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荷疲累的很, 手指都抬不起來。
顧望舒借著昏黃的燭光端詳小妻子的側臉, 肌膚光潔如玉、柔媚天然。這樣的模樣怎能用清秀二字呢, 分明是月貌花容了。
「二爺, 浴桶裡的水都添滿了。」碧水通稟一聲, 屈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顧望舒打橫抱起小妻子進了淨房。
兩人清理一番後,重新躺在拔步床上,偎依著沉沉睡去。
夜闌更深,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次日一早, 天微微亮。
等新荷醒來時,顧望舒已經去內閣了。
「夫人。」雲朵聽著西次間的動靜,挑簾子進來服侍她起床。
新荷現在的食欲不大好,許是天氣太熱, 厭暑的緣故,保胎的藥一停,便聽從淩太醫的話換成了食補。
她剛喝完一蠱山藥枸杞老鴨湯。外面便傳來了小丫頭的通報, 說是三小姐、八小姐和表小姐一起過來了。
如此早?新荷轉頭去看槅窗外剛升起的太陽,心裡疑惑, 這幾位怎麼還組團來看她?今兒是什麼日子?
她想不明白, 擺手讓丫頭放她們進來。
「二表嫂好。」三人魚貫而入,屈身行禮。
新荷笑著讓丫頭們搬了杌子。幾人坐下說話。
「二表嫂,你還在吃早膳嗎?」葉辰月年紀最小, 和新荷的關係又熟悉些, 開口問道。
新荷看了眼炕桌上沒撤走的灌湯包, 牛乳粥、核桃酪和香酥雞,點頭笑道:「……晨起時比較遲,吃飯就晚了。」
葉辰月頗有禮貌地回了一句:「二表嫂的身子不方便,貪睡些也無妨。」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做派。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葉辰月疑惑地環顧四周,她見母親、嬸母見到二表嫂就這樣說話,難道自己不能說嗎……一霎那有些羞慚,又問道:「我是不是說錯了?」
新荷招手把她叫到身邊,摸摸她的丫髻,笑道:「月姐兒說的很好,你關心二表嫂,二表嫂心裡很高興。」說話間,把核桃酪端給葉辰月,「想吃嗎?」她知道小女孩一般都愛吃甜點。
葉辰月笑咪咪地捏了一塊,坐回了姐姐葉辰雨的身邊。她喜歡聽到別人誇她。
梁婉瑜也覺得她稚氣、可愛,笑著逗她說話。
新荷吃得也半飽了,便讓雲朵她們把炕桌收拾了,再切些時令的瓜果呈上來。
葉辰雨講話細聲細語的,讓人聽著舒服極了。她還拿了自己繡的荷包送給新荷,說裡面放了曬乾的丁香,能使精神愉快、有利於睡眠。
新荷笑著收了。荷包的材質是素緞的,上面繡了蝴蝶撲牡丹的花樣,針腳細密、顏色也選的雅致。閨閣女兒家能有這樣的繡工,是很難得了。
她誇讚道:「雨姐兒的女紅做的真好。」
梁婉瑜也看了一眼,笑道:「……是極好的。」她今日穿了水紅菱對襟長褙,雲白色月華裙,打扮的十分精緻漂亮。
新荷覺得她的容貌有種很驚豔的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葉辰雨臉色微紅,謙虛了幾句,鼓足勇氣開口道:「二表嫂……」隻喊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新荷抿口紅棗茶,抬眼看她:「怎麼了?」
「你……常回娘家嗎?」這話說的有些結巴。
新荷一愣,發現她眼神閃躲,想了一會就明白過來,如實說道:「不常回去的。」都是嫁出去的女兒了,不到逢年過節的怎麼好回去。
葉辰雨聽她這樣說,便「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問別的。
梁婉瑜性子比較靜,見葉辰雨不吭聲了……倒是和新荷說了一會話,她言語間很恭謹。
三人一直坐到午膳前才各自離開。
新荷坐了一上午,感覺有些累,便倚靠著長塌小憩片時。
雲玲腳步很輕地拿了薄被給她蓋上。
清風吹過,片片雲彩流動間遮住太陽,天陰了一瞬。
而此時,離顧宅不過二十里的秦府後院,正熱鬧非凡。
「……我要見祖母。」秦念雲不顧丫頭、婆子們的阻攔,一路從小佛堂跑過來,死命叩門。
「二小姐,老夫人還病著……不能打擾的。」
秦念雲仿佛聽不見似的,依舊叩門。
秦老夫人在正廳坐著,仰頭把李嚒嚒端過來的中藥喝了。她這兩日得了風寒,頭暈頭疼的厲害,一天也沒個好時候。
