過來,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他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打算好好跟他算一算總賬。
伸手彈了一下霍渠的腦門,他威脅道:“你要是再這樣一個人跑來,我就讓你怎麼過來的,就怎麼回去。”
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否則再這樣來一次,自己就是長了多少顆心臟,都不夠他被他嚇的。
霍渠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郁清歡竟然會這樣殘酷,他抿了抿唇,剛想要抗議,卻在想起什麼時,面上迅速的浮起一絲得意,“可是我認得路,你讓我回去多少次,我就再回來多少次。”
見他居然還敢頂嘴,郁清歡正要說話,就聽見霍渠又道:“而且我做不到怎麼過來,就怎麼回去,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那你是怎麼來的?”郁清歡以為他在耍小心機,哼了一聲,又問道。
霍渠茫然的回想了一下,然後道:“就是這樣來的,”他有些心虛的看了郁清歡一眼,似乎在為自己的無能而沮喪,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我、我只記得去你家的路,其他的地方……我怎麼都記不住。”
郁清歡呼吸一窒,剛剛恢復的理智瞬間崩塌,差點再次紅了眼圈。
霍渠臉上有傷,郁清歡怕他洗臉的時候笨手笨腳的碰到傷口,乾脆不讓他動手,自己擰了毛巾幫他擦臉。
“要是碰到傷口了就告訴我,知道嗎?”
“嗯。”霍渠點點頭,心裏卻悄悄地想,就是碰到了,他也不會告訴清歡,否則清歡又要難過的。
將霍渠安頓好,郁清歡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家人說?”
“沒有。”霍渠不安的縮了縮身子,小聲道:“我只想著要來找你。”其他的……什麼都忘在了腦後。
霍家找不到兒子,這會兒恐怕已經人仰馬翻了。一想到那樣的場景,郁清歡就頭皮發麻,連忙拿起手機給霍嶸打了過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霍嶸的聲音十分平靜,聽不出絲毫不對勁的地方,像是已經知道了霍渠的行蹤一樣,甚至還拜託他好好照顧霍渠。
郁清歡稀裏糊塗的掛了電話,半晌都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霍嶸就在他家樓下。
早在霍渠跑出來的時候,保鏢們就已經發現了,但之前霍父有過吩咐,讓他們不要干涉霍渠的行動。保鏢們無奈,只能將這件事報告給了霍嶸。
霍嶸一聽到弟弟跑了,立刻就要火急火燎的去找人,但卻被霍父攔了下來。
霍父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上喝著茶,彷彿一點都不擔心兒子會出事,甚至還道:“誰都不許管三兒,他想做什麼就讓他去做,三兒都多大了,你還跟你媽一樣把他當孩子!”
霍嶸不敢忤逆他爸的意思,可他又實在是不放心。最後,只能悄悄的跟著霍渠身後,看著他跌跌撞撞的找路,看著他在過馬路的時候被快速衝過來的自行車撞倒。
可他牢記著他爸的話,一直強忍著沒有下車幫忙,只默默的跟著。
這會兒接到郁清歡的電話,這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驅車離開。
霍渠從中午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飯,郁清歡怕他餓壞了,趕緊鑽進廚房給他弄吃的。幸好他一直有填滿冰箱的習慣,就算離開了好幾天,冰箱裏的速食食品也不少。
他打開煤氣灶,燒熱平底鍋,快速的煎了幾張手抓餅,在裏面夾上雞蛋、培根和幾片生菜,卷著遞給霍渠,“快點吃。”
霍渠點點頭,咬了一大口手抓餅,看著郁清歡在料理台前忙忙碌碌的身影,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大的渴望。
要是以後也能這樣就好了,就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清歡只有他,他也只有清歡,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郁清歡沒感覺到霍渠的情緒,給他倒了一杯溫水,讓他就著手抓餅慢慢吃,自己收拾好廚房後,便去陽臺上打電話。
剛說了幾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抬眼望過去,果然見霍渠正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那副表情就好像是在說:明明我就在你身邊,你為什麼還要給別人打電話,找別人說話。
郁清歡無奈的笑了笑,只能草草交代了幾句,結束了通話。
他剛一收了手機,霍渠便像是查崗一樣,立刻走上來問道:“清歡,你在跟誰打電話?”
“一個賣手錶的,”郁清歡笑眯眯的看著他道。
“你要買手錶嗎?”霍渠疑惑的蹙了蹙眉,隨即眼睛一亮,福至心靈的道:“我幫你買!然後送給你當禮物好不好?”
郁清歡搖搖頭,戳了戳他長著小酒窩的左臉,“不是,我是要給你買。”
“給我的啊……”霍渠的臉慢慢紅了,他看了一眼郁清歡,在對上他的眼睛時,又迅速的移開了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才頂著那張大紅臉,踟躇著小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買手錶啊?”
清歡是想要送他禮物嗎?清歡第一次送他禮物哎!
郁清歡笑:“因為你沒有手錶。”
當然是因為想要你以後人生的所有時間裏,都有我的痕跡啊,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