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定沈琤發出奉旨討伐樂興節度使的檄文,各路上京的大軍便紛紛原地駐足了。
有節度使表示,雨濕路滑,行軍不便,京城啊,暫時不想去了,等天氣好轉再說吧。
也有節度使更直白的表示:皇帝您真厲害,為了逼退我們,把沈琤引來了,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您真是豁得出去啊,厲害厲害,惹不起沈琤和您了,我們回駐地了。
樂興節度使也沒料到皇帝會向沈琤求救,一時想要調轉馬頭回駐地去,但之前囂張跋扈,欺負皇帝,讓其他節度使豔羨的滋味太美,不捨得徹底放棄。
於是樂興節度使一想,大喊一嗓子:皇帝,別以為請了定北軍來,我就怕了,樂興有精兵十萬,若是沈琤來了,讓他有來無回,京城,我去定了。
震天動地的喊聲,為自己掙夠了風頭,其他人節度使在一旁看熱鬧都誇樂興節度使有膽量:敢跟定北叫板的您是第一個,我們看好你跟沈琤硬拼,你死了,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你的妻女。
既然對手出話來要打硬仗,沈琤欣然赴約:夠膽子,你給老子等著,這就來取你狗命!
樂興節度使一看沈琤來真的,一下子慫了半截,加上手下都不想死,都說將軍,您太莽撞了,平原地界,咱們怎麼可能打贏沈琤的騎兵呢,不如跟皇帝求和,您拿了郡王的頭銜,咱們就回樂興堅壁清野。
有道理,美人可以再求,腦袋只有一個。
樂興節度使立即上疏皇帝:臣又想了想,趙賢妃之死還是交給專門的破案的刑部大理寺來追查比較好,膠東郡王的稱號我要了,這就回樂興去慶祝,就此拜別。
皇帝大喜,不戰以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不動一兵一卒,不耗一絲糧草就能讓樂興撤回駐地,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既然事情解決了,朕決定好好玩樂一下,安撫被賢妃離世傷害的千瘡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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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習習,枝頭點綴綠意,嬌豔的花朵傲然戰綻放,奼紫嫣紅,相映成輝。
碧波蕩漾的太液池上,一艘龍船緩緩靠岸。
站在池邊的竹竿般的盧丞相在孫子盧策海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登上了船。
皇帝很有雅興,此時正在揮毫潑墨,旁邊兩個太監不住的拍馬屁,船舫內充滿了愉快的氣氛。
盧丞相已經沒力氣生氣了,一臉無奈的麻木:「臣有一句話想問陛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盧愛卿,若是好消息,自然當講,若是壞消息,你就自己想辦法處置吧。」
就是說不當講了,盧丞相心中一怒:「陛下,樂興撤兵了不假,但這之後的事情,您決定如何處置?」
「還有什麼事?樂興撤兵了,其他節度使也都不陪他鬧騰了,京城保住了,天下太平了。」
盧丞相突然覺得心口一痛,揪著胸前的衣襟,目光直直的看著皇帝。
盧策海趕緊替祖父挑明了話:「陛下,樂興撤兵了,但是定北軍正在往京城奔來。」朝廷的確沒花一兵一卒,沒費任何糧草,但是定北軍可是實打實的消耗了糧草軍力的,難道現在說一句,這裡沒事了,沈愛卿請回吧,就能將人打發了嗎?