「老夫人,含塊梅幹吧,去去藥的苦味。」杏兒笑著把小幾上的點心木盒遞到秦老夫人的面前。
秦老夫人擺擺手,示意不用,說道:「我活了一輩子,什麼苦沒有吃過,難道還怕一碗藥?」
杏兒笑道:「老夫人自然是不怕的……隻,杏兒心疼您不是。」
「你啊,就長了一張好嘴……」秦老夫人笑駡了一句,心裡舒坦了不少。
李嚒嚒也跟著笑。
秦老夫人捏了一塊梅幹,放到嘴裡後,藥味果然就淡了些。她聽著外面的吵鬧聲,臉上的笑容隱去了……昨夜,她專程去瞧了秦念雲,誰知她念了這麼多天的佛經,還是一樣的不可理喻、不知悔改。
「讓她進來說話,站在門外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秦老夫人吩咐李嚒嚒。
李嚒嚒長歎了口氣,屈身應是。
一會兒,秦念雲被李嚒嚒帶了進來。她身穿素色褙子,髮髻鬆鬆垮垮地綰了,隻戴了根素銀雕梅花紋的簪子,不施粉黛。看著消瘦了不少,卻更楚楚可憐了。
秦老夫人擺手讓屋裡站著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都退下。她抿口茶,冷冷地看著秦念雲,一句話也不說。
「祖母。」秦念雲哽咽著跪在地上,她不想再待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小佛堂了,每日裡都要抄寫佛經敲木魚,簡直煩死了。
「……雲姐兒,你這會過來做什麼?」秦老夫人問道。
「祖母,我不想待在那個小佛堂了。您讓人把我放了吧,好不好?」
秦老夫人見孫女兒滿臉的淚水,心裡也不好受。但要放任她出去胡鬧,這也是不可能的。
「祖母,我求求您了……」秦念雲哭的渾身顫抖,磕頭如搗蒜。
秦老夫人歎息一聲,起身把孫女兒扶起來,說道:「雲姐兒,不是祖母硬要把你關在小佛堂,你這性子實在是……」她不想再說了。
「祖母,孫女兒怎麼了?秦念雲直直地盯著秦老夫人:「孫女兒自認沒做錯什麼,我的心喜歡顧望舒,並不是我能控制的……」
「女孩家為什麼不能追求自己心儀的男子?」
「雖然他娶了荷姐兒,但也不能證明他不喜歡我吧。」
秦老夫人聽著她說話,氣的差點倒仰,「混帳東西……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難道就這樣不知廉恥!」
「是,你喜歡顧閣老,他喜歡你嗎?」
「他要是喜歡你,你的那封信怎麼可能落到龍虎將軍府的宅院裡。你也是聰明人了,怎麼就想不通呢?」
秦念雲的嘴唇緊緊抿著,沒有接話。
秦老夫人又說:「你竟然膽大到讓丫頭遞信給他,不妨告訴你,那個叫伶俐的,已經被我打了板子賣出北直隸了……」
秦念雲愣住了,過了一會,才乾澀開口:「您憑什麼這樣做?」
「憑什麼?」秦老夫人不再看她,厲聲說道:「憑我是你祖母、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憑她明知道自己的主子有錯,卻不阻攔……」
「祖母。」秦念雲皺緊眉頭,道:「都是我的錯,是我逼迫她做的……和她沒什麼關係的。您知道,她是我的大丫頭,她只能聽我的話……她也是不得已啊。」
她心裡難受極了,伶俐是因為她才受的牽連。
秦老夫人氣的太陽穴「謔謔謔」地跳個不停,頭都要炸了。她閉了閉眼,把李嚒嚒叫進來,讓她把秦念雲帶出去。
她和這個孫女兒之間,真是一句話也沒有了……
「祖母,我不走、我不走……」
秦念雲無論怎麼哭鬧,終究還是被一群身強力壯的婆子帶走了。
「多找些人,牢牢地看住她,再不許出小佛堂一步。」秦老夫人吩咐一旁的杏兒。
她這個孫女兒,就是聖賢書讀太多了……心思也跟著變多。竟然一直報著這種思想,保不齊還要出事……
杏兒屈身應是,下去安排了。
秦老夫人想起京都貴族圈裡這些天對秦家的傳聞,什麼家教不好,作風不正……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歎口氣,老二家的幾個女孩兒都是說親的好年紀,現在卻因為秦念雲一人要遠嫁……老二媳婦暗地裡和宋氏不知道掐了多少回,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女孩兒。秦老夫人聽說後,只是喝斥一兩句,別的也沒什麼說的。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