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的,他就有心偏袒一下自家村的人,說不準這一鬧騰,林才成長了記性呢。畢竟白氏是外姓留下的寡婦,而且名聲也不好,又被人堵在了炕上,就算沉塘也是不為過的。
林月娘一見林太公跟裡正猶豫,就知道他們是念著一個姓的情誼呢。就算再惱怒不著調的林才成,也不願意一棍子打死了。她也不逼,跪下之前,她求的就只是跟二房徹底劃出道道,日後井水不犯河水。
「太公,裡正,我們娘們沒見識,就信你們,你們可得主持公道啊。」林月娘抹了抹眼淚,哽咽著說道。
裡正為難的看了一眼正被人安慰的劉氏跟林月娘姐妹,然後回身向著林太公問了句。得了准信兒,他才厲聲開口。
「公道自然是該主持的,咱們這就去祠堂。」裡正回身點了幾個腿腳好使的後生,「去把三叔公、六叔公跟七嬸子請到祠堂。咱們也該正正村裡的風氣了……」
這麼一說,大家心裡可就有了底兒了。相較於章氏跟林才成鬆了一口氣,白氏娘倆現在可不再假意抹眼淚表委屈了,哭天搶地的就嚎啕大哭起來。又是磕頭又是求饒的,就指望著裡正能饒她們一次,省的給趕出村去沒了落腳的地方。
見大傢伙都鄙夷的瞧著,白婆子心裡也明白,這次自己是躲不過去了,一犯狠直接彈跳起來指著裡正幾個就開始罵咧了。
「定然是這章氏娘們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吧,要不這麼多年都沒找尋過我們的錯處,今兒就這麼不講情面了?我告訴你,想趕走我們娘倆霸佔白家的房子田產,你們做夢。」白婆子越說越激動,越罵越嘚瑟,「我呸,一肚子的狗雜碎,面上還裝成個正兒八經的清白人,誰知道背地裡有沒有偷瞄過我家的門縫?」
她想的倒是好的,想著最後一搏,說不準裡正他們就挨著自己的話,不好把自己趕出去了。可她也不想想,現在是她對上的可不是只想要面子的裡正,還有林家月娘這麼個大閨女的清白呢。
裡正跟林太公直接氣的罵起了人,說起來這倆人大半輩子還沒遇到過這麼瘋癲不要面皮的婦人呢。旁人也撇著嘴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被這瘋婆子咬一口,惹上一身騷。
到了祠堂,村裡老老少少,還有抱著小孩的婦人都湊了來看戲。一般若不是大事兒,除非年節,是不會開祠堂的。頂多就是裡正帶了村裡的長輩去訓斥幾句。
所以聽到響鑼的聲音,大家心裡可是忐忑的不行,尤其是那些沒聽到信兒的人,唯恐是又要徵兵了。等到了地方,見兩旁做著幾位林家大輩,地上還跪著白氏母女,這才放下心來。
指定是這白家寡婦又做了啥不入眼的事兒,還真是一對不安分的。
等白家娘倆被除籍,被指著鼻子呵斥讓她們滾出林岸村的時候。一直沒露面的林大勇提著棒子可來了,一見縮著身子的老二兩口子,他二話不說沖上去就又打又砸。
那嬰孩胳膊粗細的棒子,沒個輕重的就落在林才成跟章氏的身上,原本在討伐白氏的鄉親們誰也沒想到村裡的老好人往死裡打親弟弟。一時間,祠堂裡只能聽到棍棒的聲音,還有林才成兩口子驚恐的尖叫聲。
「大勇,你這是幹什麼,還不趕緊拉開他們。」裡正到底是村裡管事兒的,一見要鬧出人命了,想也不想的就要上前拉架。這是什麼事兒啊,能把林大勇逼成這副模樣,只怕倆兄弟遲早得成了仇人。
跟著來的劉氏和林月娘也沒想到有這麼一出,趕緊上去拉拽住。
「爹,你可別幹啥事兒。為了那麼倆髒心爛肺的,賠上咱一家子的命,那可不划算啊。」林月娘拽著自家臉色鐵青的老爹,她可是看的真真的,她爹下手完全沒想過後果,但凡一棒子打到了腦門上,只怕二叔也是活不了的。
殺人償命,她雖然厭惡二房,急著擺脫那群屬貔貅的吸血鬼,可沒想過賠上自家的安生日子。
林大勇一雙眼瞪的跟牛鈴似得,那模樣可是駭人的很,跟見了仇家一樣恨不得直接把眼前的人打死,握著棒子的手更是一點沒鬆開。
林才成跟章氏連爬在跪的躲在邊上,見大哥被拉住搶了傢伙什,這才跪下往裡正跟前爬了爬。
「裡正,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啊,大哥是要打死親兄弟啊。」章氏一邊哼哼唧唧喊著疼,一邊嚎啕著告狀。反正事情已經被扒了個底朝天了,臉面早就丟盡了,她也不用再顧念什麼了。現在,先把家產弄到手再說。
林才成顯然還沒從剛剛被打的事兒裡回神,整個身子躲在自家媳婦後頭瑟瑟發抖。他本來就沒啥骨氣,也沒啥心思。就算不想承認,可實際上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頂多就是琢磨點歪門邪路弄點零碎的錢花花,根本沒啥出息。
裡正還沒開口,在祠堂上的一個叔娘就呸了一口。
「章氏,你說這話也不怕天打五雷轟啊。你一個當親嬸子的,又是算計著壞了侄女的名聲,又是往死裡逼癱了的公爹,現在偷著設套把人親閨女賣給一個鰥夫,還不許人家當爹的發了脾氣鬧騰一下?」
開口的叔娘也是當人媳婦當人婆婆的,家裡也有妯娌,就算平日裡為了誰家先澆地誰家先收糧食耍耍嘴皮子,可也從來沒出過這種壞了良心還不要臉的事兒。
要是人人都跟著章氏學,那村裡各家還不得亂套了?