顯然皇帝不這麼看,輕描淡寫的道:「朕有辦法,與上次一樣,讓郡主去說情就是了。」
您真是逮住一個人坑啊,不把人用廢了不罷手了,您替郡主想過沒有?盧策海吞咽下唾沫,語氣冷漠:「沈琤還會再給郡主面子嗎?就怕沈琤暴怒之下,連郡主也傷害了。」
「不會的,朕看得出來,沈琤對郡主言聽計從,絕不會忤逆她的意思。」
難怪不聽勸阻,要讓沈琤勤王,原來是覺得郡主能夠克制住他,盧策海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朕這一次,決定與跟郡主面談,以示尊重。」皇帝很自信的道:「嶸王一家與朕親厚,郡主更是不會背叛朕的。」
您真是樂觀呐,盧策海說不出話來了。
孫子說不出話來,做祖父的更是說不出來,盧丞相重重喘著氣,老頭子年老體衰,終於在這一刻撐不住了:「陛下,臣今日前來,還有一事相求,臣年紀大了,內政外交實在疲於應付,這樣下去,於國家社稷無益,請允許臣告老辭官。」
盧策海一驚。
皇帝凝眉,你這老頭子,你跑了,朕怎麼辦?你突然撂挑子不幹了,相權交割會引發朝廷震動的:「丞相千萬不要這樣說,在這危急存亡之秋,唯有丞相能力挽狂瀾,救國家於水火。朕有你的相助,才有今日的局面,你走了,朕……朕……如同失去左膀右臂,萬萬不可。」
盧丞相是真的不想幹,皇帝這樣扶不起來,再折騰也是空費力。
盧策海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可不想祖父辭官,好不容易才將趙甫除掉,現在閹黨勢弱,朝臣微微搬回一局面,此時祖父辭官,豈不是給閹黨可乘之機:「皇帝說的沒錯,現在正是關乎存亡的重要時刻,祖父不該說出辭官掛靴的話。我們應該同心協力,幫國家度過此關。」
皇帝也勸,孫子也勸,加上盧丞相也看出來,皇帝不把他這老頭子坑死不罷休,斷不會放他歸家養老閒待的,只好道:「請陛下原諒臣剛才的愚鈍和冒昧,臣當為國家鞠躬盡瘁。」
皇帝笑道:「無妨,您是三朝元老,朕真是不能沒有你的相助。」
三朝元老,是因為你們家的皇帝一個個太命短,盧丞相既然不能辭官就得繼續幫皇帝做事:「既然皇帝打算讓郡主請沈琤退兵,那麼還請陛下儘快面見郡主,否則定北鐵騎一日百里,不日便會抵達京城,這件事宜早不宜晚。」
皇帝微微一笑:「朕這就叫世子和郡主進宮,你們二位同朕一起欣賞這太液池美景,一同等待,可好?」說著,叫宮婢端來糕點與二位臣子。
盧丞相謝過皇帝的恩典,隨手拿了塊桂花糕,慢悠悠的嚼著,細嚼慢嚥就怕下巴再脫臼。
世子來的極慢,遠超平日進宮所用的時間,太監在船上遠遠的看到世子一個人,跟皇帝納悶的道:「陛下,只有世子一個人,並未見到郡主。」
皇帝道:「奇怪。」每年郡主都會進宮給太皇太后拜年,今年因為趙賢妃遇刺一事,不許外人進宮,嶸王一家便都沒露面,當時覺得很正常,現在也不見郡主,皇帝有點慌了。
所以世子一露面,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郡主呢?」
世子之所以來這麼晚,就是因為在府邸和父王和母妃商量如何應付皇帝的詢問,結論是實話實說,事已至此,愛怎麼著怎麼著。
「……這……」世子瞅了眼皇帝,心一橫,閉眼道:「她其實在年前去勸沈琤退兵那一次,就被沈琤劫走了,一直就不在京中,我們為了保護她的名節,一直隱瞞著。」
「什麼?」盧丞相大喊一聲,接著就聽咔的一聲,因為喊的太用力,下巴又掉了。
盧策海和眾太監宮婢忙圍上去:「您不要緊吧?」
皇帝顧不得老頭子掉下巴的事兒,一把揪住世子的衣襟:「你怎麼不說?隱瞞不報,這是欺君!」
世子本來也憋了一肚子氣,你出賣我妹妹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幸好她被沈琤擄走了,否則這一次還得被你所害:「您又沒問過郡主的去向?我怎麼知道要稟告?」
「強詞奪理!」皇帝平日酷愛打馬球,並非手無縛雞之力,此時氣的五臟六腑幾乎要炸開,揮拳就打:「朕打死你!」
眾人見狀,顧不得盧丞相了,又紛紛來圍住皇帝拉架:「使不得啊皇帝,您消消氣。」
盧策海低著頭,咬緊牙關,將所有的怒氣都壓住,終於從這鬧劇中找回了理智,大聲道:「陛下,現在不是與世子爭論的時候,快想想下一步該如何走吧,既然郡主在沈琤身邊,那麼與他感情日益親厚,此時若是派人與她接洽上,叫她勸說沈琤退兵,或許更有效果也不一定。」
郡主被沈琤擄走了麼?掐指算算,這都足有三個月了,盧策海也說不清自己什麼感受,小時候的確與郡主在一起玩耍,但長大就沒再見過了,也從未有過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但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竟然這般發堵呢?
