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舟,你在聽我說話嗎?”坐在對面的明艷的女子微微蹙起眉,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被忽視的不悅,卻仍舊保持著優雅的禮儀。
“當然,我在聽。”劉銘舟稍稍抬眼,禮貌地回答,卻很快又再次將目光投向了懶洋洋趴在自己腳邊的薩摩耶,視線中的關懷與寵溺讓女子不由得胸口有些微微發賭。
“銘舟。”女子抬起手,敲了敲桌子,音調嚴厲了起來,“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聊一聊——你可以看著我,先暫時不要去管你那條狗嗎?!”
其實,女子從在最初見面的時候也是真心喜歡過這隻聰明乖巧、漂亮溫順的薩摩耶的,只不過,大概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容忍自己喜歡的男人關心寵物遠遠多於關心自己,於是,薩摩耶逐漸就從心頭好變成了眼中釘,讓她感覺格外地扎眼、不快——甚至嫉妒。
感受到女子語氣中對於隋垣的不喜,劉銘舟視線微沉,眉宇間也染上了些許的不悅,卻仍舊按照女子的要求,終於將注意力轉到了她的身上:“你想要說什麼?”
“以後約會的話,可以只有你和我兩個人嗎?”女子稍稍緩了緩語氣,努力壓製住自己的脾氣,“我的意思是說,將這隻薩摩耶暫時留在家裡,可以嗎?你這樣的做法,總讓我覺得自己才是充當電燈泡的第三者,而這其實是你跟這隻薩摩耶的約會。”
“你想的太多了。”劉銘舟有些淡漠的回答,但是聽語氣卻總讓女子有種“你明白就好”的感覺,這讓她連發脾氣都有些無力。
“我並不認為,這是我多心。”女子冷聲說道。
劉銘舟抬起手,有些不耐煩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是如何說的嗎?我並不想結婚,也不想要什么女朋友,來相親只是家裡的意思,與我本人無關。你說你也是被逼的,我們可以暫時當成朋友相處看,做彼此的擋箭牌,以免家人再用這類話題來打攪我們的私生活,不是嗎?”
女子被噎了一下,頓時有些泄氣:“所以,這一段時間你只是將我當成是擋箭牌?”
“這最初是你的提議。”劉銘舟冷靜地回答。
女子微微合了閤眼睛,原本精明幹練的氣質中帶上了幾分的迷茫與失落:“所以……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你也對我沒有產生絲毫的好感,對嗎?”
“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劉銘舟委婉地發了“好人卡”。
“我明白了。”女子勉強地笑了一下,“的確是我想得太多,又太過於自信……對不起,我想我們先前的約定已經不適合了,我開始對你動心,而你卻沒有,這不是一個好現象,所以我們必須停止合作……我想你也不希望將一件好事變成一件困擾,對嗎?”
“……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劉銘舟輕輕頷首,一如既往地溫文有禮,像是一杯溫水,對任何人都保持著不冷不熱的疏離,“多謝這一段時間的幫助。”
劉銘舟的回答徹底打碎了女子心中最後一絲期盼,雖然她的確在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中對劉銘舟漸生好感,但是還沒有達到會放棄自己尊嚴的程度——況且的確如劉銘舟所說,最先提議當彼此擋箭牌的人是她,而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表露過絲毫的曖昧,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罷了。
雖然有些丟臉,但是也的確是事實。向來理智的女子並不打算讓這樣的錯誤繼續下去。
很快,女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重新露出了笑容:“‘分手’的事情,伯母那邊是由我來說還是由你來說?”
“……如果不麻煩的話,請你幫我說兩句好話吧。”劉銘舟的表情帶上了幾分的尷尬。
“我明白了。”女子失笑,“就說我工作太忙,聚少離多,而且雙方性格也有些不合,怎麼樣?”
“多謝。”劉銘舟輕輕頷首。
雷厲風行地“分手”之後,女子禮貌地告別,站起身,踩著高跟鞋驕傲地離開了,而劉銘舟仍舊坐在原地,低下頭,正好與揚起頭的隋垣對視,隨後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隋垣有些不爽地甩了甩頭,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女子的背影。
姚芳——剛剛與劉銘舟“約會”的女子——應當算是這個世界的重要女配之一了,原文中,劉銘舟與王蕓燦師生戀不能公之於眾,而劉銘舟的家裡則開始催促他早些找個女朋友成家立業,而姚芳就是劉母好友的女兒,是她最為欣賞的“未來的兒媳婦”。
雖然王蕓燦現在正跟孫傑相親相愛,但是既然劉銘舟一直單身,那麼姚芳自然也是會按照劇情在規定的時間內冒出來的。只可惜原著的劉銘舟有王蕓燦,而現在的劉銘舟有……薩摩耶,所以拒絕的態度格外堅決,沒有出場多久,就被三振出局。
當然,按照原文,王蕓燦也曾經對於劉銘舟與姚芳之間的關係產生了誤解,吃了些不大不小的飛醋,鬧出了一堆的風波,只不過如今卻被完全浮雲掉了……
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劉銘舟將付款放在桌上,起身離開露天咖啡館,笑著低頭詢問隋垣接下來要去哪裡玩。
隋垣有些興致缺缺地搖了搖尾巴,懶洋洋地跟在劉銘舟的身後——反正語言不通,說什麼也是白搭。
逛了一圈之後回到家裡,發現已經有客人登門了。
姚芳在分手後果然雷厲風行,立即就向劉母匯報了情況,而得到消息後的劉母也格外重視這件事情,早早地就來到了劉銘舟的家裡,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將自家“兒媳婦”弄丟了的蠢兒子。
看到劉母,早就有所準備的劉銘舟蛋定極了,先是隨意打了聲招呼,便開始圍著隋垣忙前忙後,又是梳毛又是喂食簡直殷勤備至,其伺候老佛爺一樣的態度顯然嚴重刺激到了正憋著一股氣的劉母,頓時讓她感覺糟心透了!