「就是,咱們又不是傻子,你們二房那些破事兒,當誰不知道呢!」
看著那不成興的敗家娘們,裡正也忍不住想唾駡兩句。惡人先告狀也不是這麼個法子啊,他光想壓著事兒,見林大勇只是出氣也沒把醜事兒都給宣揚出來,他心裡還鬆了一口氣。可這章氏,咋就這麼沒眼力勁兒,霍霍的就往槍口上撞啊。
林大勇推開自家閨女,噗通一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裡正叔,我在村裡活了半輩子,可一直是本本分分的。就算心裡的苦,礙著一家子的臉面,我也沒嚼過舌根子。」他做人一貫是個悶葫蘆,說不了啥花言巧語,可每一句都跟砸石頭似得擲地有聲。
「裡正叔,今兒的事兒不管咋說,是他林才成對不住我這當哥的。反正他眼裡,我們一家子就是他眼裡換錢的物件,根本沒啥情誼。索性,當著大夥兒的面,我就跟他掰扯清楚。」
當著全村的面分家,這是打算斷親呢。不過眼下的情況,還真沒別的好法子。難不成還等著暴怒的林大勇打死老二一家子?
林太公跺了跺拐杖,也是憤怒的很,這林才成跟他婆娘真不是讓人省心的。要他看,他們二房遲早的扒著大房過日子。那有數的糧食田產,還能比能做工掙錢的林大勇兩口子值得依靠?
原本,他也念著林老漢家,就二房留下了根兒,誰知道有了香火的林才成是這麼個德性。看那兩口子的做派,真真跟他娘范氏是一個德性,活丟了老林家的臉。
「行了,章氏,就算你不要臉,也給你家那幾個小的留點臉面吧。趕緊收起你那不值錢的貓尿。你們二房一次兩次的折騰,咱們就當你們不懂事兒。可做人也不能沒個底線,你說說,從霸佔老宅到賣侄女,還有糟踐公爹的事兒,那個不是誠心欺辱?」林太公繃著臉,沉聲數落,「要不是看牛蛋還小,你真當林家還能容得下去?不說別的,眼前看見你掛著咱林氏的姓,我這老臉都覺得沒地兒擱!」
林太公的話,讓還打算強辯的章氏瞬間白了臉。先不說周圍人那鄙夷的眼神,像是扇耳刮子一樣的讓她羞臊,單是林太公那話,可是像極了送自家婆婆回娘家時候說過的。
她也顧不上有臉沒臉了,反正絕對不能讓太公開這個口。送回娘家,誰知道啥時候才能接回來?帶著沒規矩不孝順的名聲回去,那可比休了好不到哪去。
「太公,我錯了,往後我一定好好的,不在搬弄是非。」
合著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兒上不了檯面啊。
邊上看熱鬧的人嘖嘖兩聲,瞅著不停保證求情的章氏,就跟看笑話似得。時不時還冒出幾句薄涼的話,也有跟章氏鬧不對的人煽風點火,趁機罵幾句。
林月娘看著抹眼淚哭的傷心的章氏,再瞧瞧木訥著神情,有些厭惡的看著章氏的林才成,心裡不由嗤笑。這話說的好聽,誰知道能安生幾天啊?
「太公,不是我這個當小輩的得理不饒人,老話都說,事不過三。可二叔跟二嬸兒都折騰了多少回了?往日裡,爹娘孝敬爺爺奶奶,想著都是一家人,沒個外人退一步也算不得吃虧。可這一次次的,他們哪回把我們當一家子了?」林月娘恭敬的給林太公跟幾個大輩磕了個頭,唬著臉說道,「就算是被人戳著脊樑骨挑理兒,我也得說道說道。上回爺爺生病,二嬸跟二叔可就保證過了,結果還沒出倆月呢,又鬧出這麼一出。不說別的,單說放在誰家,遇上這麼一茬,日子還能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