他曾發過誓,不立業不成家,不救國,不娶妻。現在想想,自己還是太幼稚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過是在空耗時間,救不過了國家,也耽誤了自己。
皇帝聽到盧策海的話,但仍不善罷甘休:「讓朕先打這廝一刻鐘,商量正事也不怕浪費這一刻鐘了。」說著挽袖子還是想毆打世子。
世子雖不至於敢跟皇帝動手,但抓過個把太監擋在自己跟前還是敢的,心裡罵,皇帝你就跟自己家人能耐,打我幹什麼,去打沈琤啊。
皇帝雖然打不到世子,但拳頭落在太監身上也出了不少氣,過了片刻,也乏了,回到龍椅前,頹喪的道:「朕準備手書一封,派人送給郡主,讓她勸說沈琤退兵。盧學士說的對,郡主在他身邊相伴了幾個月,或許跟他感情更深厚了,只要接洽上,一定能讓沈琤退兵。」
盧丞相這會的下巴重新裝上了:「……臣有一個建議,這一次,不能讓世子去送信,沈琤看到世子出馬,一定會聯想到上次退兵之事,這一次使用相同的路數,怕他會遷怒朝廷,覺得朝廷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如讓嶸王府派出一個郡主身邊的僕人,帶著密函給予郡主,讓她潤物無聲的私下勸說沈琤,讓沈琤自己覺得出兵不合算,自行回去,不要遷怒朝廷。」
言下之意,吹枕頭風,吹的沈琤腦袋發昏,自己退兵,朝廷則完全置身事外,不受沈琤的怒火。
世子一聽,當下不滿的道:「這樣的話,豈不是至郡主於水深火熱中,她如何勸得動沈琤?」
「世子此言差矣,漢高祖劉邦被困白登,危在旦夕之際,向冒頓單於的妻子閼氏行賄,閼氏勸說之下,單於退兵,此事古已有之,世子不必多慮。」
皇帝拍板了:「就按照盧丞相所言,世子歸府後,找一位郡主的僕人去送信,切不可讓沈琤知道,只能知會郡主本人。」
世子能有什麼辦法:「……是,陛下。」
「你此事做得好,你的欺君之罪,朕便不計較了。」
世子心說,如果我妹妹真能勸得動沈琤再次退兵,那麼她也能因為我被你所害,再次勸沈琤出兵,你嚇唬誰呢,真殺我你試試。
話雖這麼說,事情沒到那個地步,世子還是得聽命於皇帝的。
等到皇帝親筆寫了信,他便將信揣好,出宮回到了嶸王府。
嶸王和王妃一見世子活生生的回來,都忙迎了出來:「皇上召你去,所為何事?沒有見到郡主,他詢問了嗎?你如何回答的?」
世子甩出皇帝的書信:「您自己看看吧,就是為了這個,叫妹妹入宮打的是和上次一樣的算盤。」
嶸王並不敢看皇帝的書信,世子則道:「看吧,皇帝沒說不讓看,沒什麼可隱瞞的。他說讓咱們找個暮嬋身邊的僕人將信送過去,但得打著其他名義,像比如送她胭脂水粉,或者讓她挑選成婚當晚,遮面團扇的圖案之類的藉口。」
嶸王痛苦的扶額:「這……這……嗚……」
世子看著父王在咧嘴,發出嗤嗤的聲音:「您笑什麼?」
「你父王分明在哭,你什麼眼神兒?」王妃還算冷靜,又對嶸王道:「王爺,現在不是苦惱的時候,你也快些一封信,一併送去給暮嬋吧,讓她聽皇上的,儘量促成此事。沈琤的兵一旦打到京城,未來不可知啊。」
嶸王忙點頭,迅速寫就一封書信。
在書信的用詞上,他耍了個心眼,他是怕了沈琤了,為了防止事情敗露,沈琤日後算帳,他在書信中隻字不提讓暮嬋勸他退兵的事兒,只勸女兒要聽皇帝的話,按照皇帝的話做。我們做臣子的,不可抗旨不尊。
就算沈琤日後算帳,也可以推到皇帝身上。
讓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寫就書信後,連並王妃找出的兩個團扇的圖樣,叫煙露帶上,叫人護送著去邊界,等看到沈琤的駐軍,護送的人撤離,只讓煙露騎著馬,馳往沈琤的大軍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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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長鶯飛,花紅柳綠,此時行軍比冬日要輕鬆不少,煙露到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大軍駐地炊煙裊裊,遠遠望去,一片平和。