“狗!狗!狗!一天到晚就繞著你這條狗轉悠,你幹脆跟狗過一輩子好了!”眼見自家蠢兒子死不悔改,劉母怒氣衝衝地喝斥道。
劉銘舟動作一頓,抬頭望向氣鼓鼓瞪著自己的劉母,微微一笑:“這樣也不錯啊。”
“不錯什麼不錯!”面對冥頑不靈的劉銘舟,劉母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你跟狗過一輩子,我的孫子去哪裡抱!”
“不是還有弟弟嗎?”劉銘舟聳了聳肩膀,“他快要結婚了吧?”
“你弟弟都要結婚了,你怎麼還不著急?!況且你弟弟的孩子是你弟弟的孩子,可不是你的!”劉母瞪眼,雖然有些遷怒於占領了自家兒子全部心神的薩摩耶,卻也知道這根本是劉銘舟自己的問題,並沒有強制插手他與薩摩耶之間的關係。
劉銘舟沉默了片刻,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對不起,媽。”
劉母的表情微微緩了緩,重重地嘆了口氣:“真是替你操碎了心。對不起就免了,早點給我找個女朋友抱孫子就行!你和小姚性格不合也就算了,這事兒不能強迫,但是你可得給我好好上上心!”
劉銘舟但笑不語,似乎是無奈的認同,又似乎是沉默的反抗。
劉母沒有想到,劉銘舟的這一句“對不起”並非是為了與姚芳分手而道歉,更沒有想到,她最開始那一句氣急敗壞的斥責最終竟然成為了事實。
不過,她心裡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只是不敢相信一向是自己的驕傲的大兒子竟然會因為一條狗,而放棄一切。
這在所有人的眼裡都是不正常的,是變.態,劉母不敢宣諸於口,只能盡自己所能地想要將他倒回正途,卻完全抵不過劉銘舟的執著與嚴防死守,只能一日復一日的心灰意冷。
王蕓燦畢業後與孫傑上了同一所大學,並在大學中正式開始交往,一畢業便結了婚,第二年則有了個可愛的男孩。劉銘舟作為重要的賓客參加的婚禮,隋垣自然也被帶了過去,充當了吉祥物,並不知道多少次地親眼目睹了女主和男配的終成眷屬。
至於劉銘舟,則一直單身。
不管劉母如何囉嗦訓斥、甚至歇斯底裡,劉父如何勸誡忠告、嚴厲逼迫,弟弟弟妹如何推心置腹、語重心長,劉銘舟仍舊一意孤行,甚至最終因此而與家人冷戰直至鬧翻,斷絕了親緣關係——因為,劉家不能出現這樣一個“變態”。
與劉銘舟不得不面對親人的責難不同,在這個世界,作為一隻狗,隋垣在劉銘舟的庇護下應當算是順風順水、舒舒服服地活了十來年。
“……難得的壽終正寢啊……”趴在舒適的大床上,隋垣微微眯起眼睛,渾身上下癱軟地沒有絲毫的力氣。
“……辛苦你了。”5237靠在他的身邊,語氣沉鬱,“誰讓原文中寫了番外卷,讓薩摩耶在男女主人的關懷下安詳地去世了呢?你不得不走完這一遭。”
“其實感覺還挺好的?就是有些浪費時間。”隋垣艱難地側了側身,趴著的姿勢讓他感覺有些呼吸困難。
5237覺得隋垣顯然並不需要自己的關心,有些郁卒地扭頭滾到了一邊,而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
四十多歲的劉銘舟仍舊處於男人的黃金期,隨著時間的沉澱越發光華內斂,他光著腳,無聲地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然後俯身坐在了隋垣的身側。
“阿璃和阿魘我已經先一步送走了,不用擔心。”撫著隋垣已經失去了光澤的皮毛,劉銘舟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舒緩溫柔,“現在的感覺怎麼樣?會不會很難受?”
隋垣費力地抬起頭,掃了他一眼,嗚咽了一聲勉強算是回答。
“這個世界簡直是我所經過的最無聊的世界了,你可要跟5237好好說一下,下次可千萬別選這樣的設定了。”劉銘舟似乎有些孩子氣地抱怨著,翻身躺在了隋垣的身側,小心翼翼地將他攬進自己的懷裡,似乎生怕他難受那般一邊審視著他的反應,一邊細緻地調整著他的姿勢。
隋垣任憑劉銘舟擺弄著,習以為常地放鬆身體依進他懷裡,目光則在縮到床腳的5327身上一掃而過。
5237自然也聽到了這聲抱怨,不滿地“哼唧”了一聲,倒是當真像是之前發誓所說的那般,沒有說劉銘舟一句壞話。
房間內靜悄悄的,陽光透過臥室的落地窗射.入屋內,照得隋垣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劉銘舟一下又一下地撫著他的皮毛,用著懶洋洋的腔調說著一些毫無意義的閒談,隋垣最後搖晃了一下尾巴,緩緩合上了眼睛。
——能夠在主人的懷裡壽終正寢,大概是一條狗最好的歸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