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克斯对此结果显然有所预料,面上并未显露出意外。
他对兜帽青年刻意演出来的这份戏码漠不关心,而是将目光迅速从楚无身上移开,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身侧的女士——秦书宴身上。
紫眸深邃,暗潮涌动。
在他眼中,眼前这位出乎他意料的女士,才是这场游戏真正难以捉摸的变数。
对方此时的牌,也是和楚无一样的18点。
按正常来讲,就是一种不需要补牌、直接停牌的牌型。
但到底对方会如何抉择……
“要牌。”
秦书宴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弗洛克斯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左眼的眼皮像被无形的丝线吊住,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荷官将补牌送至秦书宴面前,牌面揭开——
方片4。
几乎在牌面出现的同一瞬间,“咚!”
弗洛克斯的拳头狠狠地砸在绿绒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正低头逗弄慕希克斯的楚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倏然抬眼。
行白也冷冷睨去一眼。
弗洛克斯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郁愤。
这愤怒并非凭空而来,全然因为眼前这张该死的方片4!
在他精密的计算中,秦书宴这手牌18点,本就不该补牌!
若非她那不合理地要牌,这张本该属于他的方片4,就能完美地凑成他想要的21点!
他的所有笃定,所有计算,所有的运筹帷幄,都随着这张方片4的提前出现而灰飞烟灭!
这让他如何不愤怒?如何不愤恨?
弗洛克斯那饱含郁愤的一拳,仿佛砸在了凝固的空气上,闷响在广阔的舞台上回荡。
而这声巨响,却并未在秦书宴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面前那张决定命运的方片4上。
原有的18点,加上这4点,总计22点,爆牌。
若是抽到的是3点,她便能达到完美的21点了,一举扭转乾坤。
在旁人眼中,这咫尺天涯的差距,足以令人捶胸顿足。
太可惜了。
但在秦书宴眼中,依旧无波无澜。
心知厄运缠身,她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在以往更多厄运伴身的时刻,她早已习惯了与“差一点”的幸运擦肩而过。
就像先前那般,只差一点就能从《希莫洛斯之书》上得到结果,总是与幸运擦肩而过。
这种情况,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寻常一日中的寻常一幕。
只是当时被慕希克斯的鸣啭勾得情绪上涌,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出荒唐。
在没有被影响的情况下,任何变故,都不会在她心中激起更多的涟漪。
愤怒?不甘?亦或是其他的情绪?
这些情绪早已成为了奢侈品。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若因此生出剧烈的情绪,那盘踞在她命运之上的厄运,都有可能显化成更加可恶、更令人窒息的模样。
所以,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荷官宣布结果,看着自己那十三枚筹码被推向行白。
甚至,在那墨绿绒布上变得空荡的瞬间,她心底反而落下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也好。
她本就没有继续停留的打算,留在这里只是徒增风险。
秦书宴深深地瞥了一眼赌桌旁的楚无,旋即干脆利落地起身,欲要抽身离去。
然而,脚步刚动,异变陡生!
周遭鼎沸的人声如潮水般褪去,原本摩肩接踵的观众席,竟在刹那间变得空无一人!
方才的喧哗的惹恼,仿佛是一场幻觉。
秦书宴猛然回头,眼中寒光迸射。
她显然,将这眼前的诡异景象归咎于场地的主人不愿意放行的伎俩。
但她却立刻发现,绿绒赌桌边的几人同样反应剧烈。
弗洛克斯已霍然起身,眉头紧锁,紫眸中虽有被人闯入领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来了”的凝重。
行白动作更快,几乎是在异变发生的瞬间,他已然先一步拦在楚无身前,将洛斯菲顿的视线挡开,更是将危险挡在身前。
此时此刻,隐藏他与会长的关系已然不是首要,会长的安全高于一切。
楚无也跟着站了起来,手中的慕希克斯发出不安的啾鸣。
他立刻松手,小红雀化作一道飞影,迅捷地飞回主人肩头。
洛斯菲顿仍安坐在那张藤蔓沙发上,姿态看似未变,但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捻住了几枚奇特的种子,周身萦绕着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哼!”
弗洛克斯极度不爽地一挥手,舞台上华丽的赌桌、座椅等设施尽数消散。
只余下空荡的舞台与场上神色各异、或坐或站的几人。
行白眼眸一凝,手已探入随身的怪物背包,指尖捉住一只幻彩蝶后迅速捞出。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经历数次的轮回,他绝对不会错认。
这是大型雾障彻底形成,并与穹界完成连接的征兆!
大型雾障,提前在穹界降临了!
分明在记忆里,这是明天才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不紧不慢地在这里和弗洛克斯耗着,想着把对方地盘的操控权拿到手。
又提前了,又一次提前了。
这个念头撞进脑子里,胸口像压了块浸水的棉絮,闷得人喘不过气。
自从踏入金沙城,事事都像是被人推着走。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该出现的人提前出现,现在连大型雾障降临的时间都乱了节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所有既定轨道上的事件,全都脱离了掌控?
行白攥着背包带的手紧了紧,指节不自觉泛出青白。
眼底的光逐渐沉下去,像是被搅浑的水,泛着浑浊的暗。
他心中的惊涛骇浪,楚无自然无从知晓。
立于行白身后的楚无,此刻正在经历另一种更为直观、更为骇人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