煙露才一踏入瞭望哨的視線,就被人喊住,她不敢輕舉妄動,馬上勒緊韁繩,原地停住:「我受嶸王府所托,有事求見沈大人。」
本朝女子扮男裝外出辦事,一直有先例,並不奇怪,況且是嶸王府的人,前哨士兵不敢為難煙露,通稟了一聲,便帶她去見沈琤。
沈琤一身戎裝,坐於中軍帳內,煙露一進來,便問:「你來幹什麼?」
按照嶸王和王妃的交代,煙露應該謊稱是來見郡主,跟她商量新婚之夜所用的遮面團扇的圖樣的,然後找機會將皇帝和嶸王的密函交給郡主。
但是,煙露在柘州時已被沈琤收買,做了很久的細作了,一見沈琤,便一五一十的道:「大人,奴婢受皇帝和嶸王之托來送一封密函給郡主。」
沈琤冷哼,跟他預料的一樣,樂興退兵,皇帝必然也想讓他原路返回,自然還得走郡主的門路,他得知人嶸王府來人了,便單獨來相見,而不是讓暮嬋隨自己一起來。
只是,現實比他想像的更輕鬆,來的人是煙露,早就被他收買了,正好也不用他盤問浪費口舌了。
「密函在哪裡?」
大概是怕沈琤搜身,密函被折疊成了條狀,塞在了腰帶裡,煙露將紙條一個個抽出,都呈遞了沈琤。
沈琤一一展開,大略看了一遍,他稍作深思,對煙露道:「你遠道而來,先下去吃飯吧,我晚些時候安排你們主僕相見。」說完,便叫侍從將煙露帶下去,好生保護著。
等煙露走了,沈琤仔仔細細的將書信了一遍,突然發現了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那就是皇帝加蓋印璽的最後一頁書信,根本沒寫什麼實質內容,都是些「希望郡主你能不負所托,朕感謝之至」的廢話。
就是說,如果找人假冒皇帝的筆跡,替換掉前幾頁書信,加上有皇帝印璽的最後一頁,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李代桃僵。
反正皇帝的筆跡,想必暮嬋也沒見過幾次,更不熟悉,只認最後加蓋的玉璽。
想到這裡,沈琤立即叫來自己的幾個狗頭軍師,遮住其他部分,只截取書信的無關緊要一行,然他們模仿著寫幾個字,然後留下了模仿的最像的那個——許明遠。
許明遠年逾五十,在沈霖做節度使的時候就在帳下賣命,算是元老了,也頗得沈琤的信任。
於是沈琤也不瞞他,開門見山的道:「你模仿這人的筆跡,替我偽造一封書信。」
當然沒問題,兵不厭詐,能騙到對方算有本事:「……模仿倒是不難,可是最後的印信……」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有辦法,你只管模仿此人筆跡就是了。對了,用這種錦瑜紙。」這種紙柔軟似錦緞,光滑如美玉,是專門供給皇室和京中權貴的,皇帝尤其愛用。
但沈琤把蜀地救駕回京,冊封為侯爵的時候,特意也賞賜了他一批。
許明遠一瞧,多少猜出了一些門路,但這年月,節度使什麼都不敢,偽造皇帝的書信,算不得什麼,他一向不多嘴:「不知能否讓我看一下此人的完整書信,也好模仿他的語氣,偽造書信最難的不是模仿筆跡,而是模仿語氣。」
沈琤也不隱瞞,將信一甩:「快看吧。」
許明遠一瞧,果然是皇帝的來信,皇帝的語氣一會高高在上,一會又卑微祈求,十分矛盾,可見當時寫信時候的情緒狀態十分不穩定。
不過,不讓郡主相勸的話,將書信截留,說沒接到就是了,何必要偽造呢,不知道大人什麼目的。
「我看完了,大人只管說出想要我書寫的內容吧。我打好腹稿後,馬上就寫。」
沈琤勾唇哼笑了兩聲,將自己的構想全說了出來。
許明遠一聽,心裡嘆服,您真是得了老主公的真傳啊,真是厚顏無恥。
沈琤說罷,冷臉道:「你不許洩露出一個字。」
「不敢不敢。」許明遠想了一會,覺得揣摩到皇帝語氣的精髓了,提筆開寫。待寫完,他將墨蹟吹乾,交給沈琤。
「這裡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許明遠出帳前,見節度使大人瞅著書信嘴角含笑,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趕緊提了提氣,出了大帳。
沈琤折疊好後塞回腰帶,又將腰帶使勁折疊亂揉了一通,再取出書信,對比了前後幾頁紙,發現無論是折痕還是新舊,幾乎看不出差別,才放心的將所有書信都放回腰帶內,命人將煙露帶進來。
沈琤將腰帶拋回給煙露:「我帶你去見郡主,然後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只管將腰帶內的書信拿出來給郡主。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懂吧。」
「……懂……都聽大人的吩咐。」
沈琤滿意的點點頭,若無其事的帶著煙露,去隔壁的營帳見暮嬋。因為消息瞞的瓷實,暮嬋並不知道煙露來了,冷不丁見到她,她歡喜的迎上來:「你怎麼來了?」
煙露給暮嬋施禮後,才道:「奴婢奉王妃的命令,讓您挑選一下成婚當晚所用團扇的圖樣,您定下了,便要去做了。」
沈琤笑道:「王妃真是有心了。」
暮嬋反倒不好意思了:「我馬上就要回去了,幹嘛這麼著急。」
這時有人在帳外稟告:「大人,行軍司馬說有要事找您商議。」
沈琤「無奈」的道:「那你們主僕先聊,我去去就來。」說著,撩開帳子,走了出去,但走著走著,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不由得邪笑了兩聲。
見沈琤走了,煙露慌忙解開腰帶,去抽信紙:「其實奴婢不只是來讓您圖樣的,奴婢奉了命令,帶皇上和王爺的書信給您。現在沈大人不在,您抓緊時間讀了吧。」
暮嬋納悶,又有什麼事?但見煙露如此緊張,不敢慢待,她一拿出來,忙就接過來看了。
煙露不知信上寫了些,只見看到郡主的臉色,從微微蹙眉,到緊鎖眉頭,同時驚訝的微微張嘴,最後微微咬唇,臉頰緋紅。
暮嬋看畢,氣哼哼的道:「真是的,管他們什麼事呀?這麼替沈琤操心。」
煙露想問,卻又不敢問,沉默著。
而暮嬋也是,她想說,卻不能說。
因為信上,皇帝言辭懇切的請求她,說:樂興雖然退兵了,但想必賊心不死,日後還會為禍,朕決定這一次讓沈愛卿發兵樂興,直接將此賊剷除。但戰事兇險,不知沈愛卿一去能否平安歸來。
朕擔心沈愛卿萬一遇到不測,沒有後代延續香火。
定北藩鎮幾代單傳,郡主啊,堂妹啊,你就放下成見吧,不必等到婚期,趕快與沈琤圓房吧。
否則京城完婚後,他待不了幾日,就要出兵樂興,你們溫存的時間太短,朕怕你孕育不上他的子嗣。
他有了子嗣,才肯替朕捨命攻打樂興。
所以,你們現在有時間,趁早圓房,早點懷孕,早生貴子。
最後一頁蓋著皇帝的印璽。
要命的是她父王,也在心裡勸她要聽皇帝的命令,皇上說什麼就做什麼,為臣子的不能抗旨不尊。
父王的字,她很熟悉,這封信絕對是出自父王親筆。
暮嬋怕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確定自己沒看錯,真想大喊一聲,你們收了沈琤的黑錢吧,幹嘛這麼替他著想。
「郡主?」煙露見她臉白一陣紅一陣的,擔心的問:「您沒事吧?」
「……沒事……」暮嬋無奈的對煙露道:「那你回去告訴母妃,將嫁衣做的稍微寬鬆一些吧。」
「為什麼啊,您也沒胖呀?」
暮嬋糾結的嘆了一聲,沒有說話。